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早朝的日子是惬意的,哪怕昨晚发生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也没打扰到沐千雪的好心情。
睁开眼睛的时候,怀里的美人依旧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
沐千雪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脸。
“唔……”少卿睡梦中不满地哼哼两声,翻了个身,干脆吧脸埋进了她怀里。
“呵呵……”沐千雪怔了怔,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还真是……可爱的反应呢。
因为笑声而震动的胸膛让少卿清醒了几分,伸手揉了揉眼睛。
被子掀开几分,冬日清晨的凉意一瞬间钻了进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别着凉了。”沐千雪立即拉好被子。
“天亮了?”少卿迷迷糊糊地道。
“再睡一会儿。”沐千雪很果断地将他想要起床的身子按回自己怀里。
“不早了吧?”少卿还是睁开了眼睛。
因为习武的关系,他从来就没有赖床的习惯,平常这个时候早就该在院子里练剑了,生平唯有的几次赖床,都是这个女人的关系。
嗯……腰好酸,全身骨头像是散了架似的,难受。
“不舒服?”沐千雪一手将他揽过来,一手探过去,搭在腰上,掌心用了几分内力,轻轻按摩着穴道。
一缕缕的暖气渗入经脉中,慢慢驱散了酸痛的感觉。
“你……内力还不弱嘛。”少卿眨了眨眼。
很少看见沐千雪跟人动手,毕竟她是女皇,没必要玩什么身先士卒,只是……虽然比不上自己,但作为娇生惯养又日理万机的皇室子女来说,能把内力练到这个地步还真是不错,就算拿到江湖上,也完全够挤得进一流高手的水准了。
“当然。”沐千雪挑挑眉,很得意地收下了他的赞扬。
“给你几分颜色还真开起染房来了啊。”看着她那种小人得志的表情,少卿倒是被气笑了。
“谁说的,我本来就很有‘颜色’好不好?”沐千雪加重了字音,生怕他不明白,又指指自己的脸,表明到底是哪个“颜”色。
“自恋!”少卿愣了一下,月兑口吐出两个字。
“哟,不叫我昏君了,换词了?”沐千雪道。
“懒得理你!”正好浑身上下也轻松多了,少卿一把推开他,坐起身,抓起衣衫穿上。
“脸,红了哦。”沐千雪一手撑着脑袋,半靠在枕上,望着那泛红的耳根,闲闲地道。
“怎么这么多话啊,穿上!冻死你还是我的错。”少卿没好气地把衣服扔到她脸上。
“脾气真差。”沐千雪撇了撇嘴,慢条斯理地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现在嫌我脾气不好了?”少卿一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听出了其中隐含的一丝委屈,沐千雪又笑起来,凑过去在后面搂住了他,又亲了亲,然后在他恼羞成怒发飙之前松手,规规矩矩地整理自己的衣服。
少卿倒是怔了怔,没由来的,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惆怅。
刚刚的怀抱很温暖,突然被放开,似乎……有点冷,有点空。
“想什么呢?”沐千雪下了床,才发现这人竟然手放在衣带上半天没动,似乎是在发呆。
“啊?”少卿回过神来,一时有些无措。
那两道清亮的目光,似乎……有一种让他无所遁形的透明感。
“笨蛋。”沐千雪叹了口气,转身替他打理。
自从重生之后,她就特别厌恶侍从近身,平时这伺候梳洗的活儿都是夜无殇代劳的,直到有了少卿和冷青竹,总不好侍君侍寝后,让夜无殇进来做这些。别说少卿会不好意思,就连她自己也知道不妥。
夜无殇不是那些侍从。
很快收拾好自己,等候在外的侍从这才进来,送上梳洗用具和热水,并重新燃起因为夜里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整个寝殿而熄灭的炭炉。
很快的,有些泛凉的空气又暖了起来。
“吃饭。”沐千雪亲自动手盛了粥,摆好碗筷,回头招呼。
“……嗯。”少卿这才挪过来,脸上的红晕依旧未曾消散。
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亲密的事,只是……面对沐千雪的时候还好,可面对那些侍从,哪怕没人敢抬头多看他一眼,他也觉得浑身别扭。
沐千雪一边心不在焉地喝着粥,一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人。
上一世,不是没有这样和凌绯相处过,当时的凌绯对她是格外讨好的,如同一张密密的网,缠绕着,无孔不入,只是自己却看不见他眼底的厌恶。如今,换了她来做曾经凌绯做过的那些小事,竟也心平气和。
照顾这个按照身体年龄来说比她还大的男人,似乎已经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习惯。
不过,这种感觉……还不坏就是了。
“青竹回来了没有?”少卿忽然问道。
“你这话是在怀疑我昨夜等你睡着后又偷偷跑出去和青竹幽会吗?”沐千雪好笑道。
少卿愣了一下,随即才想起来,这种事问自己的枕边人,也实在……
“逗你的。”沐千雪忍了笑,好心情地道,“无殇回来了,青竹也该回来了吧。”
“你怎么知道?”少卿前一刻还觉得自己问得太傻,但这一刻又茫然了。
“无殇是我的暗卫,他在与不在,我怎么会不知道。”沐千雪一耸肩。
“所以说,为什么啊?”少卿撅着嘴,刨根究底。
他一直就觉得很奇怪,沐千雪似乎随时知道夜无殇在哪里,可是……连自己的耳力都听不出来,她怎么会知道呢?要说暗卫的特殊联络方式,明明昨晚他们一直都在一起的,怎么自己就看不见呢?
“感觉。”沐千雪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
“感觉?就这样?”少卿显然是不信。
“嗯,就是知道他在,至于为什么知道,不知道。”沐千雪道。
“不说算了。”少卿丢给她一个白眼,也被那一串知道不知道的给搅得脑袋发晕。
沐千雪很无辜,她说的明明就是真话,真话偏还没人信了。
“无殇,无殇!”少卿转头喊了两声。
“少卿公子有什么吩咐?”夜无殇从外殿走进来,唇边含着笑意。
“真在……”少卿叹气。
宫里出入的人太多,脚步声太杂,夜无殇的轻功也不比他差多少,更兼隐蔽手段了得,他还真是听不出来他在外面。
沐千雪确实皱了皱眉。
不是没发现,夜无殇脸上虽然是笑着的,但那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那双深邃的瞳孔中,倒映的是淡淡的愁绪和迷茫。
昨夜……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边咬着糕点,她一边沉思着。
看来一会儿要问问,暗卫首领要是这样的状态,还真不是个好现象。
“昨晚你们去哪儿了?”少卿问道。
“杀了个回马枪而已。”夜无殇笑笑,又道,“陛下,皇贵君请了风月满楼的风楼主进宫做客,您看……”
“噗——咳咳……”沐千雪一下子被糕点呛着气管,一阵猛咳。
“喂,你没事吧?”少卿赶紧送了一杯热茶过去。
沐千雪一手捂着喉咙,一手抢过茶杯,猛地灌下去大半,这才有活过来了的打算。
凌绯的一杯毒酒都没毒死她,要是被这一块小小的糕点噎死了,那才真是笑话了!
“你说,风绛月?”沐千雪清了清喉咙才回到刚才的问题。
“正是。”夜无殇点头。
“本人?”沐千雪的脸色有些凝重。
毕竟,风绛月的那张脸是假的,任何一个其他人,只要身材相似,只要戴上那张面具,都可以变成“风绛月”。
“本人。”夜无殇重重地点头。
他也是见过风绛月的,虽然也知道此人是易容的,但那种极品的性格……实在是很好认。
“偶然么?”沐千雪沉吟了一阵,又道。
“应该。”这回,夜无殇仔细想了想才回答。
少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耸肩,干脆懒得理会他们,自己端了一盘核桃酥去吃了。
两个字两个字的打哑谜,他是没那个耐心听,反正眼前的女人脑瓜子和青竹一样好用,用不着他操心,只要……
模模怀里的玉箫,他更心安理得了。
他是武者,不是军师,只要在她需要的时候,用手里的锋刃,为她撕开一条血路就好。
“你们把他扔在哪儿了?”沐千雪问道。
“皇贵君说,虽然是女皇陛下的客人,但既然进了宫,为了不丢人,还是要先学一下宫里的礼仪规矩的。”夜无殇一本正经地道。
“所以?”沐千雪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些古怪的画面。
“皇贵君有命,如今张总管正在宜宁宫亲自‘教导’风公子宫里的规矩。”夜无殇继续道。
沐千雪抽了抽嘴角。
张总管?那个在宫里服侍了三代女皇,已经年逾古稀的老爷爷?传说中他是宫里最讲规矩的人,如今的侍从总管大多都是出自他的教,就算再野性不驯的性子,到了他手里,用不了几天也会比小猫还乖巧。
风绛月……不知道会不会是例外?
“皇贵君说,风公子身体不好,怕是受不住折腾,还特地请了紫苏公子配了些药。”夜无殇道。
“……”沐千雪这回是彻底无语了。
冷青竹……够狠的!
不过,果然,风绛月再怎么狡诈,碰上冷青竹也一样没辙。
“陛下觉得怎么样?”夜无殇问道。
“不怎么样啊,教好了规矩再来不迟。”沐千雪耸耸肩,又给少卿添了一碗粥,脸上笑眯眯的,显然心情很好。
虽然每次碰上风绛月,都是自己把他气得跳脚,但气完之后,却总是发现,其实风绛月并不算输。
于是,能看着冷青竹这般折腾小狐狸,还是很爽的。
“要进宫,只要礼仪规矩过关就好了吗?”少卿捧着粥碗,一脸的天真,“那么,他是用什么身份的规矩呢?侍从有侍从的规矩,侍君有侍君的规矩。”
“说的是啊。”沐千雪闻言,若有其事地点点头,随即一合掌,转头道,“无殇,告诉张总管,让他把每套规矩都教会他,至于什么身份……等朕慢慢想。”
“是。”夜无殇点点头,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实。
要说狠,不说冷青竹,这两个也不多让啊。
“张成玉还好吧?”沐千雪又道。
“虽然不安,不过属下看她似乎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今天倒是坦然了不少。”夜无殇道。
沐千雪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基业毁了,身份暴露了,被追杀,被下毒,除了死,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也用不着担心了。
“我去找青竹。”少卿站起身来。
“一会儿过来一趟,今天照理要去中宫。”沐千雪道。
“哦。”少卿怔了一下才应道。
这几日凌绯“病”着,都没有出现,都差点让他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想起来他就有几分不自在。
“你可以不去,青竹陪我去就行了。”沐千雪笑着接了一句。
少卿毕竟还不是她正式的侍君,去与不去也无妨,他不愿意的事,便不勉强。
“知道了,我又不怕他。”少卿白了她一眼,出门去了。
“好了,昨天还有什么事?”没有了第三个人,沐千雪这才转头,望着自己的心月复。
“我……”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夜无殇的心一下子乱了。
“你不说的话,朕会去问青竹。”沐千雪淡淡地道。
夜无殇张了张嘴,许久,还是没有出声。
耳边,一直回响着冷青竹的那句话,有时候,错过……只是一瞬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