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震决定换个说法试试。
“唉，有件事啊，我一直想问你来着，”杨震这回找了个好的借口，“如果当年那场枪战，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说完，他得意地看着季洁，等着她的回答。
“我会爱上你，”季洁的不假思索把杨震吓了一大跳，“因为没有人能和死人争宠，”季洁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我会忘掉你所有可气可恨的地方，”她用手比划着，“然后，把你当一个完美的大英雄来纪念。”
“哎呀，”杨震没辙，“真够狠的啊，看来我非得牺牲不可啊……”
“有病吧你！”季洁急了，在桌底下踢了他一下。
看着季洁着急的样子，杨震心里暖暖的，他变了语气，深深地望着季洁，深深地说：“咱俩啊，谁也别当英雄，好好活着，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季洁的嘴角出现了小小的弧度，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杨震还是有点不死心——既然刚才季洁一听见他“牺牲”就那么急，他的感觉应该没错儿。
“季洁啊，”杨震又开始摇头晃脑的，“其实我啊，一直很喜欢一个人，很喜欢，很喜欢……”
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响起。
杨震接起电话：“是，是我……什么？！朵朵！她现在怎么样……”杨震“腾”地站了起来。
季洁一听，不妙。
“梁朵朵她怎么了？”
“朵朵中了枪……受了重伤……人在岭北那边的医院呢！那丫头，明知道人家拿着微冲她还逞强要上……”朵朵是杨震从小就认识的好友、小妹，她出了事，杨震比谁都着急。
“快去！”季洁拉起刚付完帐的杨震，“岭北医院！”
医院急诊
气若游丝的朵朵看见杨震和季洁来了，精神稍微好了一些。
“你俩活宝终于来了……再晚些我可就撑不住了……”朵朵的声音有气无力。
“梁队……”季洁冲上去，握住她的手，“你别胡说，梁队，你会没事儿的……”季洁的声音里有了哭喊的味道。
朵朵惨笑了一下，气越来越喘……
“臭丫头！你逞什么强啊你！”杨震一着急，几乎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是队长……”朵朵无力而轻声地说，脸上浮起了一丝骄傲的笑容。
季洁把脸背了过去，两行热泪，滚滚留下——“我是队长”，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在最危险的时候，带“长”字的，要先上……
“杨震，”朵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照顾好妈……还有你……赶快找个人……别老打……老打……一光棍了……”
“都这时候了，你还开什么玩笑……”杨震也开始哽咽。
朵朵笑了一下，把季洁的手往杨震那边挪了挪——闭上了眼睛，手吧嗒地垂了下来……
“朵朵……梁队……朵朵……”
任凭怎么叫，朵朵再没有回应。
医生冲了进来，一阵忙活以后对他们摇了摇头，拉起白色的被单，盖住了朵朵。
杨震叹了口气，昂起头，无声地看着医院里白得刺眼的天花板。
季洁的泪水，吧嗒吧嗒地掉。
“节哀吧……”季洁的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杨震没有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向老人家交代。三个孩子……卢平，朵朵的丈夫，车祸死了……现在，朵朵也牺牲了……只剩他一个人了……
“杨震……”季洁害怕杨震撑不住。
“我没事儿。”杨震应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