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还是她的娘,一辈子都是
蹲去小小细细的手指滑过黑漆面的连珠式琴琴身,滑至琴弦处用力一拨,“砰”的一声,心中顿时如明镜般清了,难怪呢,爹爹他总是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客气疏远,在他眼里她是平白无故出现的“亲生女儿”。是迫使他和娘不能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的罪魁祸首,可是,皇阿公对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又为何好得这般不可理喻?甚至威迫他们认她做女儿,那她到底是谁?亲身父母又是谁?在哪儿?
恍惚间听见有人叫她“嫣主子你怎么蹲在地上呢?”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底蓝面镶红丝的宫鞋,偌大的粉色裙摆有意无意的扫在鞋面上,知晓她是普通宮娥,张嫣头也不抬的说道“琴太重,我抱不动了,索性歇一会儿。”
“嫣主子,让奴婢替你抱起来行吗?”
正想答允,娘的声音却突然从前方传来“让我来吧,你先下去。”
那个宫女依言行礼恭顺的退了下去,娘身上那特有的淡淡兰花香气随即扑面而来。
问她“嫣儿在外呆多久了?怎么不进屋里来呢?”
听言,怕是娘猜测她已经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面上稍露忧色,道“嫣儿今日不用学琴,就想着来娘这儿给娘弹弹小曲儿解解闷的。”
顿了顿,指着断弦之处“瞧!竟然发现琴弦断了一根,这可是皇阿公亲手给我做的琴,要是皇阿公回来发现我没好好爱护弄坏了它,他会不开心的。”
听她这么一说,娘轻轻吁了口气,将琴抱起来,一手托琴,然后牵着她安慰道“嫣儿乖,这不是什么难事,娘让你爹去寻几根上好的马尾来将它修好便是。”
随着娘进了齐月阁内阁,屋里早已没有了爹的身影,想必是已经离开一会儿了。
瞧见地上有茶杯碎裂的残片,娘拉她坐好,嘱咐她“小心地上的碎片划伤脚,刚刚娘想喝茶给不小心打破的,一会儿让人来收拾,反正琴也坏了,娘带你去马场骑马如何?”
张嫣温顺的点点头,既然娘不点破,依然当她是女儿,那她为什么不能顺应天意,保留这份母女情意呢。
马场里的马都是各地经过千挑万选后才进贡给宫里贵人们使用的马,放眼望去,马儿们高扬着骄傲的头颅,抖动着优美的鬃毛,似乎有种天生的贵族气息,不容忽视。
从小就跟着皇阿公四处征战,见到的马儿不胜其数,唯独在两年前乌江边上远远望见的那匹通体乌黑油亮,四蹄却犹如白雪的马儿,至今让人记忆犹新。只是当时才两岁,依稀只记得那次皇阿公是带她去见他喜欢的姨姨,只是等她从马车里被人抱去乌江崖边时,只有皇阿公消瘦寂寥,衣袂飘飘的瑟瑟背影。
他告诉她姨姨去远方已不再回来,而那匹黑宝石的骏马也不知去往何处……
以前都是被皇阿公抱在怀里坐于马背之上,怕她摔着不许她单独骑马,所以从未试过一个人骑着马儿的感觉。
而娘也和皇阿公一样将她怀抱身前,轻拍马儿漫步行走,宫里设的马场范围及其辽阔,有种身临大自然的微妙感觉。
不知何时,她们已行至“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的美丽境地。
岚岚的清风悠扬的穿过每一片带着生命气息的大地,来到如此心旷神怡的地方,心里的阴藿霎时消弭得无影无踪。毕竟也只是四岁孩童,什么都可以抛诸脑后,只要是快乐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深深吸进感觉舒爽的空气,张嫣仰天大喊“我要快乐的生活,我要娘也快乐的生活!”
这些日子的相处,让张嫣再也舍不了有娘爱的感觉,撒娇的抱住娘的手臂,紧紧地,再也不愿松开。
娘温柔的拥她入怀,那样安定温暖,随即轻笑出声,“嫣儿,我是你的娘,一辈子都是。”
刘乐眼角已经湿润,连张敖都不曾知道,自己此生已无生育,再也不能享有做母亲的权力。
“娘”这个字,就像是一把温柔刀,日日凌迟着她的心,却又是那样期盼着有个小小的甜甜的声音叫着,念着。就像是撒了蜜糖的毒药,让人慢慢上瘾,深陷进去,不可自拔。
张嫣问她“娘,人们说儿女就是父母上辈子欠下的债,这辈子注定会来讨债的,那娘有后悔有嫣儿这个女儿吗?”
小心翼翼的,张嫣绕着弯儿想要知道她在娘心里的位置,会不会因为她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就要嫌弃她,不想再做她的娘。
“傻瓜,娘怎么会后悔呢,就算你是讨债的,那我就付出全部给你讨去。有嫣儿,娘真的很开心,再叫我一声娘好吗?总觉得怎么也听不够似的。”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