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桃花欲坠落滂雨,正春寒风吹浓香许,碎了相思,溅泪上眉睫!忆曾经朝暮相对,梦里一笑倾心。听梦碎惨惨魄散,欲诉皆无言,昔亘古风月沉睡千年,满载思念都化蝶飘远,青衫寂缪皆自怜。
“快让开——快——”随着一阵惊慌的大喊,身后蹄声健健,似乎是一大群牲口往他们这个方向跑来。
窦漪房猛然回头,只见一人驾着牛车被发狂的蛮牛拖着向他们撒蹄奔来,窦漪房躲之不及,被邓通一掌挥开,而邓通则飞身一跃跳上牛车想要阻止这头牛继续踩踏伤人。
等窦漪房回过神来,四下巡视四周,哪里还有邓通的身影?街上人不多不少,留心寻找却还是没有看见他,想必是方才与他失散了惚。
糟了!窦漪房暗叫不好,这地图在邓通身上,没有他,她一个人怎么进得去严密防守的皇宫?于是只得一路往前寻去,走走停停,不时张望。
窦漪房的伞被邓通推开时已经不知去向,虽然都是挨着各处店家门口挤着身子走,可依然被淋透了,头发湿漉漉的很是不舒服,索性取下玉簪,任长发披散在双肩。
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豆大的雨点更加密集的砸在地上,她拧了拧袖摆,望着满街渐渐离去的人们,轻咬着下唇,摇摇头,只信步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走温。
她缓缓的低下头,看见碧色的裙角吁漾着碎碎的泥花,新买的鞋子也擦破一个洞,现在的样子真是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还想着去见刘盈呢,这下,真的都泡汤了。
也不知道茫茫然走到哪里,她实在淋得受不住了,便躲进一处角门下避雨。这家屋檐建得不是很大,甚至有些狭窄,饶是窦漪房这样纤细的人也容身不下,她正想着连老天爷也故意让她被雨淋,不由苦笑,忽然觉得后背贴着的木门一松,她险些向后跌倒。
檐下的雨水砸得满头满脸,额前刘海遮蔽住了眼睛,碎发黏在颊边,她抹了抹脸,抚开恼人的湿发。院中遍开娇艳的桃花,原来已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了……
前庭的一树桃花正开得如火如荼,一阵风过,吹得那一树繁花摇摇欲坠。突然,心中掠过一丝难掩的惊恸,有什么正贴在桃树的枝干上。几朵被雨水冲刷掉落的桃花正落在脚边,她弯下腰轻轻捡起地上的花瓣。
这里她来过,这里她再是熟悉不过,那被雨水打湿的红色丝带分明是以前刘盈替她亲手所系,只是刚刚被水蒙了眼,看不真切罢了。
是冥冥注定?还是上天无意安排?
兜兜转转,竟将她带来这个地方。她记得,那日是她的生辰,她执意不在宫里过。于是,刘盈带她来了这个开满桃花的院子,这是他送给她的生辰礼物,他告诉她,他的嫣儿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孩子,她的嫣然一笑抵过满树朝霞,倾国倾城。
他还说,有一日,若是他累了,他定会带她隐居于此,过真正属于平凡人的生活。
里屋传来的声响让她为之一震,心里那种惊恸渐渐清晰,拍打在脸的冰凉,透心蚀骨。
一滴泪无声的滑落在手心。
或许,不是泪,只是滴落下来的一粒水滴,润湿了她此刻炙热的心。
她仰起脸,轻轻拭去面颊水痕,握住手中花瓣,无声无息地微笑出来。
“咦?皇后娘娘,您怎么下雨天还来?皇上不是嘱咐您了吗?说过往后不必再来,您这又是何苦呢……”
眼前突然冒出来的男子,中等个头,一张平奇的脸正担忧的望着她说个不休,如果不是此时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她真的以为他是在跟别人说话。
况且,他的脸很陌生,她以前从未见过,为什么他会知道她是皇后?或者说再见到已死的皇后不是该大声呼喊,或是害怕逃走吗?
难道,皇上和太后根本没把她已死的消息告知天下?这件事她一直也忘了问刘恒,遇到刘长他也没说什么。
一时间,愣住不知如何开口询问。莫非她要问他你不知道皇后已经葬身火海了吗?
“唉,这样淋着万一……您还是先进来躲躲雨吧……”见窦漪房还在雨里淋着,他忙将手里的油纸伞递过来。弓着腰身,眼睑低垂,态度十分恭谨,甚至不敢多瞄她一眼。
她茫然的将伞接了过来,捏住伞柄不知所措,男子负手一摊,做了个“请”的手势,慢慢的在前头领路。
拐了个弯,踏着青石子路绕进里面的园子,左右两旁一直是桃花引路,雨滴在枝叶上,悉窣声轻灵透彻,空气里满是一股淡雅的花香。
台阶下,那个引她进来的男子停下脚步,道:“皇上就在里面,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窦漪房踯躅片刻,心脏一阵急促的狂跳着,而后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叫道:“等会!”
那男子忽然诧异的回过头来,尴尬的站在雨里,大感莫名其妙,飞快的瞥了她一眼后,又赶忙低下头仍是恭敬问道:“皇后娘娘还有何事?”
“嗯……无事,别让人来打扰就行了。”
心,绝望的破碎
题记——一梦繁华尽,一曲花间醉,一盏红颜泪,一念相思碎。只把相思锁梦里,任泪成行!
窦漪房屏住呼吸转身一步步迈上台阶,正要喊出蕴藏在心底的那个人,可空荡的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高堂上那醒目的灵牌孤零零的悬在那里。正要抬脚进去的她突然被“咔擦”一声吸引,她侧目向西南角望去,透过稀疏的枝叶空隙,一抹淡青色身影闯入眼帘。
她呼吸猝然一窒,刘盈背着她站在那里·,宽大的衣袍早已湿透,可根本贴不住他的身。是什么让他瘦得如此弱不胜衣?
他静静的在那里挂着丝带,每一下都系得格外认真,大雨淋漓,水滴滴答答顺着他的发梢、衣摆砸在脚下的泥洼,那个削瘦的背影在凄凉的雨中,显得孤寂而又落寞。
窦漪房咬着唇,水滴从她脸颊滑落,她却已分不清这到底是雨还是泪……那滴打在檐瓦上的雨声,仿佛也月兑离这个世间,一切似乎都变的不再重要,不再吵闹,天地之间唯有他一人而已……募得——他突然间扭头。
她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将伞倾斜向他,逃离着那温良的眸子,她不是该欢天喜地奔过去,然后告诉他,他的嫣儿没有死,还好好活在世上吗?可,为何……
悄无声息的,从伞下分明看见一双黑底勾丝朝靴停在她面前,她心头一颤,他过来了!过来了!
“不是说……不再让你来这里了么?”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有些低哑的,却带着说不出的淡漠疏离。
她突突狂跳的心却因为这句话倏地停住了。
“回去吧!以后都别再来了,或许朕也不会再来……”窦漪房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
他接着说道:“你代替不了她,不管你如何做,你始终不是她。即使你坐上她的位置,穿了她的衣裳,梳了她的发饰,神情语言再如何模仿相像,你毕竟不是她……”
他替她挡过了拍打的雨线,清冷的风卷得广袖沙沙作响,眼角涌着酸酸的湿润,一时情绪莫名。
“朕和她之间已是埋入尘土,你对朕的好,朕铭感于心,可是朕受不起……但你毕竟还是替她陪朕走过这段路。”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笑意很淡,淡到几乎看不出是在笑。
他的声音忽尔放低,柔柔的如呢喃般:“你知道吗?朕曾经亲口允诺她会保护好她,会好好守着她,可是……朕却……自己先伤害她,再任由她被母后伤害,甚至我们的孩子……”说到最后,已化为哽咽之声。
“皇帝舅舅……”很低的一声呼唤。
“朕不是你的皇帝舅舅,从来都不是!你走,朕是朕,你是你!今后再无任何瓜葛!”只要是亲近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一阵讽刺笑意直达嘴角。朕是孤家寡人,一辈子都是!刘盈大张着口,无声无息的喘着粗气,胸口的疼痛愈来愈甚,喉头间喷涌的腥甜令他更是狠下心来。
“张嫣死了,朕才算真正解月兑!”他的声音忽然拔高,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此时此刻却犹如一记晴天霹雳砸入耳中,疼得她几近掉泪。
她踉跄的后退半步,掌心一麻,像是被毒蝎尾针蜇了一下。再也抓不住伞柄,擎着的雨伞月兑手滑落,伞柄滑落的同时,她的右手只来得及抓住冰冷的空气。
原来,他竟然一直当她是包袱?她死了,他才算真正的解月兑?那她千里迢迢的回来算什么?不顾生死的回来找他算什么!
多可笑,呵,窦漪房只觉心在那一刻被什么狠狠敲碎,犹如死灰,直至被绝望所掩埋。
大雨倾盆,丢了伞,也一并丢了心。
窦漪房只知道自己的身子很冷很冷,而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缓缓抬起头来,却见刘盈已经背转了身子,双手负在身后阒寂的望向远处。
她的嘴角拉出一抹凄楚的笑意,伸了伸手,想要再感受那曾经带给她无数温暖和希望的气息,可冷漠的背影却是刺痛着她的眼,灼痛着她的心。
手臂轻轻一动,一个略旧的女圭女圭从袖口处滑落,跌在脚下望着两人灿烂的笑着。她猝然收回了手,当整只手已是冰凉一片时,狠狠地闭上了眼,脑海中瞬间闪过当年在皇宫里的一幕幕。趔趄的退了两步,眼泪夺眶而出,再也忍受不住胸口破碎的疼痛,发足狂奔,一口气冲出那扇角门。
女圭女圭静静躺在地上,笑意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变得模糊不堪……
雨,一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