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长孙奇天以后,玄天乐来到了玄天琪的房间。房门虚掩,好似玄天琪早已料到他会来,轻轻的推开门,房间里空落落的,目光一扫,她正坐在床沿上,右手捏着绣花针,来回穿梭于左手中那件简陋的衣服。玄天乐知她心里放不下这些针线细活,从小以来她每天与这些针线打交道,时间久了彼此间生出了密切的情感。他依稀记得从小到大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每一件都是她亲手缝制,而且花样新颖,朴素而实在,有时站在村口练功常常会引来村民们的夸赞,而他也经常以自己身上这件衣服为荣,就算走在达官富人的队伍里也从不觉得卑微。可是自打她双目失明以后,昔日至爱的手艺也不由的被抛下了,其实在她心里追求的并不那么的优越,她只希望能看到别人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尤其是玄天乐。时间长久,她总是放不下他,四季无常经常担心他的衣着状况。这几日气候稍冷,已然秋末,她又像每年那样操手为他缝制一件可以过冬的棉衣。
或是她太专心了,竟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动静,还在一心一意模索着缝补着。一个不小心,尖锐的针刺进了她的手指中,使她陡然惊颤,手指肚顿时涌出一小股鲜血来。玄天乐远远地看着,心里一惊,急忙赶到跟前,抓来她的手指放在嘴中。玄天琪有意退缩却被他有力的手掌紧抓不放,只好任他处置。良久,玄天乐微微嗔怪道:“姐,你就不要在做这些活了,咱们已经从贫困的生活中走了出来,没有必要再经历从前那段苦楚了。况且你眼睛失明,手艺大不如从前了。如果你想要换衣服的话就跟芙儿说,她会带你去买的。”
她收回了手,攥着手里尚未成型的衣服,微微颤,“难道我的手艺真的不如从前了吗?”
转瞬间她的眼眸披上了一层晶亮的光芒,情绪不由而然的激动起来,双手都不听使唤的轻抖了起来。玄天乐暗骂自己说错了话:她这一生最热爱的就是这些个针线活,不让她吃饭可以,说她不漂亮也可以,但决不能说她手艺差,这是她平常最忌讳也是最容易令她伤心的话。
玄天乐半跪在地,看着眼前的玄天琪,握住了她柔软的手,说道:“姐,你别哭,我没说你手艺不好!只是……只是以你现在的情况很难再做出从前那番模样的了。你我情同手足,我是不想看到你再为这些细活整日操劳,像从前那样忙碌的连跟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眶明显红,她望着远方,叹道:“这些日子以来,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难道还会被这点小挫折打倒?还是手艺差了罢!”
“不是!”玄天乐疾忙反驳,“姐,你不要老是这样想!好吧,既然你想要做,没人可以拦你,但是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没日没夜的操劳。你弟弟我长大了,只要有我吃的就一定会带上你一份,只是希望你每天能多几分快乐,不要再为以前的事念兹在兹了。”
玄天琪又是一下长声叹气,说道:“你怎么不好好休息?芙儿为了你可是担心的十分要命,你应该抽出些时间多陪陪她。香湘姑娘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人各有天命,该生的终归要生,谁也阻拦不了。她有一息尚存,已是老天对她的怜悯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伤心,毕竟前方还有更多的事情要你去处理。”
“嗯,我知道了。但是姐,你也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这段时间因为这些事情繁琐,我根本没时间照顾你,唉……”
“傻弟弟,我什么时候叫你来照顾我了,你只要处理好自己那些事,别再让大家为你整日忧心,这样我们大家的心里都能放松许多。至于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至少还能维持下去,况且还有飞燕陪在我身旁,着实方便了不少。”她突然想起什么事来,说道:“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这两天我们大家商讨了一下,当下应该抓紧时间铲除心头大患,毕竟这才是最要紧的事。你需要找到轩辕之灵的所在和铸造轩辕剑的神石,之前你不是说曾有一位高人指点你去咱们的老家轩辕山庄寻找嘛,这几**收拾一下行李,好好调整一下精神状态,带着芙儿几个人去往那里探探究竟,不管有还是没有都要探访一下虚实。这次路上有芙儿陪在你身边,我很放心,只是你在闲暇时间要多陪陪她,她把整颗心都交给了你,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人家。”
“是的,这个我知道,芙儿对我的恩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好好疼爱她的。”
玄天琪略露冷笑:“你呀,就嘴上说的好听,论到实际行动就完了。还有你的性子,千万要改一改,不论到何时何地,你都要仔仔细细的听芙儿的意见,不要因为冲动而丧失了理智,那样的后果只会得不偿失!其实,我早已猜到这件事的后果,之所以没有拦你,是想让你彻底的懂得整件事的道理,生活中任何一件事,乃至于选择都是富有一定哲理的,人需要真正的体验才能感受到这个哲理的真正含义。你也不要因此而怪我,以你的脾气就算当时我劝阻你,你也不可能会听进去。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吸取一次教训之后同样的错误不可再犯!”
玄天乐即便是气愤也不可能怪责她,回顾彼时,若不是自己轻敌、冲动,完全不考虑事情的后果,也不可能生今天这悲惨的结局。他连连点头受教,也深深的把她的话记在心里,可在遇到突事件时,他真的会想起这些警醒的话吗?
听了这么半天,她一直不说自己等人的安排,玄天乐不禁诧问:“姐,怎么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玄天琪沉吟片晌,摇了摇头:“当下有两件重要的事需要我们处理,一头是你这边,有你跟芙儿在,我想是可以解决的。另一边是相公这儿,你也知道,相公他是奇龙殇的后人,若想打败魔帝仅仅凭借你自己的力量还是微不足道的,虽然说有了相公等人的搭配与辅助也不敢完全把握胜券,可毕竟多一份力量便多一份成功的希望。据少宗公子说,北冥府中顶级的绝学就是奇龙殇与异凤离的配合所奏出的“战乐神音”,相公手里虽然具有奇龙殇,但还缺少异凤离的辅助。当前找到异凤离及掌有者也是一件紧要之事,倘若他们二人结合,奏出传说中的奇音异咒,就算攻击效果稍差,但至少也是不同寻常的。”
听说又要分开行动,玄天乐陡然不满,之前就是因为分头行动险些葬送了玄天琪的性命,不管怎么说大家伙儿聚在一块好歹有个照应,总不至于除了危难束手无策,坐以待毙吧!玄天乐说道:“怎么老是分头行动?难道上次的事给我们的教训还不够深吗?这事可是关乎到你的生命安危,别人我不管,但是你去我坚决不同意!”
她知道玄天乐的心意,他是不想让她离开自己身边,至少在他身边他可以尽全力保护她。话说玄天乐与林少灵之间的感情是特别深,但他对林少灵的武功还是存在些许质疑的,恐其照顾不周,再次令玄天琪陷入危境之中。玄天琪道:“弟,你就不要为难我了,你也知道我跟相公之间的关系,虽说我尚未嫁入北冥府,但名义上我已是北冥家的人了。弟,事情已不如我们当初想象的那般纯洁简单,更不是我们想怎样就可以怎样的,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万不可因为琐碎的儿女情长而耽误了要紧的事。”
又是所谓的“以大局为重”,或许这就是玄天琪选择进退的基础吧。玄天乐有些不耐烦,直言道:“我倒不是因为别的,你也知道,那魔头的能力出神入化,不可估量,我们大家混在一起他或许还不敢动我们,但如果一旦拆分解散,势必会给我们带来极大的威胁,万一我们分开以后他来突袭……”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只掩过悲伤的面容,说道:“总之我不同意,如果要姐跟在我身边,那还可以!”
玄天琪沉默了,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僵硬,玄天乐看了看她,心里有些纠结。最终他还是被她冷然的神色妥协,说道:“好吧!我同意这件事,但是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管谁出事,你都不可以出事!听见了吗?”
话虽这么说,可真到事之时,她会坐视不顾吗?或许说,她一个失去光明的人在行动上又能做出什么突出的贡献来呢?一切不过是敷衍罢了,彼此双方心里都清楚,但却又不肯承认,只是希望有这么一句话来平衡心理。
玄天乐见她久久未答,哭着又说:“听见了吗?千万要保护好自己,等我们这边的事处理妥当就马上追寻你们的踪迹,只要你们能撑过这段时间,一切就都好办了!姐,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这句话他说了不下三次了,玄天琪眼里蕴着一汪清泪,最终又哭又笑的说:“傻弟弟,说什么胡话呢,又不是生离死别,干嘛哭哭啼啼的,快!把眼泪收起来,叫别人看见了多不好!”说着话她竟然也忍不住落泪,尽管她已经做出最强的抵御,可在伤感面前还是不堪一击。最终两人还是抱在了一起,彼此泪下不止,此时此刻,也只有眼泪这东西能说明各自心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