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他,亦不亚于她
可想到好像后来出来个什么慎夫人,搞得刘恒晕头转向,冷落了窦漪房,项子鱼又磨叽了,非要刘恒发誓不得做伤害窦漪房的事,不能宠爱其他妃子。搞得项羽一头黑线,只觉得好像刘恒才是她的丈夫一样,看来平时太顺着她了,哪像个半老徐娘的样子?
历史就是历史,就算内里被他们搅得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可历史的脚步不会因他们而停下,只是或多或少的东西会被有心之人抹去,成为野史,成为秘史。
三天!只用了三天,窦漪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虽然伤口仍在,可是有项子鱼的妙手,还有刘恒派人收集而来的各种名贵药材,就连自己独自骑马也是毫无问题了。
而且有了穿山鼠这味神药,窦漪房脸上的疤痕不仅消失殆尽,甚至比起两年前更显风韵精致,都说女大十八变,如今的窦漪房早已褪去当年的青涩,美丽不可方物惚。
项子鱼说‘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行,虽然吕雉找了个替身坐在椒房殿,可要是你在世的消息传出去,只怕是吕雉的头号剿杀对象,这样吧,我暂且替你做一张人皮面具蒙混入宫,等……等刘盈走后,回来,我给你做手术,稍稍变化一下,只当是肖似以前的张嫣’
窦漪房明白她的用心,只说了‘好。’
还有五天温。
只剩五天。
和刘恒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一夜,累死了三匹好马后,长安,已是脚下之城。
再次踏上故土,芳华如锦的记忆,和着那相思的情韵落在唇边,绽开浅浅的笑颜。
未央宫朝阳殿前。
“让张太医进来”一个女子低沉又夹杂着一丝暗哑的声音从殿内传出,守在殿外的宫人这才侧身一让,放两个人进了朝阳殿。
一切显得那么安静,唯闻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与心跳,空气中弥漫着的清苦药香充斥鼻间,。
冷静,要冷静。
努力的说服自己,窦漪房心下忐忑不安,面上却维持着微笑,缓慢的随着张太医走进去。
月兑离了殿外宫人的视线后,窦漪房再也无法平静自己,抢身在张太医的前面向内殿快步走去,却见一抹弱柳扶风般的倩影守在刘盈床前,她顿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来了……”她的声音飘渺不定,未转身便已知有人到来,而且还知道来者是何人。憧憧纱幔被人掀开,那素白的人儿转眼间已到了窦漪房跟前,微一昂头,那张姿容清绝的脸便毫无遮掩的闯进她的眸子里。
窦漪房猛然见到,竟是错愕得惊呆,足足愣了有一分钟,才回过神来。
这张脸,她看了十几年的脸,虽然细看之下,她的眉眼间多了一份民间的清气,那种跟宫里长大的人所不同的一种感觉。原来一直替她守在那清冷椒房殿的女子就是她,的确太像了,乍眼看去,如同对着一面清晰的铜镜,好像很真实,却又只是幻像而已。
皇后,真正的皇后终于回来了。
那素白女子轻声叹息,向窦漪房福了福身,行礼道:“娘娘终于来了。”
窦漪房赶紧扶起了她,苦涩一笑,道:“如今你才是皇后,我……我只是来……”她说不下去,她该怎样去说?只是来见刘盈最后一面的?只是想要陪他走完最后几日?
她真的开不了口。
“我只是来看看他,你……你别误会。”不知为何,当她第一眼看到这个素白女子的时候便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不只是因为她们的容貌很是相像,更多的是,她能在她眼里读到真诚,读到爱——对刘盈刻骨铭心的爱!
不亚于她,更不亚于任何人。
所以,她下意识的想要解释,不愿意去伤害她。
素白女子有些震撼的看着她,张嫣应该是不屑于她的,应该是怨恨她的不是么?
她一个乡野丫头,抢走了本属于张嫣的一切,锦衣玉食,尊贵荣宠,还有陪在皇上身边的机会,可她,却让她别误会?
素白女子的眼神闪烁不定,过了好久,她才慢慢回复神智,白皙的脸上透出异样深远的神情。
“我会替你们守在门外,不会有人来打扰的。”说完便微福了身子告退,走了几步后头也未回的说道:“他爱你,胜过他的生命,请你一定要陪他……走完……”最后两个字几乎低的听不见,可窦漪房却知道,她该用了什么样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说完最后那两个字。
“臣,也告退。”张太医深知此刻誰再呆在这里都是多余的,他只是负责带窦漪房进来,余下的,就是他们二人的世界了。
多好,还能看见你
窦漪房坐在刘盈床前,瞧见他闭起的双眼,苍白憔悴的脸色,深吸一口气止住眼底泛起的湿意,然后慢慢地俯去,朦胧的晨曦投射在刘盈的脸上,那样不真实的存在放佛随时都会随着那光影消失不见。
“盈?”
轻声一唤,便泣不成声。
“我是嫣儿,你睁开眼看看我。”揭下人皮面具的窦漪房低下头,想要离他更近一点,再更近一点。
一滴,两滴,三滴——
滴滴热泪落在刘盈的脸上,淌进他的嘴里,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昏迷了数日的刘盈此刻竟缓缓睁开眼睛,呆呆的眨眨眼,似乎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他本该是死去的人,本该化作一缕孤魂,可偏偏有谁逆天而行给了他八日的期限,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为的,就是等她。
在看见窦漪房的那一刹那,原本有些混沌的眼神也清亮起来。
“别哭。”他说。
“我没哭”窦漪房笑了起来,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更加肆无忌惮的沾湿了衣襟。
刘盈无奈的看着她,细长的手指在她的发上抚了抚:“傻瓜。”从他醒来那一刻,他就知道眼前的女子是张嫣,一定是张嫣。
多好,他还能看到她,真的很好。
窦漪房突然轻轻的说:“我想回桃园,那里有最美最美的桃花,有你系上的成千上万条心愿丝带,还有好吃的胭脂玉颜酥,还有凉凉爽爽的青石板路,还有……还有……你和我。”她没有再哭,只是嗓音仍旧有些颤抖。
刘盈听着,怜惜的刮了一下她秀气小巧的鼻尖:“好,我们回桃园去住上几天。”窦漪房顺从的细语:“嗯,嫣儿就知道你最疼我了。”她软软的撒着娇,放佛是回到了从前,只是物是人非,再相似的情景,却不是相似的心,相似的人了。
皇上能下床走路了,皇上的脸色异常的红润了。
所有人都说皇上是天命所归,真龙之气护体,实乃奇迹!
就连吕太后也唯觉不可思议,直到刘盈如常般给她请安,甚至出乎意料的对她微笑,他说‘母后,儿臣想要去郊外过上几日,药汤的苦,药气的熏,让他觉得很是沉闷和昏浊。’
只要三日,他说他只要三日就好。
吕太后心疼之余不愿再佛了儿子的意,不过就是出去透透气而已,只要他开心,她就要满足他。
儿子,她唯一的儿子。
其实,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了,什么天命所归,什么真龙之气护体,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三日,已是极限。
第一次,是窦漪房主动牵着刘盈的手,带着他来到熟悉的街道,穿过熟悉的人流,来到他们的桃园。每次窦漪房回过头去,刘盈都在笑,一直笑,一如既往的笑。
她想起了他们的初见,当时她还那样小,小到只能让人抱着。
她喜欢他的怀抱,从来都是温暖的,她还喜欢他对着他笑,从来都是安定的。
刘邦问她‘嫣儿,你喜欢小舅舅吗?’
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们回家吧,小舅舅还在等我放风筝呢,他答应了我的。’
那时她才两岁而已,可是嘴里念的,心里想的,脑子里装的几乎都是她的小舅舅——刘盈。他那样爱她,那样宠她,似乎连天上的星星他也要想尽办法替她摘了下来,点亮她的心。
再后来,她是他的太子妃,从此,她便满心欢喜的等着自己长大,穿上凤冠霞帔,成为他最美丽的新娘。
是的,她愿望成真,她嫁给了他。
可从那以后,她的皇帝舅舅变了,彻彻底底的变了。
他再也不来找她,他纳良人,册美人,夜夜笙歌,唯独失了她。
…………
再后来……
再后来……
身世之谜被人揭开,月复中之子被迫堕掉,鸿台大火险些丧命……
百灵死了,张嫣死了,窦漪房活了。
她的一生经历了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其实她才只有十五岁而已,十五岁的青春,十五岁的少女,却离她很远很远。
其实,她问过自己‘你爱刘盈吗?’或者是‘你曾经爱过刘盈吗?’
答案连她也不知道,她不晓得这叫不叫做?爱,她只是太依恋刘盈了,从小就依恋他,甚至是有些变态的依恋。
她觉得她就是爱刘盈的,直到遇到刘恒,她才开始分不清什么是爱,或者她爱上了两个人,她的心里装着两个人。
现在,她即将埋葬其中一份爱,那份搁在刘盈身上十几年的爱,她知道,她该放下了。
“盈——”
“怎么了?”
“哈,没什么,就想叫叫你。”
“傻丫头”
“盈——”
“又怎么了?”
“哈哈,没什么,就想再叫叫你。”
“你真傻。”
“盈——”
……
“盈——”
……
“盈盈盈盈——盈盈盈盈盈——我终于可以叫你的名字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