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小传 第二章 进城

作者 : 鸡腿大妈

一间书房,一间卧房,一间灶房,三间屋子加上一个种了几株玉兰和几棵桃花的小院便成了温戈的新家。

小院倚靠一颗旺盛的柳树而建,柳荫几乎覆盖了小半个院子。树荫下,摆着一张木桌,几张板凳。木桌被一群小人儿围起,放眼看去都是男孩,最大的一个十五六岁,其他的都五六岁,福生亦在其中且正是最大的那个。他们正在学习温戈新教给他们的新诗,“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温戈认真的教着他们,且赏罚分明。一双温和的眸子此刻正透露出些许凌厉:“福生,你走神了。”

此刻的福生正看着柳树荫在的下的绿茵,怔怔发呆。

“温先生,对不起。”福生干巴巴的回答。发呆的福生可真不是一个好学生,她正想着以前看过的小说的情节。福生读了两遍诗,又坐不住了。

“温先生,今午的饭菜可好?”福生睁大那双明亮的杏眼。

“不错。”温戈淡淡点头。

福生好似得到了鼓励,接着又问:“那比起前几天呢?”

温戈看了一眼福生,想了想回答:“有些奇怪。”

福生听到如霜打了的茄子。对上温先生疑惑的目光,讪讪一笑。

福生娘今日走娘家,午饭是福生做的。

温戈一个人是不开火的,饭菜都是福生从家里带过来。这些都是福生娘强行要求的,福生娘和女乃女乃就想啊,温先生那双修长如玉的手指,怎么能让油烟污了呢?温戈再三拒绝,无奈的笑笑,终没能辜负福生一家人的好意。晚饭到福生家去吃,早午饭则由福生送过来。

待温戈吃过早饭,福生则留下来跟着一群小萝卜头学习,快晌午了就再家去拿饭过来,小萝卜头们这是也就散了。等温戈吃过午饭,福生整理好橱柜,又帮温戈清洗衣物,打扫屋子,再缓缓离去。

温戈对于福生帮自己洗衣打扫屋子也是拒绝过多次的,还曾在福生不在的时候自己将衣物洗净,屋子打扫好。结果被福生知道后告诉了她娘,反倒让福生挨了一顿骂。无奈福生娘是个直性子,温戈最终也只能笑着看福生忙来忙去。

福生把温先生的衣服叠好放进柜子里,扬起嘴角。

温先生有些神秘,福生只知道他从京城来,再问及其它,温先生便淡淡一笑,不愿再做回答。

每当温先生俯身指点福生时,福生总能从他身上闻到一种好闻的木香。福生想着,抬起自己的衣袖,只有皂香。奇怪,衣服都是自己洗的呀。想着想着,笑了开来。笑中带着骄傲,温先生的衣服村子里可有不少姑娘争着要洗啊。可惜了,温润如玉的先生的衣裳现在可是我在洗啊,这红了多少姑娘的眼睛啊。

福生站在温戈的卧房哈哈大笑三声,让从门口经过的小栓同学打了个冷战。

福生走出卧室,细细打量着正坐在书桌前为学生批改作业的温戈,眉头时而舒缓,时而皱起:“福生?”

温戈察觉到了书房外的福生:“有问题?”

福生张嘴又摇头:“温先生,没问题。先生,要不要到山上走走?”

福生娘可是嘱咐了福生要热情好客啊。

“好。”福生轻呼口气。

“福生,给我介绍一下山上的药草吧。”两人走在曲折的小路上,一路无声。正在福生绞尽脑汁找话题时,温戈说话了。

“好”

福生细细的向温戈解说各种药草及其功效,温戈听着也很认真,福生时不时的将路边的野花采摘到手上,毫不所知的蹂躏着。

“福生,你知道青草花吗?”。温戈问道。

“青草花啊,知道的。但我从没有见过,据说整座青山上不超过三朵。”

福生也面带好奇:“温先生,你知道它长什么样吗?”。

“青草花是火红的,但它的叶子却如青草一样,故起名青草花,可治心悸病。”温戈看向福生:“我一直在寻找它。”

“温先生是因为找它才来这?”福生问。

“是。”

“温先生怎知这有?”

“古书记载。”

福生纠结于某种困惑。思量半天,心想这可是代表全村姑娘问啊,于是清清嗓子弱弱的道:“温先生,你是为谁寻这株药草呢?”

福生既好奇又不安。

温戈并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淡淡的微笑,福生了然,他不想回答。

“是个女子?”福生继续。温戈面淡无波,点头。

福生的眸子像被微风吹得来回摇摆的蜡烛,忽明忽暗。

“既是温先生想找,那我们一定尽力而为”福生豪言保证,模样像极了江湖好汉。

温戈不由发笑,沉默半响:“不必强求。”说完往前走去。

发下豪言壮志的福生站在原地有些无奈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听娘亲说过,青草花整座山只有三朵且长在地形最为险峻,野兽出没频繁的青草山南边,这些还不算最难的,最难的是那一年四季都散不开的瘴气,而那青草花,正长在里面。那是福生爹都不曾涉及的领域,那里处处是危险。

福生不能告诉温戈,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但又不能一直瞒着。福生想能拖一天就一天吧。

两人踏着夕阳下山,一路沉默。刚走到温戈的茅屋前,就看见福生娘向屋前奔来,“阿福,看好家,我和你爹要带着你女乃女乃去山西找你舅爹正强刚传过来的消息,说是老人家不行了,你女乃女乃就急了,我们立刻出发。你在家好好呆着”

说完把家里的钥匙塞进福生手里,回头对温戈说:“温先生,我们离开这几日,就劳烦你帮衬一下阿福了”说完转换身就走。

福生喊住她娘:“娘,一路小心,早些回来”脸上也忧心忡忡。

福生娘没回答就跑远了。

就这样,一连两个月,福生除了去外婆外公家走走,就是到温先生那学习,干活,竟连进城都没想过。

“温先生,这几个字怎么念?”吃过早饭,福生拿出一本诗词,请教不认识的字。福生对于学习还是十分坚持的。她想学更多的字看更多的……小说……

“福生,该罚。”温先生故意虎着个脸,“这个字我教过你。”

“温先生,这你就记错了,绝对没有我阿福怎么会忘记学过的字呢?”福生做出惊讶的表情,死不承认,他可怕先生罚她写大字。

福生的字有些难看,温戈就要她平时练字,犯了错罚大字。其实,她更喜欢的是看温先生写字,福生不懂字,但却知道一句话,字如其人。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变长,两人之间也更加自然,也时常开些玩笑。

“福生,你在质疑先生?”凤眼微眯,目光流转。

福生脸颊微红,在先生的性感眯眼中败下阵来,落荒而逃。

“饿了,做饭”

自从福生一家离开,福生便在温戈家生火做饭。往坑里添着柴火,福生心想,爹娘怎么会放心自己和温先生这么‘密切’的来往呢?丢下自己就走掉了,也太不把自己当女儿家了吧?自己还待嫁闺阁呢福生愤愤的从鼻子中直哼气。

吃过晚饭,温戈送福生回去,走近福生家门,她突然停了下来。

“福生?”温戈疑惑的看着她。

“温先生,明天我们进城好不好?”福生眨着明亮的杏眼。

温戈笑如春风:“好。那你要先通知明天来上课的学生,告诉他们,明天温先生要进城,放假一天。还有……”温戈故意停顿一下,看着福生睁大眼睛认真的样子,不禁失笑,“会带礼物。”

福生开心的跳起来,“先生真棒我这就去告诉他们”说完就跑开。

温戈站在原地,看着渐渐跑远的福生也转身离去。

第二天清晨福生早早便起了床,做了早饭带到先生家,两人吃了早饭,便赶着邻居李婶家的驴车进了城。

驴车是温戈赶得,这让福生大吃一惊:“温先生”语气中带满吃惊。

温戈却垮下脸,竟有些懊恼,福生看着他孩子气的小表情,心中小讶,这样的温先生可是真的少见啊。

走在路上的福生嘴角一直在微微扬起。温先生,这是离我们更近了呢。

温戈却有些在纳闷,赶驴车他还是会的,甚至还会更多。

路上经过福生外婆家,福生给两个老人带了家里刚结的面果子。

“外婆外公,我们走了”福生放下果子就迫不及待的离开,坐在驴车上高兴地朝老人挥手,温戈亦微笑向两位老人告别。

“秀秀她爹,你看温先生这多俊的人啊,我看比前邻正强都好上去多。”福生外婆看着渐渐走远的身影不禁感叹道。

“她娘,你怎么尽说废话。把心收回去吧,咱家福生配不上他。温先生啊,是要走的。我看正强就挺好。”话虽这么说,却掩饰不住眼里的的失落。

进城的的福生像只快乐的小鸟,温戈将驴车赶到城墙下拴住和福生步行进去。

“温先生,我们先买什么好呢?我先来读读小萝卜头们期待收到什么样的礼物”说着从怀里抽出一张大纸。

温戈挑挑眉头,抽过福生手中的纸张,扫了一眼,无奈笑笑:“这帮小子们,这是把想要的都写上了啊。”

福生杏眼闪烁:“温先生,那我们要不要买呢?”

温戈通过福生仿佛看到了在家翘首等待的孩子们:“买。”

还能怎样呢,高兴就好。

“温先生真好”福生一蹦老高,抓住温戈的袖子攥在手中,摇来摇去。

温戈低头看看福生手中的袖子,福生赧然,暗骂自己忘形。急忙收手,将双手背在身后:“温先生,我……”福生讷讷,不知如何开口。

温戈面目严肃,忽而一笑:“不妨。”说完向前走去,气的福生在原地跺脚:“哼,坏先生。”然后跟了上去。

其实,福生进城,是有目的的。

福生答应了隔壁的小红,为她带一只温先生亲自挑选的绢花。福生想着高兴地笑了两声,引来周围行人的侧目。

福生当然是有条件的。小红答应了福生事成之后就把自己所有的小说借给福生,想看多久都行福生禁不住小书的诱惑,就‘勉强‘答应了。

两人沿街慢慢走着,看到纸条上的东西便买下来。不一会儿,两人手中就提满了。

福生漫不经心的四处张望,忽的眼睛一亮:“温先生,我们到那边看一看。”说完大步走开。

温戈上前,了然一笑。原来是个簪花摊子。

温戈站在一旁,看福生细细挑选绢花,摊子上的绢花都粗糙劣质,样式老旧,难得福生跳得这么仔细:“温先生,这几个那个好看?”福生转头,满怀期待地问向他。

温戈皱皱眉,有些为难。他感觉都不大好看,大红的牡丹,粉粉的桃花,雪白的木兰:“你喜欢就好。”温戈无法决定。

“温先生,即使三朵都难看,也有相对好些的吧?”福生不依,非要温戈回答。

温戈无法,只好回答:“粉色的那朵。”话音刚落福生就把那朵绢花揣进怀里,然后温戈上前,结账。

福生得意地笑笑,小红这可是先生亲自挑选的啊。

两人继续往前走,福生拿出那朵绢花,细细摩挲。粗糙的桃花此刻在福生眼中还是挺美丽的。福生看到绢花又想到了林书生和王姑娘。

福生长叹一口气,有些心事重重。微张嘴唇轻轻咀嚼出两个字:温戈。

买完纸单上写的,已到了黄昏时刻,两人手中也已容不下其它东西,便往回走。

回到家已经半夜,温戈先送福生到家,然后赶着驴车,带着满车的礼物往小茅屋走。赶着驴车的温戈已经想象出,明天的课该有多么的热闹,优雅的脖颈抬起看着满天星斗,竟有些隐隐期待明天的到来,嘴角动人的弧度也一直没有落下。

第二天一早,温戈刚刚洗漱好,就听见院外的拍门和吵闹声。这么早?温戈无奈笑笑。想到今天的热闹却没有想到他们这么早就来了,连忙拉开门闩,让由福生带头的小萝卜头们进来。

福生对温戈眨眨眼,然后高声说道:“小朋友们,温先生可是把你们要求的礼物都买了,还不快谢谢温先生?”说完站到温戈一边。

“谢谢温先生”小萝卜头齐声喊道,声音洪亮稚女敕。

“不谢。但是,礼物可不是白给你们的。”温戈平地一声雷。

“啊?”

“怎么这样?”

“呀,这可怎么办?”

小朋友们可不干了,纷纷吵着要答案。

“要求很简单,你们只要认真学习。”温戈淡淡的笑着,凤眼微眯,故作正经。

“好”小朋友齐声回答,又一下子开心起来。这个条件和没有差不多嘛。

分完礼物,孩子们又坐在树荫下读书。估计是领了礼物,看起来学的都特别认真。

福生呢就将昨日温戈进城时的衣服洗净。给孩子们布置好任务,先由福生照看着,温戈独自上了山。温戈走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声吩咐好福生看好孩子们,便向山上的方向走去。福生明白,温先生这又是去寻青草花了。

福生微敛嘴角,悻悻然的神色,带着几分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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