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爷爷,你从前就来过这个地方?”林怡真看孙老头对这里似乎颇为熟悉,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哈,孙爷爷去过的地方多了,一时难以说清。”孙老头笑咪了眼,“我们柳家虽说是修真世家,但也是以商贸起复,当年柳家老祖走过的地方可比我还多得多呢。”
林怡真点点头,用剪刀将蟹脚剪下,而后把前腿和后腿剪开,去掉两头关节处,以细前腿作为工具插入后腿中,慢慢将蟹肉推出。
她吃蟹次数虽少,却也知道蟹腿中肉是最为鲜美的。吃到半处,只觉衣袖碍事,便挽了起来,露出一截手臂,正被孙老头看见她左腕上套着的一只手镯。
那手镯套在林怡真的腕上,略显粗大了一些。整只镯身是用银线一丝丝缠就而成,不仅如此还绕出一个花纹,似乎是一个“柳”字。
孙老头年纪大了,眼力有些不济,眯眼看了好久才看清。只觉这手镯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林小子,这手镯是……?”
“这个?”林怡真撇了眼手上的镯子,“是我从小就带在身上的。”
她说的不假,这只镯子是自小被家里老头拐出来时身上唯一留下的东西。只不过之前都是由老头收着,直到她这次出谷时再交还给她,还神神秘秘嘱咐她镯不离身。
即便老头不说,林怡真也知道这应该是跟她的身世有关,只是奇怪的是每次问起老头关于她的身世,他总是支支吾吾的忽悠过去,除了姓名,旁的就一字不提了。
林怡真并不在意给孙老头看到这个镯子,只因眼前这只镯子虽然做工精致,但并没有宝石镶嵌,也不是作为存储物品的储物镯,是以也算不得什么宝物。
“原来是这样,看这镯子做工不错,怕是家里的亲人送的吧?可得好好收好,怎么说也是长辈的心意。”孙老头细细想了好一会也想不起来到底这镯子眼熟在哪里,只怕他是看到那个‘柳’字花纹跟自家姓氏一样才一时多心了吧。
“呵呵,自然。”林怡真笑笑的褪下衣袖,将那手镯遮住,“孙爷爷,等下吃过了螃蟹,咱们怎么打算?”
“唔,看这雨势怕是一时半会的停不下来呢。”孙老头转头去看天色,外面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虽然不大,却也是绵绵密密,“林小子你先吃着,我回客栈去取把伞来,今天我们好好歇着,明天再赶路吧。”
“好的,孙爷爷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好咧。”孙老头应着,转身就往楼下走去。
孙老头一走,林怡真不一会便感到有些无聊,见桌上的酒壶里的酒水所剩不多,干脆唤了小二拿上一坛上好的花雕,就着雨景自己慢慢斟酌着,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里的天气有些类似江南,一下雨便不得止息,更有越下越大的意思。过了片刻,耳听得脚步声响,林怡真以为是孙老头回来了,转头去看,却是一个年轻男子走上楼来。
那男子察觉到有人在探视着他,也抬起头,望向她这边,只一眼便又转过身去,寻了个靠墙的位子坐了。
林怡真见那人也是修真者便多看了几眼,那人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身材修长,头上束着一方白巾,面孔白皙,额角有一颗红痣,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衫。
他手中倒提着一柄油伞,正沥沥的滴下雨水,想必也是为了避雨而来。
男子的修为在她之上,估计至少是筑基期。
坐定之后男子便将油伞放在桌上,并未点些酒菜,只是跟小二要了一大碗面,低着头慢慢吃着。
林怡真只看了一会便兴致缺缺的收回视线,自顾自的吃蟹、饮酒,遥遥的望着远处的雨景,等待孙老头的归来。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雨声敲打在快意斋屋顶的瓦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顺着屋檐流淌下来,像是一串串的珠帘。
林怡真从未见过江南的雨,原本听得雨声叮叮咚咚的很是清脆,现在竟然轰隆隆好似鼓声一般。
一阵风吹过,林怡真突地觉得身上一凉,心里也一凉。
怎么会凉?
这南方初秋,便算风雨也该是温软湿润的,却怎会凉?
何况凉中还带着丝丝阴冷?
她想不透,便又喝了半杯酒,本想用酒的温暖化解胸中寒气,却不想这一口花雕刚一入喉便像被冻住了一般,冰沁沁的,憋在胸口好不难受。
待林怡真要细看那酒时,却听得楼梯又轻轻的响起来,有人走到楼梯上喊道:“苏公子可在么?”
只见那男子肩膀微微动了一下,那人便道:“是在这里了
林怡真好奇的望去,里面那男子闻声果然抬起头来。
哦,原来他是姓苏的。
在被打扰之前,那位苏公子一直在慢条斯理吃着一碗面。碗是普通的粗瓷碗,面也只是最便宜的葱油面,除此之外,便只有一小碟咸萝卜干。
如果撇去不看他的修为,人们只会觉得此人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也许家境贫寒,也许生性节俭,除此之外再不会有其他想法。
毕竟这是个遍地修真的世界,修真之人比比皆是,虽说男子的修为不差,已是筑基期,但只凭他如今筑基期的修为在众多修真者眼里就有些不起眼了。
当然,林怡真不是没有注意过这个男子,只是她的阅历毕竟有限,若是眼光毒辣的臭老头在,便会看出一点点与众不同的东西来。
比如说,他一直都是用左手来吃面。左撇子并不少见,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右手,右手始终握紧了油伞,从来没有放开过。
再比如说那柄伞,假如注意看的话,就会看到与地板接触的伞尖,已经将下面的木板压出了一道浅浅的凹痕。
被人喝破了名字,姓苏的男子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专注于桌上的面。依旧是慢条斯理地,将面条全部吃光,连一点汤水都没有遗漏,然后他才把碗推到一边,抬起头,面向打扰他的人。
“褚贤玉褚前辈。”
“好眼力,我就是褚贤玉。”打扰他的那个人笑道:“老夫闭关已久,没想到千叶门人才辈出,以苏公子这般年纪,修为已是筑基,更兼智计百出,毁了老夫门下不少弟子。”
来人约莫四十来岁,修为深不可测,让人捉模不透,身披着一件暗绿色的袍子,空着双手,脸上还露着一丝笑容。
“褚前辈哪里的话,明轩毕竟年轻。”那位苏公子说着便站了起来,却并没有抱拳行礼,反而右腿向后退了一点,将身后的椅子推了开去,“前辈料事如神,这不是已经赶上来了?我费尽心力,毕竟还是慢了一步。”
“那也差不多了,老夫门下精锐尽出,这几年来可是从未有过。”褚贤玉撇了一下嘴角,“只不过苏公子要回千叶门,宁城镇虽通往邯郸城,却是最远的一条路,我来只是碰碰运气,看来运气还真不错。”
见男子不语,褚贤玉冷笑道:“苏公子,老夫不想动手,免得落得个以大欺小的劣名,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东西交出来吧。”
一旁的林怡真听到千叶门,眉头皱了一下,不留痕迹的起身,悄悄退到一旁装饰用的屏风后,继续听着他们的谈话。
“不可能。”苏明轩笑了,他的一张脸孔,五官并不精致,唯有两道剑眉神采飞扬,但这一笑,整张脸都明亮起来:“我身负重任,这东西一定要带回千叶门,是以又怎能交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