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皇宫内,本应做新郎官迎娶新娘的人笔挺的站立在殿前。面无表情,没有人能猜测出他的想法。大殿之上,身着龙袍的那个人轻叹一声,阔步走到他跟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戈——”
一身淡蓝色以上的人抬头看他,“准备好了吗?”。
对面的人沉默半响,然后点头,皇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他们谢家。
一身黄衣的人听后有一瞬间的错愕,嘴巴张张合合,许久哀叹一声:“不再考虑了?”他们谢家对他来说仅仅就是谢家,但对他来说,可是即将成婚妻子的娘家啊!或许,远不止这些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恕他们一回,减轻他们的刑罚,不想跟前的人却将自己所查所知之事和盘托出,并轻轻吐出几个字,不必。
他的眼里看不见一丝犹豫。默默打量了眼前人一眼,心想,有时候,他果然比任何人都要心狠。
长叹一声,九五之尊阔步走回走前,眼里再没有一丝惆怅,“既然决定了,还留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快回府!”
温戈抬头轻扫他一眼,躬了躬身,缓步离开。
这一天,终究还会是要来的,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谢韵语从谢夫人娘家的姐妹家出家,早在几天前搬了过去,这时,正被一群丫鬟环绕着,装点妆容,红艳艳夸张的浓妆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丽,反倒平添了几分娇艳,让人看得心神荡漾。
一边的丫头捂嘴偷笑一声,“姑爷可有福气了!”
谢韵语斜眼,得意和幸福浮现在眼前,瞧着镜子里娇艳的容颜,她垂了垂薄如羽翼,正轻轻闪动着的眼皮,呢喃道:
“我奢求的不多,只愿以后,他的心里有我只有我。”
目前,最大的障碍还是那人。只要那人没了,一切,就会步入正轨,一切,就会结束了。她的奢求,便不再是奢求那只是一个深爱着丈夫的女人,内心中最最平凡的渴望罢了。
十里红妆。
火红的轿子在前簇后拥中终于缓缓落入大家的眼里。大红色的轿帏上勾画着金闪闪的喜字和如意,在阳关照射下熠熠生辉。轿顶的宝塔雕刻精美,镶有珠宝翡翠,四角更是缀有金黄色流苏粉红色彩球,随着轿身来回摆动。
轿子两边分别跟有八名美婢,皆穿精美细致的粉红色纱织襦裙,削肩细腰,鸭蛋脸,薄妆淡香,个个貌美如花,让路人不仅啧啧称奇,感叹赞美不已。
“真是天作之合。”
“实在是金童yu女。”
“不愧是温府和谢家,这排场”
“……”
人们脸上满是喜悦,羡慕,祝福,现场的气氛感染了每一个人。街道的两边从街头到街尾挤满了人群,都争着往前靠拢。街边的小孩子更是在侍卫组成的人墙后,用力地向前探着身子,伸出小手,希望能碰触到华美的彩球,沾染一些喜气。
街边客栈楼上的窗边,站着一个面色苍白,嘴唇紧抿的女子。穿着一身简单的淡绿色襦裙,长挑的身子使她看起来格外瘦削,站在窗边似摇摇欲坠。一双杏眼暗淡无光,空空的盯着街上迎亲的队伍。直到看见了新娘子火红的花轿,眸光才有微微波动。轻闭了下眸子,随即转身,看向旁边的人。
“周大哥,我们走吧。”
伸手接过男人怀里还睡眼惺忪的男孩,利落的转身。
淡绿色的裙摆随身子转动散开,飞快的扬起落下。她步伐坚定沉重,似带有一丝绝决的意味。
身后的男人轻叹声气,又抬头看了眼楼下缓缓驶过的花轿,跟了上去。
几人才走到楼梯口,就被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拦住。来人下巴一扬,旁边的手下立即把女子怀中的孩子抢抱过来,把她的手臂反绑到身后。
女子身后的男子见状双目一凛,欲往前把她解救出来。女子急忙开口,“周大哥,你先带阿南离开。”
男子皱皱眉,嘴巴张了张又闭上,看了看被惊醒红着眼睛在侍卫怀里挣扎的男孩,半响点点头,“我们在芙蓉斋等你。”
说完抱回侍卫怀里的孩子,轻拍两下,大步离开。
“周大哥!”
身后的女子忽然叫住走到客栈门口的男子。
“不要告诉他。”女子牵扯出一丝勉强的笑,“不管怎样,我都不想再和他有关系。”
门口的男子紧了紧怀里的孩子,皱下眉头,“阿福……”他真的伤你如此之深吗?
女子摇摇头,不想再多话,“快走吧。”
男子走后,女子回头看向面前身着黑衣的人,一抹微嘲的笑挂至嘴角,“怎么?她还不放心吗?”。
对方面露讪色,示意手下把她带到只有零星几人的楼上,上去后才把她松开。
低头看了看自己青紫的手腕,她掩下袖子,无谓一笑。究竟要如何她才会安心做她的新娘子呢?她现在拥有的这些还不够吗?自己输得还不够惨吗?她真的要亲眼见她永远消失吗?
想着想着,女子放声笑了出来。
笑声凄凉刺耳,更像是在哭,让客栈里的人不禁纷纷侧目。从怀里模出洁白的棉帕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珠,她停住笑,走到客栈窗边,随手把帕子扔了出去。看着帕子落地后被路人踩在脚下,女子薄唇轻启,“她真可悲。”
“回去告诉她,即使我死了,她也得不到她想要的。她一辈子都会活在谎言和恐惧中……”
最后,女子闭上眼睛,慢慢回忆着过往。可悲到最后想到的还是他。疼痛一点点在身体中弥漫开来,捂住心口猛咳两声,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无力的摔倒在地,她挣扎着睁开双眼,周围的一切都在渐渐模糊,就连讨厌的敲锣打鼓声都不再那么刺耳。
温戈,但愿来生你我永不相识。
终于,眼前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