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蹁跹饰云鬓 第九十七章失意

作者 : 不若归去

在三日之期最后一日,蓦辰留了书信一封,便独自离开了天界。

他深知,自己曾手染鲜血,无论如何是不便留在天界做太子的。哪怕众人碍于天界祖制,同意立他为太子,但曾经那么多小仙葬身于自己手下,日后又如何能服众?更别提如何治理天庭,让天界恢复战前繁荣景象。

而且,他与她,既是两情两悦,两心相许,婚配是早晚的事。一个是自己的亲弟弟,一个是自己所在意的女子。他又将如何自处?也唯独只有他的退让,才能成全这份兄弟之情,以及对她那一念而来的爱怜之意。

只有他离开,才能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或许,象他这般孤寂冷漠的性子,还是幽冥界更适合,那里毕竟生存了这无数年,他所有的心机手段,在那里也更有用武之地。那了空客栈,是母亲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亦将是他永远的家。

她做他的侍女时,两人朝夕相处,他便曾心存绮念:若她嫁与了他,他们将会怎样……现如今,这一切,不过清梦一场,只能偶然想起,聊以自慰罢了。

他恨,在她最美的年华,没有早一点遇到他。

他悔,通往她心的方向,他选错了路。

他更庆幸,他终是明白了情为何物,哪怕这代价已过于惨烈。

于是,她的美为了另一人绽放,而他只能远远观望,再默默惆怅离去。

蓦辰离开天界第二日清晨,烨煜终于醒了过来。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原样,就似蓦辰没有来过一样,他仍是天界太子。

醒来时,他不觉将目光搜寻一周,发现除了鲲鹏殿的几名仙婢,和仍是红着眼睛满脸疲倦的母亲,再未见旁人。他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母亲见他醒来,激动不已,只拉了他的手,哽咽了半天,也未成语。他只有先温言安慰母亲道:“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王母终是含泪应道:“煜儿,你醒了便好,醒了便好。”

他忙于安抚母亲情绪,也不便相问,心中那失落之意,却越发浓厚了起来。

天帝知蓦辰已离去,也未阻拦,只如往常一般自己坐在兰花藤下喝酒。那样热烈决绝的女子,已驻进他的心底,他又怎能看见旁的女子呢。除了悠悠惆怅岁月,他不知该用什么去偿还他欠她的情债。就这般守着她,守着她与他浇灌出的兰花藤,绵绵无绝期。

烨煜既是醒来,便亲自来向父亲问候。由母亲犹犹豫豫,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他已将几人前尘往事知晓了个大概。既知晓蓦辰是自己大哥,又知晓了父亲如今是何等伤悲。人生最快乐之事,莫过于失而复得;而最痛苦之事,又莫过于得而复失。父亲念了兰花仙子一世,方才与她相见,不想竟又生死两相隔,确是造化弄人。

可母亲,又何尝不可怜呢,明知自己夫君心心念念是别个女子,却生怕他忧思成疾,仍是遣自己过来安慰于他。他心中亦是纷繁复杂,不可言说。

天帝见烨煜过来,向他招招手,指指身旁位置,示意他坐下。烨煜便坐在了父亲对面那石凳上。

天帝又自顾自喝了两杯酒,方才鼓起勇气道:“那幽冥司主蓦辰,是你异母兄长。”

烨煜点点头应道:“儿子知道。”

“这些年,我一直愧对于他们母子,他又是我的长子,于情于理,这天界太子之位,都应是他的。”天帝淡淡道。

烨煜又点头道:“儿子明白。”

“当日他带兵上天界,大动干戈,只是为了抢人。显是对桃芷那丫头亦是十分在意。”天帝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言语平静无波。

烨煜点点头,“正是。”

天帝叹了口气,“可他却放下了这一切,离开了天庭。这是他对你们的成全。”

烨煜默然无语,蓦辰对桃儿的那点心思,他亦是知晓的。

天帝又道:“我说这些只是让你明白,你们是兄弟,理应相互扶持,切莫再兵戎相见。”

“儿臣明白。”烨煜心中五味杂陈。

天帝拍拍他的肩膀,言语中甚是宽厚,“你已长大成人。这天界是时候交与你了。”

“父皇?”烨煜困惑道。

“如今我对天界事务已心生倦意,余生只想静静陪在这里。我不求你能理解为父心意,只盼你莫要怪罪便好。”天帝眼中已有湿意,不便让烨煜瞧见,只转了头,强作镇定,淡淡道,“你且下去。天界诸事我已有安排,你不必担心。”

烨煜便在惊疑未定中行礼退下。

栖凤殿内,王母亲自温了一壶小酒,要遣仙婢春华给天帝送去。

王母淡淡问道:“他可是仍在兰亭?”

春华面露迟疑之色,仍是含糊应道:“应是还在那里。”

王母叹了口气,“这天气微寒,喝冷酒最是伤身。还是趁着酒热,赶紧给他送去吧。”

春华已有泪意,哽咽道:“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天帝一心只守着别个女子……”

“情最是牵扯之物。他愿这般守着芷兰,我愿守着他,皆是自愿,不必怨天尤人。或许能有人值得相守,亦是不幸之中大幸。”这看似浅显却又深刻的道理,王母温言道来,却让人不觉闻之动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由不得人,怨不得天。只恨情深缘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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