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过去和未来尽在现在之中
如果原因永远跟着原因而来
那么这大地上的生灵啊
你将从何处得到这自由的意志
遗忘,是我们不可更改的宿命。|我|搜小|说网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没有对齐的线条,从前的一切回不到过去就这样慢慢延伸,一点一点错开来。也许,错开了的东西,真的应该遗忘了。
宿命,许多时候,当我们无法解答内心的挣扎与痛苦的时候,往往会把某件事情沦为一种宿命。彦心爱世权,世权不爱她,彦心当作这是一种宿命,认为自己上辈子欠了世权,这辈子还债来了。我爱语琴,语琴离我而去,潜意识里我亦认为这是上辈子欠语琴的,至使她最终选择离我而去。当然,我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或者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语琴,或者语琴在十年后会后悔离我而去。然而,当感情已被一方谋杀后,再次重逢,真的可以上演破镜重圆吗?我不认为,裂开的那道痕,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在某个不经意时刻爆炸,让两个曾受过伤的人再次伤痕累累。
我约彦心出来喝茶,她与我谈了许多,聊到小时候,甚至少女时期的梦想,回忆过去,总是美好的,特别是受过伤害的人再去回味童年、少年,更加映衬出现在的落寞与无奈。最后认识世权,当初怀着旖旎梦想,无限憧憬,如果却是劫难的开始。
一场失败的爱恋,让彦心生出厌世情结,我小心地劝说。女人是感性动物,把感情看得特别重,世权是她的初恋,许多人都说初恋无结果,至此我亦相信这种宿命论。
“或者我上辈子欠他太多,今生还债来的。”彦心苦笑说。
世权与颜蔷薇,两人之间又将是谁欠谁?世权离婚后,颜蔷薇会守着世权一生一世吗?她可会甘于平凡,守着一人男人,过柴米油盐夫妻?在知道世权结婚后,公然与他出双入对,她可想过另一个女人的感受,或者她天生自私,只想着自己,无视别人的感受,自私的人总是占便宜。
这辈子活着真不易,为什么不是两个相爱的人斯守在一起,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即使分离,不是因为第三者,而是因为人力不可抗拒的力量,那样,我们会死而冥目。人一生,本来只有短短几十年,除开婴孩时期、童年时期、少年时期,成年后才开始懂事,然后是学知识、拼搏、挣扎、自立、自苦、自爱、自强,真正略通人性,也懂得一些人情世故,起码得二十五六岁后或者更晚,三十岁后。前人说三十而立,生命是一种悖论,十分短暂,然而,成长却十分漫长,漫长到许多人还未成长起来,已匆匆结束生命形式,选择另一条途径,离开红尘,完成生命由出生、成长、死亡的整个过程。生命不可能没有死亡,死亡即是完结,即是与生命说不再见,我们真的没有再见。死亡是永恒,永恒对短暂的生命来讲完全没有意义,只有死亡后才叫永恒。
人短短的一生,为什么不能好好地活下去,而要生出诸多烦恼,让我们厌倦生命的沉长?多么矛盾的人生!
“彦心,可后悔认识世权?”
“理智上后悔,感情上不后悔。”
瞧,人永远活在矛盾中。
“傻啊。”
“我矛盾地希望那份离婚协议书永远寄不到世权手中。”
“忘掉吧,彦心。”
“家和,你又何尝忘记陈语琴。”
我的心痛了一下,两个被情感伤害过的人,彼此说不出安慰对方的话。
当世权一脸疑惑拿着份文件朝我走来的时候,我知道他收到了律师事务所寄来彦心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他一直逃避解决彦心与颜蔷薇的事情,天真地以为,避得一时是一时,我虽不齿世权的这种做法,也无法拿刀子逼他作出选择。他似一个贪心的孩子,两只手上拿着冰糖葫芦,看见卖冰棒的,立即把一只手上的冰糖葫芦塞在嘴巴里,又一手拿过一支冰棒,即使因为这样,无法空出手来好好吃东西,亦不愿意放弃任何一样,而要死死抓住。
我坐着不动,鱼与熊掌,这个时候,世权总应作出选择。
世权走进我的办公室,立时把门关得紧紧的,朝我扬扬手上的文件,很困惑地看住我。
“家和,彦心要与我离婚,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我有点气,怎么回事,难道世权天真地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他选择一惯的作风,逃避现实,不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即可做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子里,危险看不见,当作什么事也不会发生。[虫不知小说网]
“这不正好遂了你的心愿,不必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左右为难吗?”我镇静地说,这个时候还真不想理世权。
“不,不,不。”世权把离婚协议丢在办公桌上,仿佛那是一条会咬人的毒蛇。
“世权,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爱彦心,婚后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她不与你闹已经皇恩浩荡,你当自己还有理,硬要拖住彦心陪你玩三角游戏。人家也是人,堂堂一女大学生,有文化,不见得非要在你这棵树上吊死。”我苦口婆心劝解,怎么说世权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兄弟,即使我想把他丢开,他也不会丢开我,有了问题第一个找的人是我。
“她凭什么单方面申请离婚,况且她把天然带走,大半年不让我看到女儿,我绝不答应。”世权在办公室里团团转,面色气急败坏,怒气冲冲。
“世权,实在是,你对彦心坏到不能再坏,她没有找你闹,是她的修养好,不要逼人太甚。我知道你不爱她,结婚是因为孩子,也请你看在孩子的份上,给予彦心自由,让她可以放开胸怀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不管怎么说,她是天然的妈妈。”
“你早知道,却不告诉我,帮她与我离婚,”世权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忽然把矛头指向我,两眼狠狠地瞪我,看样子似想扑上来与我打架,“你要看我的笑话。”
我耸耸肩膀,凭这句话我就要与他打一架,想不到世权如此不可理喻,自己变心,是因为他找到了爱情,对,爱情天下至大,什么道德礼仪皆应当为爱情让路,对妻,却又不肯放手,这个自私自利鬼。
“我是早知道,告诉你有用吗?”我冷冷地看住世权,打架我不怕,但是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打架,那算什么,半点意思都没有,“现在你知道了,离开颜蔷薇,回到妻女身边吗?”
世权指住我,咬牙切齿朝我吼:“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离开颜蔷薇,是你暗恋着她,还是你看不得我的快乐,拼命想要拆散我们。”
我嘿嘿冷笑,他妈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也指着世权骂:“你脑子进水,说这种无聊话。那女人是什么东西,值得你为她抛妻弃女不算,还要与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翻脸成仇。你既爱她要生要死,离婚不是正好为她空出位子,填补你的私欲吗?你在这里又叫又跳像个什么样子,为个女人,成何体统。”
世权瞪着我,说不出话来,接着颓然倒在沙发上,两手抱住脑袋,无限烦恼,喃喃道:“我不会签字,我不答应离婚,我不要再看见她。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无非是要逼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这是你们的阴谋。”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拿起笔盒里的戒尺敲了他脑袋一下,凶道:“你会放弃颜蔷薇吗?”彦心是爱世权的,假使世权现在悬崖勒马,回心转意,她会给他最后一个机会,重修于好。
世权缩了一下,瞪大眼睛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的心一软,从小到大,每当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的时候,他来找我,就是这副使人可怜又不惜为他上刀山下火海的臭模样,所以我也不忍心再加以斥责。
“真爱颜蔷薇?”
“爱。”
“好,签字离婚,与颜蔷薇结婚,爱她就给她安全,婚姻的承诺最实际。我们现在条件成熟,配她绰绰有余。”
“不不不。”世权连连摇头,一口气说了十几个不字,我真不明白他脑袋里装着什么。
“这就不对了,你以为颜蔷薇就真的那么洒月兑,愿意以情妇身份站在你的身边,不在乎名份?别忘了,她也是女人,凡是女人,都在意这个。既然爱颜蔷薇就给她幸福,既然不爱彦心就放开她。世权,难道你还当这是小时候玩过家家,抓住两个女人,既带给你家庭的圆满又带给你爱情的刺激,未免太过自私。”
世权两手抱住脑袋,重新陷入自相矛盾中。我不去劝他,这种事连他自己都束手无策,我再劝,指不定他即时翻脸与大打出手,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我怎么办?”良久,世权抬起脑袋,又用茫然不知所措表情望着我。
“叶世权,别逼我与你打架。”
世权呆呆地看着我,让他放弃颜蔷薇,大概不可能,我深深叹息。世权突然站起来,抓起离婚协议书,冲出我的办公室,出去的时候把门关得震天响,他离开公司跑出去。肯定是去颜蔷薇那里,世权是鸵鸟,颜蔷薇是他的那堆沙,他要把自己埋藏进沙里,隔绝与外界的联系,这样便安全了。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这个旁人,又如何能为世权解决得了如此巨大的事情,还是静观其变,由得他自己去解决算了,彦心离婚协议书都已寄到他手上,还能逃避一辈子不成。
星期天,我去接天然,小家伙长得快,大半年不见,居然长高长大许多,穿着一身白色纱裙,一头毛发自然卷,很可爱地弯在耳朵边,头上别着小小蝴蝶结,大眼睛乌黑乌黑的,小嘴红红,似足小公主。看见我也不怕生,咧开小嘴笑,我把她抱在怀里,亲亲她玫瑰般可爱的小脸蛋,笑道:“嗨,天然,还记得你的家和叔叔吗?”
天然胖乎乎的小手模模我的脸,咧着小嘴巴笑着喊:“叔叔,叔叔。”
我笑着叫:“啊,天然还记得我。”
彦心在一旁笑,“我们天然记性最好,看见电视里的青年男子,都叫叔叔,以为是你呢。”
我亲亲天然的脸蛋,“天然,叔叔带你去爷爷女乃女乃家可好?”
天然笑,点点头,不出声,但是两条小胳膊圈住我的脖子,把脸伏在我的肩膀上。我差点掉泪,如此可爱的女儿,世权居然要放弃她。
“彦心,晚上把天然送回来。”
彦心笑,把天然的一些衣物玩具递给我,没有女乃瓶,不知不觉,天然已断女乃,她本该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有那么多的人爱她,可是,她却只有一个寂寞而缺乏爱的童年,这一切,都因为爸爸的移情别恋,彻底失去。
可以想象得到,天然出现在叶伯父叶伯母家门口的时候,引起多大的哄动,连我爸妈都跑上来,围住天然呵长问短。叶伯母刚见到我抱着天然站在家门口的时候,使劲揉揉眼睛,好像不相信事实。我教天然:“天然,乖,叫女乃女乃。”
天然跟着我女乃声女乃气地叫:“女乃女乃。”
叶伯母一把从我怀里接过天然,紧紧抱在怀里,老泪纵横。天然在女乃女乃怀里,有点不知所措,不安地扭转小脑袋,我轻拍她的头,安慰她,她便不再挣扎,很乖巧地伏在女乃女乃怀里。叶伯父走近来想要抱抱孙女,叶伯母硬是不让,似怕被人抢走一般。
老妈在一边解劝,“好了,好了,见不到天然想她,见到了又哭。”
叶伯父在一旁不满地道:“就是,干么死死把我孙女抱着,碰都不让我碰一下,真是,老太婆。”
叶伯母带泪而笑,终于愿意松手,让叶伯父抱一抱天然。天然很乖巧,并不争吵哭闹,只是咧开小嘴巴嘻嘻笑。
老妈心疼地叹:“唉,多乖巧可爱的孙女!”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瞟我,那意思已经很明白,我自然懂,幸亏在叶伯父家,否则老妈又要长篇大论来一套说教。
叶伯父拉着我坐下,问:“家和,我问你,世权和彦心真的要离婚?”
我点点头。
叶伯母着急道:“世权怎么那么糊涂,为了外面不三不四女人,要抛妻弃女,那个逆子,我们两老绝不答应,我们打定主意,只认定彦心是叶家媳妇,别的女人,休想进叶家门。”
我摇摇头,这种事情父母如何能插手干涉,勉强在一起未必幸福,况且是彦心下定决心要离开世权。
老妈在一旁道:“就是,瞧天然,这么小,就变成离异孩子,多可怜。家和,你劝劝世权,劝他回家来也好,我们劝劝他,男人一时糊涂没关系,不能糊涂一世。”
何用劝,世权不是不明白,这个时候与颜蔷薇爱得如胶似漆,要他离开颜蔷薇是不可能的,即使真的勉强答应老人家,回心转意,他的脸上,也再不会现出一丝半点笑容,这样的丈夫,彦心又岂能幸福,两夫妻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形同陌路,天然又怎么会得到来自家庭的幸福?彦心是对的,这样拖着不如选择离婚,两人都可自婚姻枷锁中解月兑出来。
“妈,你就别再瞎掺和了。世权与彦心不可能再在一起生活的了。”
叶伯父没说话,只是恨恨道:“咳,这逆子。”
叶伯母却抱住天然流泪,小天然伸出小手为女乃女乃擦眼泪,这个动作那么纯熟,大概在以前,坐在妈妈膝头上,不知用她的童真为妈妈擦拭过多少回眼泪。
小天然的这个亲昵动作,更使叶伯母流泪不止,老妈亦感情泛滥,陪着叶伯母流泪。老爸与叶伯父则相对无言,唯有摇头叹息。
叶伯母把冰箱里所有好吃的东西都搬出来,放在天然身边,天然在爷爷女乃女乃家玩得很开心,这孩子平常寂寞惯了,突然有那么多人围绕着她转,十分高兴,小嘴咧开来笑个不停。叶伯母一直抹眼泪,老妈则羡慕异常,看见别人的孩子,她就联想到我,顺带联想到她当年这个年龄,我已经开始拎着油瓶上街打酱油,而我现在,居然还孜然一身,形单影只,所孙的愿望也只能望洋兴叹,对我自然没好气。
我看时间差不多,伸手抱天然,“天不早了,我把天然送回家。”
叶伯母一听,如剜心一般,把天然紧拥在怀里,使劲摇头。
老妈骂:“臭小子,你怎么敢再把天然自叶伯母怀里抱走,真是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心肠恁地硬,根本不思量思量天下父母心。”
真冤枉,又被老妈夹枪带棒教训。
“妈,叶伯母,除了有天然,彦心还有什么?你们难道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听我如此说,叶伯母脸上讪讪的,自觉儿子对不起人家甚多,两手却依旧紧抱住天然不放。
叶伯父劝:“老太婆,家和说得对,世权无情,我们不能跟着无义,本来就是我们儿子的错,你还要与彦心抢女儿吗?再说,彦心既然让家和把天然带回家,可见人家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不会心胸狭窄到与儿子不和拿孙女要挟我们,人家算是难能可贵,不哭不闹不吵,你看别的家庭,因为丈夫变心,闹得家无宁日,何等可怕。下次她自然会再让你探望天然,何必急功近利。”
叶伯父一翻话说得叶伯母低下头去,天然见到我伸出去的手,自动向我扑来,我抱起天然,天然咧开小嘴,朝爷爷女乃女乃挥手告别。
“爷爷,女乃女乃,再见。”
连叶伯父两眼都湿透,四个老人很是依依不舍,一直送到楼下,直至我们上车走了,还一直站在楼道口张望。
世权真是作孽。
“天然,下次我们再来看爷爷女乃女乃好吗?”
“好。”
“乖,现在叔叔送你回妈妈那里。”
天然笑,安静地坐在前座上,似个小大人,忽然说:“爷爷女乃女乃好,疼天然。”
我拍拍她的头,笑道:“是啊,大家都疼天然,因为天然最可爱了。”
得到夸奖,天然很高兴地笑。
回去彦心已在小区门口等候,满脸焦急,搬家后她独自租了个小公寓住,两室一厅,虽然小,但收拾的整整齐齐,布置简洁,很舒适,因为有家的味道,那感觉是分外不同的,接天然的时候,彦心让我上去,她本来可以不用如此清苦,但是因为心高气傲,不肯向世权伸手,母女两日子相当拮据,然而,过日子最重要的是快乐,没有快乐,住大屋别墅也没用。因为要带女儿,她没有再回公司上班,而是自家开了一片小小精品店,一方面可以自给自足,另一方面可以照顾女儿,虽不艰难,但是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幼儿,可想而知日子何等艰辛,这一切,世权皆看不见。
天然看见妈妈,隔着车窗便放开喉咙喊:“妈妈,妈妈,妈妈!”表情很兴奋。
彦心焦急的脸放松开来,露出笑容,打开车门抱下天然,小天然真是人精来的,搂着妈妈的脖子似许久不见面一样,热情地亲吻彦心的脸,彦心亦回吻女儿。
我扶着车门看着她们母女笑,彦心有点不好意思,大概是自责自己太心急,仿佛真怕我带走天然不再送回来,我不介意。
“家和,要上去坐坐吗?”
“下次吧,我还想喝你煲的靓汤呢。”
天然摇着手,“家和叔叔,再见。”
小家伙居然记住了我的名字,我又感动的差点掉泪,赶紧把车子驶走,刚经历四个老人家眼泪大阵,不想自己加入老人团。
从倒后镜中,看见彦心抱着天然走进小区去了,还可以看见她们母女相互亲吻,喜笑颜开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