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上班族们要么匆匆忙忙的赶路,要么激头掰脸的往已经饱和了的公交车上挤,还能听见司机用扩音器喊着:“后面还有一辆,上不来的别挤了。”回头极目远望,后面哪还有一辆,有也是其他线路的车。挤车的人也不傻,拼了老命也要挤上去,根本没人打算坐“后面那辆”。
我溜达到德明堂的时候,才刚刚八点,太清宫附近那条香烛店一条街上的很多店铺还没有开门,一些小摊子已经摆了起来,摊主坐在旁边跟买菜归来的老女乃女乃悠闲的聊天。
“韩叔我来了。”我推门进去。
“挺早啊,真听话,赶紧过来暖和暖和。”韩叔笑呵呵的招呼我,于是我乖乖过去,跟他一起围着一台烧的红红的小太阳取暖。
今天韩叔穿了一身非常合体的灰色中山装,还露出了一点白色的领口和袖口,配上他那张高人脸,显得很有风度,像民国将军似的。
“韩叔,你里面就穿个衬衫,多冷啊。”虽然这身他穿的很成功,不过东北的冬天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穿了棉衣,冷风都能给打透,穿个衬衫套个中山装,出门不就得被速冻了么。
“没事儿没事儿,小姑娘心还挺细哈,反正他们家有事儿肯定是开车来,出门就上车冻不着,而且,我里面穿羊毛衫了,虽然不敢穿太厚,但也能管点儿闲事。这个领子和袖子都是假的,围上,扣子一系就行了,不过就是不能月兑外套,要不就露馅了,哈哈哈哈!”韩叔笑的眼角上的皱纹都飞起来了。
不过跟帅气的老干部一样的韩叔比起来,我那件绸缎的小衣服里面,鼓鼓的套着一件棉袄,把本来应该宽松的衣服都给撑起来了,看起来傻爆了。我不甘心的看着韩叔说:“为什么你穿的这么好,让我穿夏天的衣服啊。不行,我也要穿中山装。”
韩叔看我赖赖唧唧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温老板这回的事儿出的急,前天晚上给我打的电话,也来不及给你买衣服去啊。”
虽然韩叔说的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不过我还是不甘心,一脸纠结的看着他。
“行了行了,这回就这么地了,等这件事儿完事儿,叔给你弄身好看的。”韩叔用他已经烤的热乎乎的手捏了一下我的脸许诺道。
这还差不多,我乐呵呵的点点头。
又闲聊了一会儿,小徐哥哥来了。他穿了一身鼓鼓的羽绒服,还戴了一个脑顶带毛毛球的帽子。
“师父早!明月小师妹早啊~”小徐哥哥热情洋溢的带着一身冷风走过来打招呼。
“我不是你明月小师妹……”我冲他摆摆手,小声反抗道。
“矮油,都跟着我们跑业务了,师父说你是你就是啦~”小徐哥哥一脸夸张的调笑道。
我哑口无言,是啊,都跟着人家赚钱了,有啥可反抗的。
“徐骁,说正经的呢,这回可能真的有事儿,师父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带了么?”韩叔正色道。
“带了,师父的话我啥时候不听过啊。”小徐哥哥摘下背包,月兑去羽绒服,不改轻松的语气回答道。
为什么小徐哥哥也穿着中山装,而且也露出了洁白的领子和袖子。一定也是假的对吧,这套虚伪的装备一定是他们师徒俩的标配。
小徐哥哥打开背包,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递给韩叔。只见那个盒子上还用金粉画了图案,前面还有一个做工精美的锁扣。
“恩……手艺渐长啊,这骨灰盒做的挺漂亮啊。”韩叔接过盒子端详了一会,满意的说道。
“啊?骨灰盒?为什么要做假的骨灰盒啊?”我诧异的问到。
“因为怕是惹上一些横死的野鬼。虽然没有太**力,但是怨气大啊,对人的影响也就大,给他弄个骨灰盒,再按正常的安葬仪式走一遍,走后超度,就会像新死的鬼一样送走了。”韩叔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可是……一般谁横死了,家里也会给安葬的啊,为什么要再走一遍?”我歪着头看着韩叔,一脸求知欲的问到。
“因为很多横死的,因为事出突然,有的魂还是带着魄的,就是说,一些横死的鬼,虽然已经没有**,但是可能还带有部分的感官。他们并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死了,怨气累积,留在了身死的地方,久而久之,严重的灵魂都被自己的怨气吞噬了,残余的魄凭着本能作祟。这种情况,他们并没有被阳间亲友真正的安葬,还是作为无处安身的孤魂而存在的,凶性又加三分。哎呀,很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总之就是,他们亲人给选的坟地,并没有成为他真正的坟地,风水再好也不能起到让他早日超生的作用,更不能庇佑子孙之类的。我们要做的,先是做法减轻怨气,然后当着他的面把他残余的魄安葬掉,然后再把他送走。”韩叔仔细的给我讲解道。
“可不可以直接送走啊?”听他将了那么一大堆,不就是一个横死的鬼么,我也看过一些书了,觉得基本上不太厉害的,都可以直接送走吧。
“当然可以啊。不过我们都采用人道主义的方法解决。你说人家横死本来就够倒霉的了,再被人不明不白的整走,连个真正意义上的坟都没有,多可怜啊,然后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轮回了,下辈子脑袋长坑可咋整?”韩叔皱着眉头回答道。
“脑袋为什么会长坑啊?”我疑惑的问到。
“因为灵魂投胎之前虽然要喝孟婆汤忘记前尘往事,不过情绪太重总归会影响面相的。呃……不过这些是我猜的。总之既然帮人办事儿,就办的圆满嘛,这是职业素养,恩,高尚的职业道德。”韩叔一脸郑重的说道。
“你有高尚的职业道德为什么搞个假的骨灰盒?弄个真的多圆满。”我皱着眉头说道,显然对韩叔高尚的职业道德很是不信任。
“做人要懂得变通嘛……反正效果都是一样的,小徐做的虽然是纸壳的,可也不能说是假的啊,如假包换的骨灰盒。再说了,在外面买是需要成本的,一样办事儿,完事儿那死鬼就拍拍进酆都了,为啥要白扔好几百啊。”说着,韩叔还炫耀似的把那骨灰盒递到我面前。
“面儿上的事儿做足了,雇主不会给更多的钱么?就好像上回带我去当明月一样。”虽然韩叔跟我说教我的东西都是真的,虽然他对我很好,虽然我也挺喜欢他的,不过这些都没有影响我把他当成了半个老骗子。好吧,至少是小半个老骗子。
“傻孩子子,在咱这行里头,纸做的东西可比金子做的有神秘感,更能产生心理上的冲击。二斤纸整好了能挣个五七八千。”韩叔微笑着继续说:“跟着叔混吧,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韩叔这口气为什么那么像皇军?不是皇军也是太君,不是太君也是个汉奸啊。不过说的也是,之前也看过报导,别墅加奔驰加八国联军的洋妞再加上全套家具的全套纸扎品,虽然非常精致,不过说到底也都是纸做的,都能卖上万。
闲聊了一会儿,九点刚过,只见温老板急匆匆的带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大叔上门了。
小徐哥哥领我站起来,韩叔瞬间切换高人脸,神秘莫测的迎上去说道:“外面天寒地冻的,温老板快请进,里面坐。”
“韩师父,真不好意思,又得麻烦您了。这位是我发小,现在做进出口生意的,叫房振。”温老板介绍到。
进出口生意,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诶,跟国外打交道的人,一定非常了不得吧。不过……那房老板很意外的看起来像个二流子(方言,指盲流,不务正业的人)啊!
一种米养百种人,温老板风度翩翩的穿了身半长的羊毛大衣,带着个金丝边眼睛,小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看着跟港片里的大反派似的。而他的发小房老板,脑袋跟表情一样风中凌乱的,披了件毛领双排扣长款中国风森林绿棉外套,就是传说中的军大衣,而且看起来申请闪烁,逃荒来的一样。而极不协调的是,他解开一个扣子的领口,若隐若现的能看到一根绝粗的金链子。
“韩师傅,久仰久仰。”奇怪的房老板主动跟韩叔握手。韩叔非常淡定的跟这个奇怪的人物进行了礼貌上的寒暄,然后引他们坐下。当然了,他们坐下了,我和小徐哥哥就得站着了,地位等级什么的严明,才显得正规,这个小徐哥哥早就交代过了。
“韩师傅啊,我跟温伟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做这么多年生意,各方面也都有点门路,这回要不是真走投无路了,也不会拖他麻烦到您这儿来啊,韩师傅,我总听他说您神通广大,可得救救我啊!”房老板一脸焦急的说道。
“别慌,慢慢说,我一定尽力而为,到底出了什么事?”韩叔温和的说道。
“我有辆想杀人的车。”房老板迟疑的环顾了四周阴森森的低声说道,配合他那个造型,不知道还以为他是精神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