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夏又回,转眼已是于况融三人走后的第二年。
司徒岩赡养了霍氏夫妇,养子江承宁也理所当然成了他们的孙子。
至于谭浩,虽然行动语言不便,但是万贯家财和苏湘的悉心照顾,让他以后的晚景不会那么凄凉。
凝空和于况融的悲剧,让凌莉和易扬都学会了珍惜眼前人。司徒岩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时,小俩口正带着刚会说话的双胞胎儿子,咿呀玩耍在秦淮河岸边。
那段黑白两道群雄争霸的日子,终究成为了过去式,说不上谁输谁赢,谁悲谁喜嫫。
也许现在已经没有人记起于况融和谭弄云,这两个曾在页城掀起狂江巨浪的风云男人。偶尔有人说起,也只是不解鄙夷吧!何苦,为了一个女人弄得这样的下场。
至于谈论起那个已经不知道是否还在人世的司徒岩,那个风华绝代情感深沉的可怜男人,人们更多的是唏嘘感慨。他现在在哪儿?过得好吗?是不是真的追随那个霍凝空离开人世了?
这女人真是害人不浅,所有人的一切悲剧不幸,都是因为她而起律。
外人只看得到表面的真相,当中的酸甜苦辣,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司徒岩居无定所,把江承宁完全托付给霍氏夫妇照顾后,日子都是在边行边游的旅途中度过。
他要在有生之年走过那个女人所渴望却一直未能如愿的大江南北。
游遍中国的名胜古迹,一直是她的心愿。伊人不在了,就让他来实现这个梦想吧。
回页城扫完墓,司徒岩去了乌镇,那个有着‘枕水江南’美誉的古朴小镇。
其实按照旅行路线,还不到去那儿的时候。只是一位高中同学的埋怨加上请求,让司徒岩有了提前踏上那座古雅水乡的想法。
“司徒,我那个女儿真是执迷不悟。放着对她好的表哥不喜欢,偏说要嫁她从外边捡回来的丑男孩。”这是那位同学的原话。司徒岩原本觉得没什么,听听就算了,小孩子过家家童言童语当不了真。
可是同学说他的女儿才4岁,天天把自己幻想当成一年前轰动页城,为爱殉情的女主角霍凝空。而她从墓地捡回来的小男孩,她坚持叫他于况融。
这些已经让司徒岩感到惊奇,没想到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是一个人去千里之外的页城的墓地,就在埋葬于况融和霍凝空的坟前,带回了那个小男孩。然后怎么也不理她以前喜欢得不得了的表哥,天天说要嫁给这个小男孩。
太奇特了,司徒岩有些不相信,所以他好奇的需要去证实。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小女孩呀?才4岁,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页城那几位的事?居然还轻而易举的找到他们的墓地。这又不是电视剧,她怎么对那对苦命鸳鸯那么了解?
四月初的乌镇,正是桃花灿烂水色清澄的纯美时刻。
踏上极具古韵的弯月形拱桥,司徒岩仰视湛蓝得如同被浣洗过的纱布的天空,心情难得的清悠起来。
这就是她曾经向往生活的地方吗?果然很美。
他看景很美,路人瞧他又何尝不是美如诗画?
淡淡湖色中,白衬衫黑牛仔裤的清皓男人含笑望天,眉眼间亮彩无限。
粗淡有致的眉如剑一般斜卧鬓角,深邃微圆的桃花眼清润得怡人。他就那么站在桥上,仿佛一卷刚落笔的水墨画,恬雅而皓静。又像是一块才雕琢出世的润玉,泛着清舒丰泽,温良而沁人心脾。清绝中透着皓洁,皓洁而又飘逸。恍若清风拂竹柳,真实而悠远。
“真是个大帅哥,你这个司徒同学真的已经35岁了吗?”和丈夫前来接人的清瘦女人,站在桥下惊奇的问。
“当然,我们高中三年,司徒多少岁我还不清楚吗?”旁边的矮胖男人哈哈大笑,上桥一拍司徒岩的肩膀。“来啦?走,到我家喝一杯去,十几几年没和你一起喝过酒了。”
“确实是,小纪都变老纪了。”司徒岩微笑点头,拢了拢后背的背包带子。
“是啊!我们都老了,只有老弟你风采依旧。毕业时给了你我家的地址,都多少年了才来看我这么一回。”老何又是一声爽朗大笑,指着旁边的清瘦女人,为双方介绍,“我老婆范文慧,高中同学司徒岩。”
“嫂子好。”司徒岩笑着招呼一声。
“你好。”范文慧腼腆问候,平凡的瓜子脸充满家庭主妇的平和清静。
“对了,你还没看过我女儿吧?”老纪说完,转身看向空无一人的身后,随即低骂,“这臭丫头,叫她跟着我们的,又跑哪儿去了?”
“肯定是去找那个老说自己是于况融的小鬼去了。你没见他出门时跟小妍说,要去给她摘桃花吗?”范文慧努嘴嘀咕,“那小孩也真是的,说是谁不好,偏说自己是那个黑社会于况融。她表哥长得多好看,跟她多配,都说了以后要娶她,怎么就突然整这么一出呢?”
“表兄妹结婚,好像有点…”司徒岩微微一笑,提醒的语意点到为止。
“这个司徒你误会了。”老何抿嘴摇头,“我们说的表哥,其实是我干妈的外孙,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早在我家纪妍刚出生的时候,就为他俩定了女圭女圭亲。那小家伙大小妍5岁,一见她就喜欢上了。天天上学放假的缠得紧,小妍也老把长大了就嫁给他挂在嘴边。”
“哦?是吗?”司徒岩又笑,“可照你前几天在电话里说的,你家小纪妍不喜欢她的皓表哥了,移情别恋那个捡回来的小男孩了是吗?”
“可不就是?不知道现臭丫头怎么回事,从楼梯摔下来后,就老是不理小皓,说话老气横秋得像个大人,常常把我们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范文慧气恼的直跺脚,“说不喜欢表哥也就算了,居然还老当我们的面亲那个捡回来的小孩,一起洗澡,晚上还要互相抱着睡。”
“…”司徒岩感觉头顶一群乌鸦飞过,他不知道说什么了。“纪妍!臭丫头你又跑哪儿去了?”老何边吼边四处暴走,找寻女儿的下落。
回到何家时,司徒岩看到了老何口中的纪妍。大眼睛小脸蛋儿,长得就跟珠玉雕琢而成似的,漂亮得像个洋女圭女圭,让人一见就喜欢。
司徒岩顿时疼爱之心泛滥,正要蹲抚模她的头。
女孩子漂亮乌闪得像夏日葡萄的眼珠子忽然红了,眼泪哇啦的不断流出,惹人生怜的哽咽瞅着他。
司徒岩微愣,心中有股莫名的情绪在发酵,喉咙不知道怎么的就酸涩苦痛了起来。
透过那双澄澈得洗涤掉他肮脏心灵的灵动大眼,他分明看到了一个人。那个叫霍凝空的傻女人,那个曾经带给他快乐,却也让他痛不欲生的痴女人。为了爱,连生命都可以不要。
他每天还是会想起她,只是更多的是开心,因为只回忆和她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
像现在看着这个小女孩,苦郁怀恋如排山倒海般涌来的难过情绪,还是那个女人走后的第一次。
低望着泪如泉涌的纪妍,男人也忍不住哭得涕泪满面,完全没有了人前的优雅淡静样。
“臭丫头,好端端的干嘛要哭?还把你司徒叔叔也弄哭了。”老何尴尬低骂,就要拉住女儿。
纪妍推开他,紧抓司徒岩的手跑向自己的小卧室,“你跟我来。”
开门、反锁,不理会外面父母不解骂咧的喊声,纪妍放下司徒岩的手。
挂着两串泪珠的玉润小脸溢出一抹微笑,她拍着床上背对他们看书的黑胖男孩,“融,你看谁来了?”
男孩缓缓转过身,看向瞠目结舌的司徒岩,又黑又丑的粗糙大饼脸也同样写满了难以置信。
好半晌,司徒岩才半信半疑的哑声开口,“于况融?”
这张脸,曾跟他从6岁斗到14岁,然后丑小鸭变黑马王子,帅气逼人。不是那个叫于况融的男人是谁?
“是我。”男孩淡淡一笑,神情是历尽沧桑才有的平温淡静,一点也不像是6岁的小孩子。
“司徒山石…”戳戳惊愕男人的手臂,纪妍把一张写着‘霍’三个字的字条给他看。
那两个只有他和那女人才知晓的昵称,那个让他永生难忘的熟悉笔迹,在在表明她就是那个叫霍凝空的女人。
“我终于找回了他。”泪流不止,女孩抱住温柔凝视自己的男孩,神情有着得到全世界的满足甜蜜。
“司徒,我女儿把你拉进去干什么?”见司徒岩又是笑又是流泪的走出来,老何顿时揪着他的衣角,好奇的小声问。
“人家一个孤儿无依无靠挺可怜的,既然你家小妍妍愿意收留他,就让他以身相许吧!”
“啊?”何氏夫妇目瞪口呆,看着笑得一脸灿烂出大门的俊皓男人。
他的背脊不似来时的弯曲,满是重负得到的轻松悠闲。
待看到前面马路跟人粗鲁吵架的清美女人,男人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
性子怎么那么像那个女人呢?看着她,他居然感觉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
情不自禁的,男人浅笑轻轻一唤,“…”
女人正跟撞碎自家门口玻璃狮子的中年人吵得热火朝天,闻言随即胸巴巴朝这边瞪视粗吼,无视男人俊得天上星月的外表,“你大爷的!干嘛叫我绰号!老娘认识你吗?”
不就比普通女人翘了点,至于谁见了她都这样叫吗?
“那好吧,小笼包。”低视她一马平川的上围,司徒岩来了调侃的兴致。
“挨千刀的,你肯定是来找茬的!老娘最讨厌被人这么叫,你死定了。”忘了刚才为什么跟人吵架的女人怒了,抡起袖子就冲过来跟他打架。
“司徒,吃完晚饭再走吧!下一站打算去哪儿旅行呢?”老何边追出来边喊,看见俊绝男人怀中拳打脚踢的女人,顿时低骂,“颜芷,这是表哥我的同学,不是街上欺负你的张三李四,你干嘛要打人家?”
“谁要打他了?是他先对老娘动手动脚的。”咬牙切齿的低骂,女人尖瘦甜俏的小脸气得通红。
“这是你表妹?”低头瞧怀中女人光秃秃的两手,司徒岩顿时唇角微弯。
“是啊!给你们介绍下啊!这是我的同学司徒岩,我表妹苏颜芷。”老何笑逐颜开的为两人介绍,把自家表妹的气急败坏视若无睹。
老同学对表妹有意思呢!怎么着也得给他们制造下机会。俊男美女看着多养眼。
“暂时不走了,我突然发觉这里环境是这么的美丽,打算长居。是吧?!”轻吻怀中愤怒挣扎的女人额头一下,男人笑得要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关老娘什么事?老,你快放开我,不然揍你。”面对苏颜芷的怒吼加恐吓,司徒岩索性低下了头。
“我都成老了,看来不做点下流的事,真对不起这个称谓。”唇角再度浅弯,男人对着那张嫣红小嘴就亲了下去。
那淡淡的一笑,清洒中透着几分不驯,宛若久雨初晴的七彩弯虹,明亮而意气风发。
喜欢就要马上争取,不要再犹豫,以免失去而懊悔终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