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楼回易家第二天叶承颢带礼物来探望,给易守震带了他最喜欢的极品铁观音,给舅妈准备了上好的补养品,甚至还不忘给姜小乐买漂亮的裙子。
她望着面前忙前忙后的男人,忽然觉得心里淡淡的温暖,如果他是白东风,该多好,可惜他不是。
一句可惜他不是,藏尽了多少辛酸与沉痛,易小楼低下头来,掩饰那点可怜的心痛。
自从前天夜里又一次梦到白东风浑身是血之后这两夜她总也睡不着,一躺在床上就是白东风被血海吞噬的画面。
这世上对她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她的儿子和她最爱的男人,他们其中已经死了一个,她怎么舍得让另一个再出事娉?
上次噩梦之后白东风被困迷踪林,是巧合吗?那这次呢?她心中担忧、忐忑,却无法找寻慰藉,亦不知道该如何提醒白东风。
叶承颢坐在她对面,见她面色苍白,比之前更瘦了些,整个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他心疼她,却不敢打破她的沉默。
姜小乐一直瞅着高大帅气的男人,时不时再瞅瞅易小楼渖。
见姥姥姥爷都在忙,她便小跑着窝在易小楼怀里,“小姨,妈妈叫爸爸……什么?”小孩子养着小脑袋想了半天才表达清楚。
易小楼眉头微皱,犯起难来,现在的孩子问问题果然刁钻,她将姜小乐抱在怀里,唇角微微勾起,“妈妈叫爸爸当然叫老公。”
姜小乐眨巴眨巴一双大大的眼睛,有模有样的点点头,“哦,那小姨,你是不是也叫叔叔老公?”
她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着叶承颢。
易小楼一张苍白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低着头半天没说话,叶承颢脸上也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就跑到茶水间帮舅妈泡茶。
茶水间里,易守震望着面前哪儿哪儿都出色到他不得不满意的后生,“承颢啊,事实上,舅舅也一直是这个意思,舅舅知道你心里有小楼,对她是一等一的好,男女之间感情这回事儿呀,其实是可以慢慢培养的,现在小楼一直陷在悲伤的情绪里走不出来,或许你就是她的那一剂良药呢?”
叶承颢一边帮舅妈接开水一边忐忑的低眉,“小楼刚经历过失去孩子的打击,我不想这么快提及婚嫁的事,而且……她也还没有接受我。其实只要她过得好,她会不会成为我的妻子并不重要,我不希望她一直生活在枷锁里,我希望她幸福。”
他抿了抿唇,其实这样违心的话谁都会说,心底里还是想娶她的吧,想彻底的拥有她,想有独占她的权力,想把她抱在自己怀里捂着藏着,不让任何人再窥探。
可是她不爱他,她没有给他那样的权力,有时候他会觉得心痛,忍不住的时候会多喝几杯咖啡,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胃液翻腾,身体上的痛苦会将心痛减轻,却无法治愈。
午饭后他与她一起在小径上漫步,龙湖山别墅风景极好,十里杨柳堤美不胜收,碧色的湖水映着海天一色,微风徐拂人声寂寂,一切都美得不像话。
阳光从头顶洒下来,落在湖水里,折射出漂亮的颜色,湖面上偶有几只白色水鸟飞来飞去,仿佛飞在他心尖儿上,搅的他心里一团糟。
终究还是开口了,他试探的问了一句,“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面前的易小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似的,“你说。”
他想了想,拉过她的手腕在长椅上坐下来,“我怕你不答应。”
这就是他与白东风的区别,白东风能拉她的手,他只能握手腕,白东风能吻她的唇,而他,只能亲下额头,白东风能给他爱的拥抱,她会回他爱的拥抱,而他能抱住的,向来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你还没说怎么就知道我不会答应呢?”易小楼微微勾起唇反问。
他垂眸,是啊,还没问怎么就知道她会拒绝呢?为什么不再试一试?或许这一次就是成功。
起身面对她,檀黑色的双眸锁住她苍白的素颜,眉目深处满是深深的爱恋和疼惜,他单膝跪下,“请你嫁给我,好吗?”
在海防,他曾经无数次鼓足勇气想要向她求婚,可是那个时候,他没有,如果在她生产完毕答应到他的别墅来休养之时,又或者是他带着她和子谦去琉璃湾广场回去的那个下午,他向她求婚,她会不会答应呢?
也许会吧,只是他知道她的心,他知道她的心里装着另外一个男人,他还知道那个男人有多么优秀,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逃避自己的渴望,放弃了那些唾手可得的机会,如今在这样的时候提及终身,她会答应吗?
易小楼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眉眼里略微有些紧张,低声道,“我知道子谦的事情对你打击很大,也知道这个时候提起婚事很不合时宜,如果你暂时还不想被婚姻束缚,那不必马上给我答复,我可以等着你。你让我等你一年我就等你一年,你让我等你一辈子,我就等一辈子。”
其实这几日,他连来看她一眼都不敢,他怕自己会勾起她关于子谦的那些回忆,怕她会因此更加不快乐。
可是思念泛滥成灾,他无力阻挡,被如潮水的疼痛淹没,终于还是忍不住来看她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向她求婚。
易小楼拉过他的手,低眉与他四目相对,“求婚为什么不带戒指呢?”
叶承颢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答应了?”
易小楼起身,缓步往前走,刚走两步回过头来看愣在原地的叶承颢,“你说呢?”
与白东风之间再无可能,她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幻想,那么只有结婚了才能死心吧,只有嫁给别人了,才能不再想他。
既然如此不如就嫁了吧,虽然这对叶承颢很不公平,但她会试着爱上他,忘记那个让她痛心彻骨的男人。
*空荡荡的东风会所,空荡荡的大别墅,易小楼离开之后白东风忽然觉得无所事事起来,每每闭上眼睛就想起孩子在火化间的样子,心头一阵阵揪痛。
会所内不再营业,他生意上来往颇多的易州上流公子小姐们敲破了门,他也只是一句身体微恙不宜接见。
易小楼离开的第一个下午,他靠在落地窗内的单人沙发上,眯眸看着夕阳落进来将他周身笼罩住,他觉得那些光束就像死亡在一步步逼近。
明哲没有按门铃,直接打电话叫李嫂给他开的门,走到白东风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别这么颓废,一点儿都不像你。”
确实不像他,他记忆里的白东风是百折不挠的,白氏家族那么多难以完成的任务他都做到了,与易小楼之间四年情殇他也撑下去了,这次怎么可能就熬不过。
白东风从沙发上缓缓回眸,卸去一身冰冷的防护,第一次像个正常人一样,在他面前也不强硬不掩饰。
“明哲你其实比我更明白,多年前云佳离开易州你也经历过如我一般的岁月,一个人的颓废必然是为了另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如果那人不在,就算再努力又有什么意义。独守江山空寂寞,我可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他浅淡的笑着,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
明哲脸上有些微微的红,因为云佳就站在他身后,半晌没听到他说话白东风才挑眉往他身后看,见是陆云佳抱着白子烨,便起身与几人到客厅正中的沙发上坐定。
云佳泡了茶端上来,瞥白东风一眼,“三哥,你这腿上的伤也好几个月了,总这么拖着不是办法,最近几天白氏的业务暂且由我打理,你安心叫明哲哥给你调养。”
白东风皱眉,接过茶浅笑着看陆云佳,“父亲允许了?”
“当然!”云佳点头。
白氏做着掉脑袋的营生,从不愿让女孩子沾染,白敬先向来不允许云佳管理白氏,怎么忽然转性了?
“也好,我是该休息一阵子了。”他疲惫的双眸合上,缓缓往后靠,长舒了一口气。
活得好累啊,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卸去一身繁重的枷锁,只为自己活着。
可轻松的背后却被绝望拥堵着,前路又是一片迷茫,关于未来,那个没有易小楼的未来,他半点想法也没有。
明哲给他带了些疏通筋骨的药让他外敷,白子烨与他疯玩了一会儿累了就睡熟了,白东风眯眸看着云佳怀里的白子烨,有时候还是孩子好,累了就能睡着,不像他,心痛无时无刻不在侵袭,而他连睡着的能力都没有。
夕阳西下时两人抱着孩子从东风会所离去,他一个人对着明亮的窗户坐着,一坐就是许多个小时。
夜晚第一束车灯打进来是寂静的会所内更显得阴森冷厉,北棠与银狐携手进门,白东风起身站定,在暗夜里他的背影虽清瘦却挺拔。
“少爷。”两人齐齐躬身,深夜叫他们来必有指示。
白东风转身,夜色将他冷漠的脸庞笼罩住,更显寂寞与苍凉,从密码箱里拿出一方印鉴递给北棠,“这个印鉴你留着,牙买加的任务,交给素素去做。”
印鉴是白东风给四翼分派任务时的凭据,从来不会给任何人,否则白氏力量随时可能因为外人的介入而陷入巨大的危机,更何况,牙买加的任务……怎么能叫柳素萍去做呢?
北棠一惊,连忙抬头,“少爷,这印鉴我不能要。”
白东风背着光,抬起大手拍上他肩头,“北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战地实践,我在原始森林里穿越障碍物时伤了肋骨,又被毒蛇咬伤,性命危在旦夕。当时你与许多一同训练的人都在,我们没有任何先进武器和代步工具,只能从满是荆棘的森林里穿过,同在训练的人中体力比你强的、身法比你好的、穿越障碍的能力胜过你的,有很多,当被问及让谁带我出去时,我最终却指向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北棠垂眸,当然知道,因为对他毫无条件的信任,他抿紧了唇,伸出双手庄重的接过印鉴握在手心。
白东风微笑,“我父亲一直十分赏识你,如果你也是他的儿子,恐怕白氏的继承权就要让你来担了,他赞誉你做事沉着稳重临危不乱,有大将之风,所以这份印鉴留给你我很放心。”
一直站在北棠身侧的银狐不解的上前,“少爷,牙买加的任务十分凶险,对方残忍程度丝毫不下乔治亚州那帮人,曾有女杀手混迹其中,被发现之后被对方挑断全身经脉,让当地最肮脏的男人轮流性-侵,女杀手全身筋脉尽断,挣扎不得,最后被轮-奸至死……”
说到这里她已经不敢往下面想,素素自从为白东风挡了一枪以来,身体一直不好,他这次把这么棘手的任务交给她,无异于叫她去死。
或许给她一枪才是最干脆利索的,到了牙买加,如果被那帮人发现,她的下场将会比曾经的女杀手还凄惨一万倍。他们的少爷是那么的在乎素素,怎么可能把这样的任务交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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