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锦好和姚氏,邱如虎兄妹早早的起身,就进了城,先是去看了邱如虎说的那宅子。
路上问了那宅子主子的情况,听说是官宦人家在此置的宅子,现在要回了京城,这宅子留着没用,就急着月兑手。
锦好先看了胡同,心里就有了一份满意,那宅子的胡同笔直笔直的,马车可以进出,轿子也可以进出,旁边住的人家,看起来也都不错,来来往往的仆妇看上去也都很规矩体面。
看了那宅子,很是气派,也不算辱没了他们一家四口,心里又有了三分的满意。
再瞧那墙院,三分的满意又变成了五分的满意,高大结实,对他们来说,这墙院倒是多了一份保障。
再瞧见里面的构造,宅子有三进,四四方方,有而二十八间房,锦好心中算了算,算上下人,这也够住的。
屋顶到地砖都像是才翻新过的,瞧着至少能有五六年的时间不用再翻新了。
如意门前左右立着对猴子形状的上马石,进门是青砖的影壁,正中是大大的福字,还有几个嬉笑的孩子,看着就让人觉得有趣,这嘴角就弯了起来。
南房前面还种着一棵银杏树,瞧着怎么着也有上百年的光景,将整个的院子都遮蔽着,锦好可以想象,若是夏天躺在下面的可乘凉,秋日还可以打下些杏仁吃。
正房两边也种了数,不过一棵是株石榴树,一株是海棠树,院子里还有一座紫藤,紫藤的架下摆了个青瓷莲纹大缸,锦好站在那青瓷莲纹大缸,寻思着,若是买下这宅子,日后就在这里面养几条金鱼,最好是火红的那种,陪着这青瓷莲纹大缸,最是显眼不过。
正屋后面还有几株枣树,梨树,桃树,可以想象出春日打开窗子,那满眼花团簇锦的模样,也可以推断出,秋日果实累累的模样。
这心里的喜欢,又加了一成。
再进屋,眼前又是一亮,清一色的梨花木家什,最令她满意的是,居然还有一座掐牙透雕镶大玻璃的镜子,这在天朝可是个稀罕的物件,不说别的,就这么面镜子,就可以值了一千两,在加上这梨花木的家什,锦好心里满满盘算了一下,怎么着也能值个二千两银子了。
锦好心里满意,面上却做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
姚氏等人对宅子也很满意,不过一听价格——一万五千两的银子,每个人脸上的满意神色,都退了去,全都叫起了贵。
锦好却没有叫贵,反而问了这些家什,镜子可会留下来,那屋主也是个爽快的,说家什,锅碗瓢盆这些东西一概不会带走,全都留下来。
一万五千两的银票,对锦好来也不算特别大的数目,这钱倒不是拿不出来,就是若是这么痛快的拿出这笔钱来,日后传了出去,这家里全都是妇幼,怕是太扎眼了,再说了,日子还长着呢,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若是花钱如流水,日后怕有些捉襟见肘了。
硬生生的磨叽磨叽了半天,将一万五千两的银子磨叽到一万三千两,还让人家留下家什这些东西,屋主瞧着稀罕,这一家老小,居然是个小少女拿主意,倒也应了下来。
锦好做事干脆,屋主也急着月兑手,当即就买了下来,然后就让姚氏带着丫头开始收拾,她和邱如虎去见谢明覃和叶若铭,这个新鲜出炉的妹子邱如意说啥都要跟过去,锦好想着这屋子收拾,到处磕磕碰碰的,还不如自个儿带在身边保险,她是真心儿的喜欢这妹妹。
再说,邱如虎和谢明覃,叶若谦接触中,这两人对邱如意也不陌生。
谢明覃和叶若铭早就在那条准备买下的商业街等锦好,见到锦好来了,都迎了过来,二人策马伴在锦好马车的身旁。
邱如意伸手拉了拉锦好的衣摆,小声道:“二姐,你瞧,这街上的人都瞧着谢大哥和叶大哥呢?”
锦好抬眼一看,果然这两位美男将街道上男女老少的目光一网打尽。
三人巡视了那条商业街后,就去了临街的茶楼商议起来。
谢明覃瞧了锦好白生生的俏脸,摇着手中的扇子,坏笑着:“五小姐,你说商业集中,我们一时半刻想要用货物将这两条街填满不太容易,让其他的商家过来租房子做店面,我和表弟这些日子走访了一些,不过肯来的人,不是太多,想要极快的筹建起这条街,怕是困难。”
锦好点头:“这种情况,我也猜到了,所以今儿个过来,我还想说一件事情。”
她笑了笑:“我打算和两位公子商量一件事情,就是想建个绣坊,我寻思着,这绣坊就建在咱们这商业街里。”
谢明覃笑容越加的灿烂:“你想要在这里建个绣坊?”
锦好也不瞒着这两位:“我近日寻得一门绝活,想要自个儿建个绣坊。正面的铺子,我寻思着,怎么着也要五间,一间专门卖男子的成衣,一间专门卖女子的成衣,再用一间专门卖孩子的衣物,还有一间用做婚嫁。”
“那第五间呢?”叶若铭出声。
锦好笑了起来:“第五间,就做一些小玩意。”见叶若铭和谢明覃一副不解的模样,锦好解释道:“就是做些玩偶,饰品,鞋子等等!”
“会有人买这些东西吗?”谢明覃挑眉:“一般的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针线房。”
锦好笑得自信:“谢公子放心,我想做,自然有一定的道理,反正那铺子空着也是空着,何不让我试试。”
她唇角微弯:“就当我自个儿租这铺子的。”
好歹她重生而来,上一世的记忆中,未来几年的衣物导向,玩偶导向等等心里可都是明白,再说了当时为了物尽其用,王氏和佟湘玉可没让她少绣,她自然知道未来几年,什么东西受欢迎——王氏,佟湘玉当年可时常帮着她从外面接秀活。
她说得自信满满,眉飞色舞,一双黑漆漆,明亮的大眼睛,似是朝阳,对未来充满的信心。
落在谢明覃,叶若铭的眼里,就如同七色的花瓣,绚丽的绽放出独特的风采。
“说什么租,既然咱们合了伙,这铺子你自然说了算。”谢明覃笑着道:“那绣坊,我和表弟,出六成的银子吧!”
锦好摇头:“这点银子我还是有的。”
见二人似是不同意,就笑了起来:“若是两位觉得过意不去,那两位买下这条街的银子,我也出三成可好?”
这么一说,谢明覃就无奈的模了模鼻子,而叶若铭的眼底也有一丝讪笑。
三人正说得正事,忽然听见一直不说话的邱如意叫了一声:“二姐,你看——”
锦好顺着邱如意的目光,从雅间的窗口朝外看了过去。
只见对面的绸缎铺子的街道前,跪着一个浑身缟素的女子,因为此时那女子低着脑袋,那容貌看不到,也不知道长个什么样子,不过跪着的姿态,倒有些玲珑窈窕的样子,瞧那体态,年纪应该不会太大。
而那女子的乌黑的情丝上,正插着一根草,在天朝,若是头上插上一根草,那就表示要卖身的意思,这不,周围一会儿的功夫就围了不少人,对着那女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卖身葬母!”一直沉默不语的邱如虎瞧了那绑在女子身上的狭窄的木板子,念了起来。
引得谢明覃和叶若铭也看了过来,二人瞧了那女子一眼,眼底似有光芒闪过,对视一眼,默契横生,却不发一言。
“二姐,她这是要卖了自己吗?”邱如意的声音里,渐渐染上了同情。
锦好怜惜的模了模邱如意的脑袋,点了点头,心里却对邱如意的善良感到满意,能怜惜弱小,是很好,但是,若是一味的怜惜弱小,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三妹,咱们看看再说!”
邱如意虽然有心立时帮了那女子,可是她心里一向佩服锦好,二姐既然这般说话,自然有她的道理,也就乖巧的点了点头,静候锦好的安排。
只见那女子跪了许久,周围围着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但是真正想要掏钱买人的人,到现在还没有一个。
过来许久,倒是有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出现,那清凉暴露的穿着,只要长眼睛的,就能看出来,她是从哪里来的。
“听说这儿有个小姑娘要卖身。”那老鸨装扮的中年妇女吐了一片瓜子壳:“你要卖几两银子。”
那女子脑袋不抬,轻轻的开口:“十两!”
“十两银子,倒是算不上跪,不过我总要瞧瞧你这模样值不值这十两银子。”那老鸨说着,就用涂着红艳艳的凤仙汁的手,抬起女子的下巴。
众人一瞧,皆都道了声可惜,那少女生得凤眼桃腮,竟是带着三分的风姿,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女儿,若是卖到那等肮脏之地,倒是生生糟蹋了。
“二姐,咱们……咱们……买下她吧!”邱如意说这话的时候,底气有些不足,虽说自己现在拜了义母,可是说真话,除了添乱,还能做些什么。
锦好瞧着那女子,她被那老鸨抬起下巴之时,正巧对上那女子的眼睛,不知怎么的,那双眼睛却给她一股子怪异的感觉,怎么说呢?
嗯,那女子极力想要表现自己的惶恐,自己懦弱,可是那双眼睛,却透出一股子沉静,显然不想现在的剧情所需要表现的那般惶恐不安。
她不想管这闲事,所以她对邱如意的问话,装作未曾听闻一般。
邱如虎见邱如意的一双眸子红红的,仿佛有哭的迹象,他一向最疼自个儿的妹子,咬了咬唇,劝道:“二妹,一位姑娘家,若不是家逢巨变,走投无路,又怎么会插上草根,跪在街头,将自己卖了呢?你不是打算建个绣坊吗?咱们花个十两银子,买个绣娘,也算不得吃亏。这位姑娘看起来也是好人家出身,若是被买进那么个腌攒地里,倒是可惜了。”
邱如意也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乞求的看着锦好。
锦好无奈的捏了捏邱如意的鼻子,又瞄了眼邱如虎:“大哥,三妹,敢情你们以为我就是那么铁石心肠啊?”
她有些哭笑不得,邱如虎兄妹在镇上乞讨多年,到底还是阅历不够,一些细微之处,还不曾想的透彻。
“大哥,三妹,世人总是很容易被事物的表面现象所蒙蔽,尤其是今儿个这位姑娘,又有一副好皮相,自然更容易引起别人的同情。但是大哥和三妹可否知道,有时候看着可怜的,就不一定是弱者。”她淡淡的挑眉,看了那位少女一眼:“我倒是觉得,说不得下面这位要卖身葬母的姑娘,或许比咱们都坚强,厉害!”
谢明覃和叶若铭闻言,眼中的光芒大盛,看着锦好的目光倒是比以往来的又热烈了一份。
此时,楼下的那位姑娘正婉言谢绝那位老鸨的“好意”,口中轻声的拒绝:“这位夫人,小女子家逢巨变,不得已只能沦落到卖身葬母的境地,可是小女子的先父亲是读书之人,小女子自幼就承庭训,决不能玷污家中的门楣,小女子今日在此卖身,只求沦为个粗使的丫头,却不能污了家父的清名。”
这番话,那少女虽然说得轻声细语,但语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听到围着她看热闹的众人纷纷点头,暗暗赞叹不已:果然是位有志气的好女子。
这般一想看向那位老鸨的眼神就显得更为鄙视,原本那青楼的老鸨出来就不受待见,此时就差没啐一口唾液在那老鸨的脸上了。
只是一般这青楼的老鸨,都是有些背景的人,因此即使众人瞧不上她,却没有人敢站出来说句话。
而那老鸨瞧见那少女的花容月貌之后,哪里还肯轻易的放过那女子,说什么都要买下她,十两银子更是掏得大方,只是那少女一个劲的推月兑,说什么也不肯卖给那老鸨,二人顿时就争执了起来,众人有心相帮,却碍于老鸨的强悍,也不敢站出来锄强扶弱。
邱如意瞧那少女被欺凌的模样,想起兄妹二人在乞讨时被欺辱的情景,那眼泪就忍不住落下来,邱如虎瞧着,也眼巴巴的看着锦好,就连云燕和雪兰也都巴巴儿地看向锦好,这一刻,仿佛锦好就是那金光闪闪的菩萨,普度众生一般。
锦好被这么些殷勤的目光看得有些无奈,叹息了一口:“咱们天朝的规矩,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你们应该都清楚吧!”
邱如虎眼睛一亮,似有所悟,而云燕也低下头去思考,渐渐的表情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而其他两位只是迷惑不解的摇了摇头,皱着眉头,干巴巴的望着锦好。
“小姐,咱们买人,又不买马,管那个干什么?”雪兰发挥无知者无畏的精神,继续求解。
锦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白了雪兰一眼,解惑道:“不管是买人还是买马,都有它固定的地方出售,这样,就能让同类的买家和卖家集中在一起,就像你家小姐我刚刚的五间铺子一样,明白没有?”
雪兰想了又想,干脆的摇了摇头:“二小姐,我还是不明白!”
邱如意也摇头,轻声道:“二姐,我也不明白。”
锦好顿时有些无力了,而云燕此时却想明白了,接手锦好无力的事情,解惑道:“我倒是想明白了一些,给三小姐和雪兰解惑一二。”
“我想二小姐是想说,若是这位姑娘真的想要卖身为丫头,应该在到南街的观音庙附近卖身,因为大户人家往常要买丫头婆子,或是小厮都在那一带寻人,要不就是寻些熟悉的牙婆子。”
“而这里,不是绸缎庄子,就是茶楼,酒楼,来来往往之人,大多数都是非富即贵的,哪个闲着无事,往这里来买粗使的丫头?而且,能买的起丫头的人家,哪个不是管家出面,而那些管家,谁会没事跑到酒楼,茶楼,绸缎铺子面前来买人?”
“雪兰,你想想看,当日咱们在莫府的时候,是谁出去买丫头,又是从什么地方买丫头进府?这种事情,咱们第一次进城的人都知道,听这位卖身葬母的姑娘的口音,也不像是外地来的,应该是本地人士,只要是本地人,哪个不知道这行情?”
云燕说到这里,又瞧了一眼楼下那位卖身的姑娘,眼底一抹轻藐神色,再没有原先的同情:“看来这位姑娘说她只想做个粗使丫头,只怕她找错地方了,会来这个地方买下她的人,只怕也不会让她去干粗活。”
这下子说的异常清楚明白了,不管是雪兰还是邱如意都回过味来了,再瞧下面还在和那老鸨争执的少女,都没心情同情她了,敢情人家这是在找金主啊,她们就不打扰人家发财大计了。
不过,邱如意到底年纪小,心肠软,半刻之后,忍不住开口问道:“若是这位小姐真的被那妇人带回去,怎……”
“你不用担心。”锦好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的话:“这世上什么人都缺,就是不缺见义勇为的英雄,何况对象还是这么位娇滴滴的美人?”
“咳咳……”
“咳咳……”
她这话刚落,就听见两到连绵的咳嗽声,锦好抬头,只见谢明覃憋着坏笑连声咳嗽,而叶若铭的淡漠的眼底也闪过一丝笑意,不停的咳嗽。
她有些不解,随即想到破庙和茶楼的事情,一下子,热气冲了上来,一张白玉般的俏脸,红的了起来。
她结结巴巴的道:“我……不是……嘲讽……你们……也不是……说我……长……的……好看……我就是……”
谢明覃握拳,放在唇边,又是咳嗽了几声,道:“五小姐莫要自谦,你绝对当得起娇滴滴的美人一说。”又扯了扯笑得弯弯的唇线,看了叶若铭一眼:“而我和表弟,也自然当得起见义勇为的英雄一说。”
锦好闻言,更是恼怒,嘟着一张红唇,不想再理会这无聊人士。
不过,那俏生生的,恼中含羞的模样,却越发的生动灵活,惹人喜爱。
就在锦好和谢明覃斗嘴斗得正凶的时候,下面的情景又发生了变化,锦好嘴里的那位见义勇为的英雄果真出现了。
只是显然楼下的这位美人的运气没有锦好来的好,她的英雄算不上白马王子,充其量不过是黑猪王子一枚——肥头大耳,歪瓜裂枣,皮肤黝黑,最令人惊奇的却是长着一张三瓣嘴:抱歉,说错了,这位少女的英雄,是位黑兔王子。
黑兔王子以绝对的优势赶走了那位青楼的老鸨,然后就邀请那位少女和他一起回去,黑兔王子显然是个大方的,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
只是那位卖身葬母的少女依旧不乐意,还是用那句先父是读书人,断不能为人妾室,或是沦为玩物,污了父亲的清名为借口。
听听多刚烈啊,一时间又引得众人连连暗赞,不过依旧没有人敢站出来锄强扶弱,要知道黑兔王子比起那位老鸨来,更难对付。
“二小姐,您说,她现在为何又要拒绝这位公子?”雪兰不解,这位姑娘立志要钓金主,眼前的这位黑兔王子应该算得上金主,为何还要拒绝?
“货物也是有价的,显然这位姑娘认为自己的价码,这位公子付不起,人家这是打算待价而沽呢。”
不过正说着这话的时候,瞧着一道修长的身影由远而近,而那位姑娘的眼底却闪过一道光彩,她不由得蹙起眉头:“或者,我从头到尾就猜错了,人家姑娘不是待价而沽,而是早就相中了目标。”
“三舅舅?”谢明覃看了那位义正言辞,正在拒绝那位黑兔王子的姑娘一眼,再瞧了瞧远处而来的中年男子,神色一变。
“朱三爷若是这点伎俩都看不出来,还怎么坐稳现在的位置?”叶若铭神色微沉,却是对来人充满信心。
谢明覃顿时又恢复了洒月兑,轻松自在的摇起了扇子,嘴里却逗着叶若谦:“三舅舅又不是什么大罗神仙,怎么就知道她的目的?”
叶若铭瞧了他一眼,有些鄙视的样子,片刻之后才道:“咱们都看得出来的东西,朱三爷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谁知道三人都猜错了,那人影上了茶楼的三楼,进了雅间,那姑娘也没有对来人出手。
“怎么?难不成我脸上长花了,都睁着大眼睛盯着我?”来人笑得儒雅,长的文雅,但说出来的话,却既不儒雅,也不文雅,反而直来直去,自有一股子爽快的劲儿。
锦好这第一眼,就瞧着来人顺眼,一双漂亮,如古井般深幽的大眼睛,就笑得弯弯。
待到谢明覃摇着扇子给她介绍是自个儿的三舅舅——朱三爷的时候,她立时嘴巴甜甜的叫了一声:“朱三叔。”
甜甜的声调,柔和的笑容,弯弯的唇角,看得朱三爷心里乐开了花,当即又响又亮的应了下来,还回敬了一句:“莫侄女乖!”
接下来,邱如虎,邱如意也见了礼,同样受到朱三爷的热情回应。
谢明覃挤眉弄眼,一旁搞怪:还说没对人家的娘有啥想法,什么时候瞧见过自家的三舅舅这般热情的,就是进了皇宫,宫里的那些公主皇子也没得过他如此灿烂的回应。
锦好这边正在闹着相见欢,喜相识,而楼下的剧情又有了较大的进展,那位黑兔王子见美人儿居然不想报答他这位见义勇为的英雄,竟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以身相许,哪里肯答应,终于伸手去拉美人,瞧他那意思,显然要强抢。
众人是敢怒不敢言,那位娇滴滴的美人忍耐了许久,挣扎了许久,见众人只是一心看热闹,居然无人出手,只好自力更生,自强不息,于是忍无可忍之下,那殷桃小嘴,顿时化身血盆大口,对着那黑兔王子的手臂,就是一口,咬的那叫一个用力。
顿时,鲜血直流,黑兔王子手臂一痛,反射性的松开,那美人不等黑兔王子反应过来,哧溜一下子就跑了开去。
黑兔王子吃了这么大的亏,整个人暴跳如雷,捂着那鲜血直流的手臂,对着自己身边的随从吼道:“给我抓住这不识好歹的娘们,爷今晚上还就非要睡了这骚娘们。你们谁抓住了这娘们,爷赏银五十两。”
这话一落,黑兔王子的随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眼看着没几下就要追上那少女了。
谁知道,此时,那少女做出了件出人意料的事情,居然在危急时刻,冲进了茶楼,冲进茶楼不说,还冲上了楼梯,一直冲到了三楼。
一边跑,一边嘴里还叫着“救命……”,声音凄厉,可谓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因为三楼是雅间,侍者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可谓是悄无声息,待那女子冲上三楼,呼叫救命的时候,声音就显得异常嘹亮。
“扑哧”锦好猛然笑了起来,斜睨着谢明覃和叶若铭一眼:“看来我刚刚猜错了,这位姑娘是有中意的目标,不是叶三叔,只怕应该会是两位公子之一。”
话音刚刚落下,雅间的们就被猛地推了开来,那女子一下子就扑到在地,抽噎着,叫着救命。
锦好对着叶若铭和谢明覃眨了眨眼睛,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叶若铭和谢明覃见过锦好的沉稳,见过锦好的谨慎,却从未见过锦好如此活泼的一面,一时间都有些闪神,以至于对那努力表演可怜的少女都显得有些冷淡,狠狠地伤了美人的心思,
于是越发哭得可怜,梨花带雨,谁瞧了都要说一声:可怜啊!美人,我愿意赴汤蹈火,为你效劳。
可是眼前的这两位星眸朗目,鼻挺唇薄,人才一流,气势一流的公子,却显得不够入戏。
却见那位姑娘膝行了几步,跪在了谢明覃的面前:“公子,公子……求求您救救小女子……求求您……了,救救……小女子……”
叶若铭神情一松,递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给谢明覃,然后就坐在一旁和锦好,朱三爷等人看好戏。
谢明覃郁闷了,他本是看戏之人,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成了演戏的人,最可恨的是,一旁还坐着几个居心叵测看戏之徒,这心里能好过吗?
当他谢明覃不好过的时候,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好过,尤其是肇事者。
于是,他的话说的就不那么好听了。
“姑娘是让本公子救救你吗?”他挑眉。
那女子立刻一颗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求求……公子……救救……小女子……”
“可是本公子瞧着姑娘根本就不需要人救,以姑娘的彪悍,莫要说一个坏人,就是十个坏人也不是姑娘的对手,只要姑娘那血盆大口一张,保管全都退避三舍,哪个还敢跟姑娘较真。”
他啧啧了几下:“姑娘,本公子一向细皮女敕肉的,若是救了姑娘,再被姑娘咬上一口,岂不是得不偿失?”
谢明覃摇着扇子,一双桃花眼眨了又眨,委实为难的模样,差点让锦好又笑出声来:刁难,活生生的刁难。
那抽噎着的美人闻言,身子不易察觉的僵了一下,叶若铭的嘴角又抽了抽,谢明覃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一般,依旧风轻云淡的摇着扇子。
就听那彪悍美人,细声慢语道:“公子,小女子出身良善之家,会操持家务,做的一手好菜,煮的一手好茶,还随父亲读了些年的书,能伺候公子笔墨,小女子不奢求其他,只求公子可怜小女子,给小女子一个容身之处,大恩大德,小女子定当永世不忘。”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言辞诚恳,若是落在外人的耳朵里,怕是不同意这样的要求,就是天大的罪过。
就是锦好等人,若不是太清楚这位美人儿的所求,都要出声劝上两句。
可是不得不说,这位谢公子的脑子构造异于常人,听了这话,居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整个人居然笑得趴在了桌子上,只笑得那美人而莫名其妙,傻乎乎的盯着谢明覃看,连哭功都忘了展示。
半响之后,才见谢明覃止住了笑容,抬起脑袋,看着那美人,真真假假道:“姑娘,你说以本公子的身份,还能缺了做饭煮茶,伺候笔墨的?要说缺,本公子也只缺暖床的,美人不嫌多吗?本公子家里什么不多,就是房子多,闲着那里也闲着,还不如多添几个热闹热闹。”
那女子又是一僵,随即欲启唇,可是又见谢明覃摇着扇子,惋惜地摇了摇头:“原本,本公子瞧你长得还算有个人样,倒也能勉为其难给你准备间屋子,可是你刚刚那番话,本公子可是听在耳朵里,姑娘的父亲可是读书人,那清名可不能污了,再说姑娘的性子刚烈,又不甘心为人妾室,更不愿意沦为玩物。可是,本公子的身份摆在这里,姑娘若是跟了本公子,那就是个妾室,玩物的命。”
谢明覃长叹一声:“本公子虽然是个纨绔子弟,可是却是佩服烈性之人,像姑娘这般风骨之人,最是敬重不过,若是真的收留了姑娘,又忍不住冒犯了姑娘,那岂不是好心办坏事,这……不行,不行,若是到时候毁了姑娘的风骨,污了姑娘父亲的清名,那就是我的错了,不行……绝对不行!”
谢明覃的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一般,这次莫说锦好想笑了,这雅间里没有人不想笑的。
那姑娘神色又是僵了僵,咬了咬唇,半响之后,才以壮士断腕的决绝,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对着谢明覃道:“若是公子不嫌弃的话……小女子……小女子……愿意……”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偏偏说的温柔缠绵,柔情万千,百转千回,好像是啥山盟海誓的誓言一般。
“扑哧!”这次终于有人忍不住笑起来了,不但笑的大声,还拍着桌子。
“明覃……人家……姑娘愿意……你就……成全了人家姑娘吧!”朱三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豪迈的不得了。
“我成全她?”谢明覃也拍着桌子大笑了起来。
那姑娘被这二人笑得傻呆了,愕然的看着谢明覃,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既然您的风骨有时也是可以折腰的,那为何索性从了刚刚的那位公子?”
叶若铭微微勾唇,神色莫测。
“那人……如何能与这位公子……相提并论!”美人的声音略显僵硬,却还含着女儿家的娇羞,整个人跪在地上,一身缟素,如何栀子花般的娇弱馨香。
“原来是瞧上本公子的绝世容颜,才拜倒在本公子的脚下?”谢明覃略显惆怅的低叹:“男人长得太好,也是烦恼。”
“扑哧”锦好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谢明覃飞了她一眼,又继续表演。
他走到这位姑娘的身前,摇了摇头,用一种略显自豪的声调问道:“姑娘,你知不知道,每年向本公子投怀送抱的女子有多少?你又知不知道,每年向本公子自荐枕席的美人有多少?”
他绕着那姑娘走了一圈:“说真话,像姑娘这样姿色,在本公子的府上,也不过就是个倒夜香的份,本公子就是想要亲近姑娘,瞧着姑娘的这张脸,也亲近不起来。”谢明覃模着下巴,一副万般苦恼的模样。
“再说了,就是我勉强自己亲近了姑娘,姑娘还在孝期,本公子也是下不了手啊,总不能勉强姑娘在孝期就与本公子亲热吧!”
那姑娘的身子,在谢明覃的一番话中,已经是僵了又僵,锦好却是受了玩笑神色,低头,若有所思。
她从来就没有觉得谢明覃是善茬,今儿个却总算是见他出手了,瞧他的言行,根本是无迹可寻,似真似假,让你无法分辨,可谓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诡道也!
见他逗弄这位姑娘,就如同猎人逗弄陷阱里的猎物,纯属兴致所在。
叶若铭和朱三爷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显然是对谢明覃的性子了解颇深,习以为常。
而邱如虎等人则是张大着一双眼睛,以一种崇拜的目光看向谢明覃,显然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等能人。
谢明覃享受了被人崇拜的目光,风度翩翩的摇了摇扇子,然后“唰”的一声,收拢扇子,像是下了大决心。
“罢了,罢了,君子不强人所难,我虽然算不得伪君子,却自认为是个真小人。怎么能为难姑娘呢,既然姑娘十两银子要卖身葬母,我就好人做到底,送姑娘十一两银子,姑娘也莫要客气,十两银子给姑娘葬母,另外一两银子,就算是我打赏给姑娘的,毕竟姑娘今儿个真的娱乐了我一把!值得赏上一赏!”
那姑娘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苦巴着一张俏脸,一双水水的眸子,欲说还休的看着谢明覃,就差没黏在谢明覃的脸上。
最难消受美人恩!
谢明覃被这么一看,又是心软了一份:“罢了,罢了,这好人做到底,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多点银子防身,好吧,好吧,我今儿个认栽,就再多加姑娘一两银子,送姑娘十二两吧!”
他以一种诱哄的语气道:“姑娘,做人可不能太贪心,要知道你今儿个准备的实在不充分,先不说,我在京城见过姑娘,虽说姑娘长得不堪入目,但总算还算有份人样,我这人一无四处,可是到底还是有个好处——记性还算不错!再说,今儿个这地方,姑娘就选错了。”
那姑娘听得这话,脸色大变,整个人如一枚月兑弓的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谢明覃,袖中寒光一闪,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就对着谢明覃的脖子而去。
谢明覃身子一闪,叶若铭双手一个用力,那桌子就被推了出去,挡住那姑娘的攻势。
而朱三爷立刻冲到锦好等人的身边,将他们护在身后。
而锦好等人,此时也从惊吓中醒了过来,倚在墙壁上。
锦好见屋里打斗的三人,叶若铭和谢明覃功力厉害,那位姑娘节节败退,可是脸上却没有半点惧怕之色。
锦好虽然没有听懂谢明覃刚刚那些话,但是却能听明白,这女子他在京城见过,而且是老对手的样子。
一个明知道不会是谢明覃,叶若铭对手的女子,却还是来送死。
锦好怎么看,这女子不像这么笨的人。
这里面定然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