公子原本烧得迷糊,神智已有些不清。只觉突然间,露在外面的肌肤感到一阵清凉,那火烧灼热之感略减。可是眼皮仍是沉重不已,他想说要喝水,却已发不出声音,只那干裂的唇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可是,守护的那人仿佛已感应到,不多时,便有清凉的水滴,落到他的唇上。那水却甚是神奇,甘甜清洌,只几滴,已将他那皲裂的唇滋润了过来,唇上已是湿润饱满,闪着水泽微光。一只冰凉的手在他额头轻轻拂过,他顿觉神清气爽,那灼热之感也已瞬间退了下去。
待他积聚了力气终于睁开了眼睛,入目却是一白衣女子,风华绝代,正微笑着望着他。
他睁眼的瞬间,那声“桃儿”险些叫出了口,但却在他看清她面容之时,生生忍在口中。只因那女子虽乍一看与桃芝有几许相似,细看之下,容色却更胜几分。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眉如翠羽,目如星辰。面若冠玉,齿如含贝。肩若削成,腰若束素。气若幽兰,清悠绵长。身形窈窕,真真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肤若凝脂,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那气韵风度真是宛若仙人,用言语已无法细述。
公子不觉已有些呆望。那女子却也未恼,似笑非笑,态度有些若即若离,只轻声道:“公子醒了?”那嗓声甚是温柔动听,让人闻之即心生向往。
他这才惊觉自己这般呆看有些不妥,忙歉然陪笑道:“姑娘仙人之姿已到了让人见之忘俗的境界。请恕在下方才无礼直视之罪。”
那女子微微一笑,又问:“公子觉得小女子美么?”这问话却一点不让人感觉到她的骄傲与自得,只觉心气平和,显是已对这幅绝世容貌安之若素。
公子微微一笑,坦然道,“姑娘之美,世间少有。”
她却又娇俏一笑,带了玩笑之意再问道:“比你见过的所有女子都美么?”
公子在心中将自己见识过的女子与她略略作比一番,已老实答道:“确是如此。”
那女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只笑而不语。
公子想起方才之事,心想自己原本浑身灼热,显是伤了风寒,本是躺在那老槐树下的,怎又到了这样一间屋中。瞧着屋中摆设,虽不富丽堂皇,却也格调清雅,绝非贫简之家。
他略略撑起身半坐了起来,询问道:“不知这是哪里?姑娘又是何人?”
那女子温言答道:“这里是雪山之巅,我是雪山仙子。”
公子已是见识过仙魔的人,如今见此女子自称仙子,并未有半分称奇。只觉这女子既是仙子,那自己定是得了她的救助才转醒的。如此说来,她便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嘴中道着,“在下落魄之时,定是得了仙子救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一边已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让仙子伸臂拦住,“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公子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说吧。”
仙子派了一位仙侍来照顾公子,公子便在这殿中住了下来。
仙子每日会过来探望几次。每次来,无论公子随口扯什么话题,她皆能对答如流,那学识之广博,果真无人能及。若说起先,公子是被仙子绝世容貌所惊叹,几日相处下来,公子亦被她的才学所折服。
这山上,衣食皆不必公子操心,又有佳人相陪,每日谈天说地,亦甚是快慰欢畅。这里就仿佛世外桃源,已将凡尘俗事远远隔离开去。
可出人意料的,公子却在身体刚刚转好,方能下地活动之时,便对服侍的侍女道,要亲自拜谢仙子救命之恩,打算作别下山,重返尘世。
那侍女不解道:“难道这里的日子不够逍遥自在?公子竟不愿留下?”
“留下?”公子困惑道。
“是呀,我们都看得出来,仙子已对公子相见恨晚。若是公子留下,仙子定能助公子尽早升仙。届时公子与仙子做一对神仙眷属,逍遥天地间,岂不是羡煞旁人?”那侍女劝道。
“承蒙你家仙子抬爱,在下不胜荣幸。只不过我已心有所属,却只能辜负仙子美意。”公子解释道。
“难道仙子不比你那心上人更美?”那侍女仍不死心追问道。
“仙子之美想必天上人间皆是罕见。”公子老实答道。
“难道仙子才情比不上她?”侍女歪了头又问。
“非也。仙子才情气度亦非常人可比。”公子摇摇头,不由赞道。
“那难道公子与仙子脾性不相投?没有知遇之感?”侍女继续追问。
“皆不是。只因我心意已定,旁人便是再好,也已容不下了。”公子言语间甚是坚定,却又忽然叹道,“只是早先我态度不够坚定明确,又因重重误解,以致伤了她的心。现如今,我只有尽力去争取她的原谅。这里哪怕再好,若无她相伴,我亦无法安心独享这份世外桃源般的安逸自在。”
那侍女仿佛已有些气恼,声音亦是大了起来,有些愤愤不平嚷道:“你会后悔的。我们仙子,岂是其他世俗女子可比的。错过她,会是你此生最大憾事!”
公子却摇摇头,正色道:“错失了桃芝,才是我此生最大憾事。其他女子再好,已与我司徒瑾瑜无关。”
而此时,正在殿外静坐赏雪的仙子,却不经意,已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笑意。
公子正欲步出殿外去寻仙子致谢道别。却听到虚空之中,有熟悉的声音传来,“你果真仍要去寻她?”却是仙子在隔空传音。再一细想,竟与当日在那山林中指点自己的仙人声调是一样的。公子这才知道,这位仙子显是已关注自己多时了。
公子朝着上空,郑重应道:“承蒙仙子多番照顾,我司徒瑾瑜感激不尽。只是我心系之人正在受苦,我必定要去救她。”
“哪怕前途险阻,你亦要前往?”仙子又问。
“若是不能与桃芝重聚,我绝不苟活于世。”公子言语间甚是坚定。
仙子沉默未语,片刻之后,她似是下了决心:“你既是这般坚定,那我这便送你回客栈门口。”
公子忙道:“请教仙子,客栈已被幽冥司主设了结界,我如何才能通过结界去寻桃芝?”
“殇离之主鲜血,有诸多神效。你不妨用那殇离剑沾了你的血试一试。”仙子答道。
公子还欲再问些什么,只忽觉一转天旋地转。待两脚着地,双眼能视物,已是站在了空客栈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