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书房,温戈拿起桌上的笔,飞速的在宣纸上写着,神情严肃认真,不一会儿,一张大纸上就写满字,龙飞凤舞,一点都不像往常的内敛,写着写着,忽然,他笔尖一顿,笔锋跟着斜了一斜,手低的字儿,就变了样
无力的把笔往桌子上一放,又把刚刚写坏了的宣纸扔进一边的纸篓里,温戈单手扶额,轻轻一叹。
刚刚看福生离开的表情,她一定伤心了吧,甚至,对自己失望极了。一想到她会伤心,他的心里就跟着痛了起来,一下一下痛的毫无规律节奏,让他心慌。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甚至更痛,更难过。
从一开始,谢韵语故意为难她欺负她时,他就私下注意着她,只是她不知道罢了,看她绝望的神情,他知道,他的戏做的还不做,最起码,让她当了真,其实,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再怎么样,都不可能那样狠心,对她,他狠心不起来
躲回青舍边的小院子,福生坐在太阳底下,直至汗水浸湿了衣裳,有点微微晕眩,才撑着手臂从凳子上站起来,缓缓往屋里走去。
过长时间在太阳待在太阳底下,她的反应很是迟钝,这种迟钝不仅体现在动作上,更影响到大脑。这种影响让她庆幸,现在,她没有思考的能力,只知道,她需要好好睡一觉,然后,明天继续。
第二天上午,福生没能见到温戈,听其他人说他一早连早饭都没用就进了宫,他是避着自己,还是果真有事?留在温府这么多天,前前后后又经过了这么多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的事情,现在的福生很有自知之明,她摇头微晒,或许他是真的有事吧。
穿过园子往厨房去的路上,福生遇见了在温府最不想遇见的人,谢韵语和谢夫人。简单的福过身子,她停留片刻,往厨房走去。
谢氏母女没有为难她,让她有些无意外,匆匆一瞥,也没有看清她们的表情,就擦肩而过,或许是认为自己没有为难价值了?毕竟,昨天的她实在狼狈。
温夫人离府把阿南也带走了,整个诺大的温府,竟没有和她说话的人,去厨房吩咐好温戈平日爱吃的几种吃食,以备他晌午回府用饭,福生犹豫一会儿,往后门走去。既然府中无聊,就回芙蓉斋好了。自己来温府这么久,还没有回去一次,中间三娘差人叫过自己,她都已府中事物繁忙回了她,掐指算来,自己离开哪个地方也够久了
一辆华美精致的马车从皇宫缓缓驶出,驾车的少年面白唇红,悠游自在地甩着手里的马鞭,拉车的老马走的也悠闲,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比起车外的闲散,车内的人却并不好过。温戈一早就被皇上宣进宫去,南方地区水患,伤亡人数俱增,让圣上忧心不已。如果没有意外,过不了几日,他就回带兵南下,抗洪前线。
这个节骨眼上,让他抛下福生独自前往实在是有些担心,但是,他又不能像上次一样把她带去。今午皇上留他下来用饭,他婉言拒绝,乘车匆匆往府中赶。一路上,他心里想的,除了水患,便是快快见到福生。一想到他马上就要南下,和福生分离几月,便有些后悔前些些日子的举动,故意避她不见,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
下了马车撇下阿离向青舍走去,才进了院子,一阵阵冷寂扑面而来。深夏七月,竟让他有一种落寞的冷寂的感觉。青舍没人。
唤来守门的小厮,才知道福生今天上午就出了门,现在还没有出现过。一种失落感将他紧紧包围住。
当福生双手拎满了各种小吃来到芙蓉斋时,自然收到了热烈的欢迎,三娘和福生站在分食吃食的人群外,看小红等人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禁相视一眼,双双勾起了嘴角。三娘挑眉,“你还知道回来,温府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吧。”是不是已经完全按照温小夫人的派头在府中住下了?
福生听了点头,“是不错。”她没有打算把事情告诉三娘,如果告诉她,不仅自己会被她骂的狗血喷头,就连温先生,都不能幸免吧。
在芙蓉斋等人的热情挽留下,福生玩到傍晚才和他们依依不舍的告别。坐芙蓉斋的马车回去,她直奔青舍,自己消失了一天,温先生会不会注意到?
结果是,她失望了,因为他并不在。从其他人哪儿打听到,他晌午回来坐了一坐,就又出了门去厨房很早了些吃食,她捧着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夜晚坐在树下还是很凉快的,从屋里搬了个木凳到桃树下,福生把掏来的饼子放在膝盖上,先咬了口咸菜,在就吃口烙饼。今晚的月光很好,星星也很亮,院子里犄角旮旯里的蟾蜍不停咕咕咕的叫着,不远处的树林里夏蝉也在响亮的鸣叫着,几缕风微微拂过脸颊,把夹在而后的头发带到脸颊,浮在脸上痒痒的。
拍拍手里的面粉,又拿帕子擦拭下嘴角,福生依靠着身后的桃树,微闭上眼睛。静静的一个人,很自在,却并不幸福。现在,她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人陪在她身边,而且那个人,只能是他
闭着眼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踉跄的脚步声突然在院外响起,福生挣了挣眼,银白色的月光笼罩着整间院子,朦朦胧胧的看得并不凄楚,夜色中只隐隐约约看见一抹瘦长的身影,穿过院门,笔直的朝她走来。
“温先生”
带看清来人,福生一怔,竟愣在了凳子上。
温戈一双极漂亮的眸子,不再清明乌黑,浑浊的染上了别的色彩。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包裹住他。
今夜皇帝设宴,全朝欢送温丞相南下治水。向来少饮的温戈,破天荒的恋上了手里的辛辣之物,不停地喝着,就是前来敬酒之人,也来者不拒。酒过三旬,便已经微微醉了,浅醉的人不罢休,不停地饮酒,不停斟酒,直至宴毕。
看着踉踉跄跄向自己走来的人,福生忽的一下缓过神来,从凳子上站起,迎着他走过去。
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不言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一双漂亮的眼睛让福生脸红心跳,情不自禁的撇了脸。就这样持续了一会儿,当一股浓烈的酒气顺着风飘到福生口鼻,她探着身子轻嗅几下,仰脸蹙眉,一副不乐意的样子,“你喝了酒?”
温戈喉头滑动几下,他爱极了她娇嗔的模样,两人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左手虚虚的顺着女人的脸颊摩挲着,突然,他蹙了蹙眉头,放下直接分明的手指,握成拳头攥了攥,回身,往院外走去。
“站住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