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广宗城
这个不太显眼的郡城此时城墙各处插满了黄色的旗帜,旗帜随着晚风飘扬,依稀可以在微亮的月光下看到上面绣着的八个大字: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城墙下,横七竖八的倒卧着无数残缺的尸骸,从城墙上俯瞰,干枯的鲜血让地面呈现出一副江河支流图……
城墙上,头裹黄巾的士卒将碎步塞住鼻孔,讨厌风中那淡淡的尸臭。即使睡着了怀中依然紧紧抱着武器,精神时刻保持着绷紧状态。
郡城内,夜渐深。
衙门府邸的走廊越发深邃越发黝黯。
逐渐的,走廊深处传来一阵缓慢不紊的脚步声,仿佛已经熟悉这里,经过左弯右转,穿过前庭到中门,绕过中门一路直达内院。
淡淡的月光散落,将走廊上的几人的容貌映照。为首者身材高瘦,身穿黄色道袍,三柳长须飘于胸前,可能是月光的问题,显得他面色有些许白皙,苍白般的白皙。虽然此人年纪不及中年,但却不失几分道骨仙风。他不是什么江湖郎中,也不是占卜算命的。而是如今声势浩大席卷全国的黄巾党首脑——天公将军,大贤良师,张角!
而这人身后跟随着三名身材雄壮健硕,头裹黄巾,身穿铠甲腰配宝剑的将领模样人物。
这三人衣甲上皆沾有血污,身材健壮却矮小灵敏者是孙夏,身材雄壮高大者是韩忠,身材高瘦矫健者是赵弘。他们皆是统领一方的黄巾渠帅。
嘎吱
张角缓步来到门前,伸手将门轻轻推开。
四人迈步而入,房间内没有灯火,韩忠便唤来侍女将灯火点上,并捧来一壶刚刚泡好的热茶。
张角等人面上皆有倦意,而茶却有醒神作用,本不应该夜晚品尝。但四人似乎都不准备睡下,分宾主坐下后,孙夏不顾杯中茶水还那很烫,直接一口饮尽。
“呼……”
完全不知道茶水是什么味道,孙夏吐了吐被烫得发麻的舌头。
也难怪他这么心急,这可是他三天以来第一次好好的坐下休息……
说起原因来黄巾众将都肚子窝火,自从张角起兵造反而来,八州各郡县的门徒也纷纷揭竿,黄巾党声势浩大,一路势如破竹,恨不得一口便将昏庸的大汉吞没!
然而大汉虽然衰落,但朝廷上也不全是贩夫走卒之辈。
何进走马上任成为大将军后,朝廷军便开始组织猛烈的反扑。
如今张角所带领的黄巾大军就迎头撞上了铁板,这些天张角部遭遇了官军强烈猛攻,双方交战,张角便被官军连续杀败数场,不仅被官军杀得一直退至广宗,就连张宝、张梁也在乱战中失散,如今二人率领部属转战颍川,而张角部下黄巾军战死被俘已达万余人……
“妈的,为何官军忽然如此厉害?”韩忠手中紧紧握着茶杯,连翻的作战让他衣甲上都是干枯黑褐的血污。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张角平和的看着杯中浮动的茶叶,闭目道:“是我疏忽,没料到残汉仍有这般战力。”
“大贤良师,敢问可有破敌之策?再如此下去,恐怕……军中必乱啊……”赵弘稍微思考,对张角问道。
黄巾军乃是被打压的百姓组成,气势如虹时战斗力自然非凡,可一旦失势,士气就会变得极其薄弱,而且这些人都是暴民百姓之流,可是没太多纪律可言,如果继续大败,军心必然散乱,部队恐怕会一哄而散……
“要破敌,先要知己知彼。你等可知官军统帅为和人?”张角捧起热茶,轻轻吹动那漂浮的茶叶,语气平淡道。
“据说……是个新上任的中郎将,名叫卢……卢什么的……”韩忠扰扰头努力回想着。旁边赵弘和孙夏也稍微沉默。
“你等乃一方渠帅,连敌人的名字都尚未记清楚,还如何领兵作战?如何破敌于阵前?”张角面色掠过一丝不悦。
孙夏等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找不到应该说的话。
“算了,既然你等不知,便向‘不请自来先生’请教请教吧。”张角闭目叹息,将茶杯举到嘴边轻轻泯了一口香茶。
孙夏三人正在奇怪张角这话为何意思,徒然……
就在这房间里却幽幽的飘来一道沉稳老练的声音:
“北中郎将卢植,卢子干。早年师从马融,文韬武略。如今麾下统领北军五校,发天下诸郡之兵。”
“谁!!!”猛的,身材矮小的孙夏已经敏捷护于张角身侧,手握佩刀双目警惕四周。
旁边韩忠、赵弘亦为大惊,连忙抽出兵器将护于张角周遭。
反观张角却是保持一面平静,将手中茶杯缓缓放下,向着虚空问道:“先生对官军为何如此了解?”
“呵,只因我便是官军!”
“大贤良师小心,官军刺客来袭!”孙夏等人心里大骇连忙以身护住张角,但等了半响,死活不见有刺客跑出来……
“先生既然到来,却不取张某首级,又不现身。到底所谓何事?”张角平淡一笑,问道。
“半年前,我已有登门拜访张将军之意,可惜半途出事,未能前来。”老成的声音依然飘飘忽忽的出现在房间之内。
“我张某何德何能?劳烦先生两度登门?”张角双目微闭,淡淡问道。
“因为我很欣赏张将军。”
“欣赏我?哈哈哈,先生是个有趣人。竟然欣赏我这贼首!”张角抬头哈哈一笑。
“张将军走的是顺民意之路,只可惜人心不足,暴民借黄巾之名四处抢劫杀戮,坏了太平道义,让张将军蒙上贼名。然张将军之道义,我可看得清楚。”
“我的道义?”张角饶有兴趣。
“张将军乃行先乱后治之道。天下大乱,战祸连绵。子不能庇父,君无可保臣。只为用战火用鲜血用生命将腐朽的朝廷与人心重新洗涤!将军之道与我不谋而合!”
“敢问先生遵从何道义?”张角以眼神向韩忠提示,韩忠明白,操刀悄然无声的向着旁边屏风潜去。
“我所行,乃是破旧立新之道。将原有的,腐朽的,一切都毁掉,以革新重建天下!”
“请先生直言来此何为?”张角眼神闪过杀意!
那边韩忠已经跨步上前,厉声暴喝,手中砍刀猛力砍向屏风!
铛!!!
金属对撞的声音震彻这个黑夜,韩忠虎口崩裂,被震得连退数步才被赵弘扶住!随着屏风被砍为两半轰然倒下,一名全身上下散发着强大战意的男人手执腰刀,虎目生威的俯视着张角一众,那强大的气场即使是张角也不由面露骇色。
而在这战神般的男人保护下,一名随意坐在屏风后,头戴斗笠,面绑白巾,额前有痣的男人向张角伸出手臂,淡笑道:
“我欲与将军,二·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