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绫三尺,淹淹暮雨滴心灰
审食其和覃月暗中查明张嫣身份后,带着人证物证遂去向太后吕雉告状,如果只是覃月,吕雉是断然不会相信的,只因有了审食其摊入这浑水,再加上十几年前刘邦对刘乐做出的堕胎之事,令吕雉痛心疾首,纵使她吕雉再如何狠辣绝情,可对着自己的儿女那是如何也下不去手的。
以往怎样看张嫣怎样喜欢,现在越想越觉得眉目之间像极了那个她恨进骨子里的项子鱼!
吕雉本就是雷厉风行的女人,信得了审食其和覃月的话,当下趁夜前往椒房殿兴师问罪。谁知半路撞见苏木全带人备好了马车候在未央宫外,心下更是雪亮镜明,擒住苏木全逼问原因。不管如何用刑拷打,一心护主的苏木全咬死不认,只得押了一块同往椒房殿对质。
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张嫣晓得苏木全定是受了刘盈的懿旨带自己出宫,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她缓缓下床,赤脚踏在冰冷的殿石上,感受着脚心传来的刺人冰冷,想到因为她一个人已经让太多人命丧黄泉,如果世上再也没有她,杀戮就会停止吧。
一身淡淡寝衣,包裹着她不盈一握的娇躯,尽管素颜苍白,却仍是美得动人心弦。
她弯腰蹲下,一件一件为秦淑喜披好衣裳,遮住那些不堪入目的伤痛,抿嘴一笑,道“是我害了你们,对不起。”
转身蹲在苏木全身边,用丝绢轻轻擦去他脸上、手上的血渍,麻利顺好他的头发后来到吕雉跟前。双膝着地,并不急着说话,只是磕响了地上玉石。
吕雉半眼微眯,低首望她,眼中有深沉的恨意,幻如暗沉的夜色。沉吟片刻后,带着冰冷的唇齿气息如生锈的刀片,生生刮着张嫣的耳朵。
“你不必求着哀家放过你,那是决计不会的,刘邦如此对哀家,对哀家的一双儿女,还让哀家替那个贱人养育孩子,把哀家耍了这么多年,他真是为了那贱人竟然什么都做得出来,哈哈哈……百密一疏,当日的落网之鱼被哀家拾得,刘邦知晓后是否会急得从那厚重尘土里蹦出来,解救你?”
张嫣的微笑淡淡在唇边绽开,声音哀凉如冬日里净似冻霜的唯一一朵孤花“嫣儿已经背负太多血债,这辈子是还不清了,嫣儿累了,求皇祖……太后赐死。”
淅淅秋风吹性水,淹淹暮雨滴心灰,若待此生尘债足,凤凰合下已青苔。张嫣瞑目片刻,一缕淡色从容蔓上她清秀的眉目。
吕雉神色略微惊动,心口竟拂过一丝浅薄的难过,原本阴沉的表情在宫灯摇曳下变得晦暗不清起来。心中似有千头万绪般沉重,她以为张嫣会哭闹求饶,或者被吓得噤声发抖,可面前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何时变得如此淡然从容的?
听得张嫣说出的话,刘盈眼中震惊之色愈来愈深,如一片浓厚的乌云,覆上他的眼帘,他的嫣儿怎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句“请求赐死”的魔音,令刘盈生生定住,他还来不及思考张嫣已经被吕雉身边随侍的内侍一把按住,颈项上套上了柔软的白绫三尺。
覃月以眼神示意,两边行刑的内侍手指缓缓收紧后又骤然加重了力道,白绫很快就贴住张嫣颈项上的肌肤,白绫绷紧,张嫣全身细微抽搐着,脸蛋红得发紫,却仍然一动不动,安然赴死。
她的思维慢慢淡了,唇间探出一点点舌尖,耳边放佛风声呼呼,逐渐吹向头顶发出嗡嗡声,恍惚之中,听到有人低笑道:“再见了,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