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闪着寒光的剪子,在张氏的脸上划过深深的痕迹,深可见骨,正不断的往外淙淙的冒着热血。
而,锦好一身白衣,凛然而立,手里正拿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利剪,一阵诡异的风吹过,她的衣摆飘飘,如同在湖面上飘逸一般,毫无着力之态,长长的衣摆遮住她的双脚,就像是飘离地面。
身后的紫金香炉中烟雾缭绕,浓烈的香气中,一道声音响起,阴沉尖锐,听在耳朵里,更觉得阴森森的,阴气惊人,冰冷的双目满是狠毒怨恨的瞪着张氏:“三夫人,木琴一心为你,你居然放火烧死我,今儿个我要杀了你!”
突然,锦好的嘴里吐出来的居然是木琴的声音,众人只觉得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空气中多了一丝寒冷,就是阳光落在身上,都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就好像现在似乎被浸泡在冷水中,而且还是结着冰的冷水,似乎整个人都要冻僵了,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在这种阴深,冰寒之中,众人都感觉的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掐着她们的脖子,不要说走动了,连说话都变得异常困难。
天朝的人是信鬼神的,想到木琴,瑶琴死的莫名其妙,再加上从锦好嘴里吐出木琴的声音,这一切太过的匪夷所思,心里对那些话,就信了三分。
锦好说罢,那手中的利剪在张氏的脸上又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来。
张氏吃痛,尖叫,慌张,惶恐,先是做贼心虚,然后刺痛难忍,伸手一模自己的脸颊,一手的鲜血,顿时惊的她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起来——她毁容了,这怎么能行,她的丈夫很快就会成了官老爷,她就要是官夫人了,怎么能毁容呢?
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她尖叫着,扑向锦好,又急又恨,巴不得将锦好挫骨扬灰,在急怒攻心之下,在被毁容的刺激下,她的神智远离,口中嘶喊,不管不顾,犹如疯子一般,破口大骂:“小贱人,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你这个小贱人,你勾引三老爷,死有余辜,死有余辜……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此时,她全然忘了她身在何处,为何事而来。
众人见三夫人突然之间变得就跟疯了一般,再听她的话,全都惊呆了,原来木琴的死,真的是三夫人搞得鬼,因为木琴勾搭上了三老爷。
“你应我的,你应了让我进三房的,为何要这样对我……我不求名分,只想伴在三老爷的身边,你为什么一定容不下去……”
木琴的阴冷的声音,从锦好的嘴里再次吐出:“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你言而无信……答应我,只要我帮你害了五小姐,毁了五小姐的名节,你就让我进三房的……我杀了你……”
三夫人捂着脸,鲜血从手缝隙中流出,狰狞而恐怖,此时,忽然又是一阵阴风吹过,吹起锦好的发丝飞扬,那种阴气冷森的感觉更甚,三夫人张氏似乎感觉自己此时正走在黄泉路上,到处是阴寒一片。
“啊……”她摇头惨叫:“你该死,你该死……你不能杀我……是你罪有应得……”身子摇摇摆摆,似是无法站稳。
众丫头见了,顿觉得大事不好,想要冲向前去,却又在瞧见锦好那青色的面容,黑色的嘴唇,还有那寒气煞煞的眸子时,脚下都使不上劲来,眼睁睁的看着张氏那一张俏生生的面孔,被毁了去,这还不算,当下锦好又是一剪下来的时候,张氏的鼻子被生生的削掉一半——她成了只有半个鼻子的人了。
张氏痛的如同杀猪般的嚎叫,疼,疼得她恨不得就此死去才好,她又惊又吓,翻了一个白眼,晕死了过去。
可是就是这样还不算,锦好手中的利剪还是一个劲的往张氏的胸口刺去,嘴里还一个劲的喊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此时的锦好双目迸发出血红的凶光,死死的盯着张氏,恨不得将她送入地狱油锅,狠狠地油炸一番。
众人看着那利剪快要刺进张氏的胸膛,再瞧瞧锦好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样子,心都颤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虽然三夫人带来的人,都是挺忠心的,可是忠心是忠心,但是再忠心也不乐意将自己的命用去忠心。
所以,此时众人担忧不已,却也没有人冲上前去,替张氏去挨剪刀。
如此,危急时刻,锦好嘴里忽然喊出弱弱的声音,这一次的声音很正常:“不要……不要杀……三婶子……不要……”锦好的手停在了半空,来来回回,好像有两个人在争夺着那利剪。
“五小姐,你还为这种求情,你知不知道她已经卖了你,替她的女儿铺路,这样蛇蝎心肠的人,你还愿意叫她婶子,还要救她?”这次又是瑶琴阴森恐怖的声音。
“不是……不会……三婶子……不会……”锦好一个劲的摇头,怎么都不肯相信张氏要害她的模样。
“不会?五小姐,你太天真了……”那利剪又近了三分,
众人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浑身半点力气没有,脸色白的跟新买的白布似的,生怕自己就是木琴的下一个目标——此时,她们百分百的信了,就是木琴附了锦好的身。
云燕的眼眶子红了起来,哽咽道:“木琴姐姐,求求你莫要再折腾我们小姐了,小姐一向身子弱,哪里禁得起你这般折腾,木琴姐姐,您在的时候,我们小姐可没有对不起你半点,你这般折腾她,于心何忍?今儿个从老夫人房里回来,你就这般折腾小姐,她就是再大的精气神也受不了啊,你这样,不是要活生生的耗死我家小姐吗?”
说到这里,吸了一口气,猛地一下子跪在锦好的面前:“木琴姐姐,求你赶快离开我家小姐的身上吧!冤有头,债有主,你已经将三夫人伤成这样了,这恩怨也该了结了吧!木琴姐姐,你为人一向宽厚,你总该替我们小姐想想吧!若是她醒来,发现自己伤了自个儿的长辈,只怕就要羞愧而死了,再发现自个儿若是杀死了自个儿的长辈,这还如何活下去啊!木琴姐姐,求求你了……就给我们家小姐留一条活路吧……”说着,就给锦好磕起头来。
“用红筷子……用红筷子……”不知道是哪个丫头喊了起来:“被附身的人,只要用红筷子夹着手指,用力的拽,就能醒过来。”
“我去拿红筷子!”雪兰也不等人吩咐,就一溜烟的跑去,拿了两双红筷子冲了回来,直跑的香汗淋漓,气喘如牛。
而此时,锦好和木琴似乎还在争夺不休,雪兰递了双红筷子给云燕,然后两人默契十足的将锦好扑倒,拥着红筷子夹着锦好的手指,用力的拽着什么。
而诡异的现象再次出现了,随着那红筷子拽上一次又一次,锦好脸上的青色,唇上的黑色,就淡了起来。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拽着,锦好脸上的青色,唇上的黑色都淡了下去,不过,她的人也摔倒了下去,晕了过去。
众人此时哪个还有心思搜查锦好的院子,全都手忙脚乱的抬着张氏下去,脚下生风,生怕留下来,就会成为第二个张氏——虽然她们长得不是国色天香,但是也不喜欢在脸上留记号,更不喜欢被削掉半个鼻子。
莫老夫人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又惊的晕了过去:大房的得了癔症,二房的和离了,三房的毁了容,这……她这辈子做了什么孽,怎么就摊上了这么苦的命。
莫氏族长目瞪口呆:白日阴灵俯身。
天,这得多大的仇怨。
而王老夫人却还是一个劲的要孙子媳妇,莫二老爷被逼的无法,却也不敢再去锦好的院子,那孩子有些邪门。
至于,让她替嫁的事情,哪里还敢提,谁知道这孩子会不会再被哪个附身,划破他的脸,割了他的鼻子,那他这辈子就毁了。
所以,很干脆的,他身子一软,也晕了过去。
王老夫人瞧着莫府上下,晕的晕,昏得昏,傻得傻,心下一狠,索性咬了牙,让小厮拖着莫氏族长,跟她一起打到叶家别院去。
莫氏族长不肯丢这个人,可是王老夫人才不管呢,为了孙子,今儿个就是绑也要将莫氏族长绑过去。
叶家的别院,可不莫家那般好闯,她又不是叶家老爷的便宜丈母娘,谁也不会给她面子,何况,二公子今儿个办喜事,叶家的下人都在等着喜钱,哪里能让别人欺上门来,坏了二公子的喜事。
而且,王老夫人一上来,又是打,又是砸的,他们哪里能忍下这口气,他们可是叶家的下人,莫说在山古镇这么个小地方,就是京城,许多达官贵人来了叶家,都是笑盈盈的打赏给他们这些下人,今儿个一个老太太居然在这里又是打,又是砸,若是他们不好好的打还回去,他们还算是个男人吗?
为了向看热闹的众人证明他们叶家的下人是地地道道的的男人,叶家别院的下人们毫不犹豫的挥舞着拳头,对着莫老夫人以及她带来的王家下人们打了过去。
他们可没有什么不打女人的顾忌,身为下人讨主子的欢心最重要,若是让这些人搅合了二少爷的亲事,还不要让主子剥了皮去?
为了身上的那身人皮,叶家的下人们,那挥舞的拳头绝对的没有留情,三两下,王老夫人的脸青了,眼睛也被打得熊猫戴眼镜了,而王家下人也是伤的伤,残的残。
但,千万不要小看老太太的战斗力,尤其是为了孙子的老太太战斗力,王老夫人再接再厉,和叶家别院的下人纠缠了起来,一边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叶家仗势欺人,夺人妻室,伤人性命……苍天啊,你张开眼睛吧!”
一边嚷着,一边让王家的下人都扯开了嗓子,就是那些杂耍班子,都给利用起来,一起叫嚷着,更有好事的路人,看着热闹,也跟着扯开嗓子。
“叶家仗势欺人,夺人妻室……”
叶家的大厅,此时正忙着准备拜堂,莫锦冉心里一路忐忑,生怕被叶家的人发现自个儿是冒牌顶替的,而断了她荣华富贵的梦,现在终于轮到拜堂成亲了,
只要能支持到洞房,她就是叶家二少爷名正言顺的平妻了。
而叶家二少的心里,同样是只要入了洞房,他想法子将锦好再弄回来,不管今儿个和他拜堂成亲的是哪个,他的平妻依旧是锦好,而不是这个看着就恶心的莫锦冉。
二人各怀鬼胎,却也都想早点拜堂进洞房。
可是,事情难以如愿,就在“一拜天地”的叫喊声中,传来众人的嘶吼声:“叶家……仗势欺人,夺人妻室……”
虽然说叶家的别院不算小,可是千人共声,这威力,莫说叶家别院了,只怕再大的院子,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叶家仗势欺人,夺人妻室?
这名头可不小,所以当即叶家三夫人的脸色就黑了下来,使人出去,问了什么事情,让人将主事的事情。
王老夫人一身青青紫紫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她是一边走,一边嚎,反正她的嘴还没伤着,那话说的是精彩绝伦,好像她是全天下最可怜,最受委屈的人,不得不说,某些躲着看热闹的人,心里都对强悍的王家老太太生了一股子的同情心——多么可怜的老太太。
显然都忘了,若是真是个可怜的老太太,哪个有啥本事打到叶家别院来,还能纠结成千上万的路人,光是这么个手段,就当不起可怜两个字。
王老夫人一进大厅,就冲到盖着红盖头的锦冉面前,一把掀起她的盖头——莫锦冉的脸就暴露在众人的眼里。
有些知情人士就嘀咕了起来:不是说莫家的五小姐嫁过来吗?怎么变成了莫府的二小姐?
更有消息灵通人士思忖着:听说莫府的二小姐得了癔症,怎么会……
一时间,观礼的众人各有所思,却都聪明的不发一言。
叶三夫人一见盖头下的是莫锦冉,顿时脸色大变,尖叫起来:“怎么不会五小姐?我们叶家娶的是莫府的五小姐,怎么会……”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不过表现出来的样子,倒是像极了真的蒙在鼓里一般。
而二公子叶若谦也是脸色一变,对着莫锦冉怒道:“怎么是你?五小姐呢?”
心里其实有些不妙的感觉,事情的走向怎么和他设定的不一样,此时不该是王家老夫人闹过来恶,而是莫家悄无声息的将五小姐送过来,换了莫锦冉回去,而不是这般闹得人尽皆知。
现在,也只有一口咬定娶的是五小姐,这般或许还能迎娶到五小姐。
莫锦冉看着叶若谦冰冷无情的眼睛,心下一颤,因为她从叶若谦的眼里,看到是冷漠无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直到这时,莫锦冉有些不确定了,她是不是想错了,这么一双冷淡无情的眸子的主人,怕是穷极心力,也不会对她有情吧。
她苍白着一张脸,颤抖着唇:“我……我……”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叶若谦的问话,难不成她要说,她是主动替嫁过来的,只怕这话一说,她这名声就算是毁得干干净净了。
莫锦冉终于看清楚了,叶若谦心里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莫锦好,她的心里虽然不是滋味儿:凭什么那个贱丫头处处都比自己好运?
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涨的满满的,有一种不能控制的力量,从她的心里冒出来,她想要尖叫,想要嘶吼,更想要将怒嚎。
不能,不行。
她不能,不能吼出来,不能叫出来,她要忍,要忍……
她压下心头那种诡异的感觉,不能说,不能回答,只能颤抖着,楚楚可怜的。
不想回答,不能回答之时,莫锦冉就想要用惯常的手段——装可怜来蒙混过关,可是有人却不肯放过她。
王老夫人一想到自己这些年,将这个外孙女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里,她居然不顾王家独苗的性命,屁颠屁颠的主动悔婚,嫁人,她这心里就憋着一把火——那宽大的,能遮住身材的嫁衣,她看一眼,就知道莫锦冉是心甘情愿的。
猛地甩了莫锦冉一个巴掌,立刻将那白生生的小脸打得红肿一片:“锦冉,外祖母这些年自认对你不薄,你怎能能背弃婚约,做出这等背信弃义的事情来,一女二嫁,你……你……”
莫锦冉心里恨极了莫老夫人毁了她的荣华富贵梦,心里那种诡异的怒火越发的明显,又用尽力气压了下去,面上却死劲忍着,眼泪鼻涕一把:“外祖母,我……我没有……我没有……我不知道……不知道……”
然后,身子一软,仿佛不堪重负,就倒了下去。
昏的果然及时,再不用面对众人嘲讽的目光,又能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只是扶着莫老夫人的喜红,却更不乐意了,今儿个她可吃了不少的苦头,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这个贪图富贵,背信弃义的莫二小姐。
凭什么她这么一昏,就什么事都没有,而她们这些无辜的下人却伤的伤,残得残。
“表小姐,表小姐……”喜红放开王老夫人,扑到锦好的身边,使劲的摇着锦冉,修长的指甲不着痕迹的死死的掐了几下:“您醒醒……醒醒啊……”
嘴里叫着,手上掐着,一下重过一下,到最后,几乎让莫锦冉忍不住睁开眼睛,跳起来,抓花喜红的脸:该死的丫头,居然下黑手。
她想要跳起来,将这个死丫头撕成碎片,再扔到荒山里喂狼,可是现在她要忍着,忍着,但那股诡异的怒火,那种无法控制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那种无法控制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喜红瞧着怎么掐,莫锦冉都不肯醒,她又不能做的太过,露了痕迹:毕竟她是奴,而锦冉却是主。
只是倘若这般饶过莫锦冉,她却是怎么都不肯,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有了法子,猛地伸手,在锦冉的鼻子一抹,然后整个人吓得向后退了两步,那脚尖赶巧就踩在莫锦冉的芊芊玉手上,还很不“小心”的搓了几下,直搓得锦冉的手背破皮。
“啊……”莫锦冉突然惨叫出来,她实在是忍受不了,猛地坐起身子,对着喜红就扑了过去:“该死的小贱人,小娼河蟹妇,看我不打死你,居然敢对我吓黑手……我……打死你……”
手上钻心的疼痛,让莫锦冉再也装不下去了,那股子诡异怒气让她失了理智,不能控制的,不管不顾的扑向喜红,一把拽着她的头发,狠狠地拽下一撮来,然后猛地张嘴,咬着喜红的耳朵,狠狠地咬了半块下来,满嘴的血腥,点点的猩红,让她狰狞的如同恶鬼一样。
众人瞧着眼前的锦冉,都狠狠地抽了一口冷气。
癔症?
这一定是癔症!
莫家的二小姐果然是得了癔症。
莫锦冉从众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她不想这样,可是她控制不住,有种撕裂的冲动,让她想要毁灭什么,想要做点什么。
她像个疯子一般撕咬着喜红,然后又在王老夫人的错愕中,扑向了她,抓住她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一块带血的肉,就这么硬生生的被扯了下来,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一般,哈哈笑着,又低下脑袋,张大嘴巴,又要咬下去……
可怜的王老夫人,那么强悍的人,也被这般疯了似的莫锦冉给吓到了:锦冉疯了,她得了癔症,是真的得了癔症……
叶三夫人终于从眼前的混乱中,惊醒了过来,冷喝:“还不将莫二小姐给抓住,没看到莫二小姐神志不清吗?”
饶是叶家的丫头婆子见多识广,见到这般疯子模样的莫锦冉那腿下也有些发软,不过主子下令,哪有不遵从的道理,彼此之间对看了一眼,颤颤地,都咬着牙上前。
可是,莫锦冉此时牙齿发痒,手脚发痒,总想抓着什么,咬着什么,才能舒服,所以抓向她的下人,不是被她咬了一口,就是被她抓破了脸,一时间居然力大无穷,那么些丫头婆子都不能拿下她。
叶三的夫人顿时恼羞成怒,一张脸涨的紫红,怒吼起来:“还不快给我抓起来,难不成我叶家养了一群废物,连个弱女子都抓不住……”
叶家仆妇见主子怒了,顿时都豁出去了,一起冲上去,将锦冉死死的按在椅子上。
锦冉被叶家的仆妇按得死死的,身体却还在拼命的扭动着,双眼赤红一片,凶光直闪,犹如旷野中的恶狼,死命的叫着:“放开我……放开我……”
到此时,这厅中,再也没有人相信,她是个正常的人了,就是随后而来的莫氏族长,也信了:否则怎么解释这么个弱质女流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否则以莫家二小姐温柔善良的性子,怎么会做出这等恐怖的事情,生咬人肉……
不少人都惊的呕吐了出来,太可怕了——没想到,莫府的二小姐发起病来,这般的可怕,真是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而叶三夫人除了愤怒,除了觉得丢脸之外,心里还对莫府生了极大的怨恨:居然将一个神智不清的小姐嫁到叶家来,这莫府是什么心思还用说吗?
对娶莫家四小姐莫锦玉做正妻的心思,也犹豫了起来,虽说有公爹压着,但是她却是百分百的不乐意……
看来,她得想个法子给皇贵妃的姐姐捎个信了,她的儿子可不能娶这么个人家的正妻。
莫锦冉还在闹着,嚷着,不停的挣扎着,撕咬着,莫氏族长觉得实在是太丢脸了,他从来就没有这般丢脸过,即使是个疯子,可这也疯的太厉害了吧。
他赶紧让人用绳子将锦冉的手脚都捆绑了起来,因为锦冉挣扎的太过厉害,不肯捆绑,所以她整个人就从椅子上滚到了地上,凄惨,狼狈的惨叫,看起来比疯子还疯子,而她现在的样子,莫要说在座的各位,只怕王氏瞧见了,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承认她的女儿就是个疯子,十足十的癔症。
所有的人都厌恶的看着眼前这个可怕的疯子,如同野兽一般,见人就咬,谁还能对一个野兽有什么同情心,再加上叶家的下人被锦冉咬怕了,只能用手死死的压在她的脸,在她的嘴里塞上布,那张曾经天仙般的面孔,此时染上了尘土,再也找不出曾经的美丽了。
莫锦冉这一次是真的毁了,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众目睽睽之下,众人亲眼见证了她的疯病,就是以后她再说什么话,众人都会将她的话,当成疯话对待,这就是瑶琴对她的报复,也是锦好想要的。
死,算什么,生不如死的活着才是最大的煎熬——不过,今天只是莫锦冉悲惨生活的开始。
叶家别院是热闹一片,而锦好的院子却是一片安宁。
“你的脸和唇,刚刚是……”叶若铭自认见多识广,可是刚刚锦好青青的脸色,黑紫的唇瓣,他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即使他好奇心很淡,也禁不住问出了口。
而且,对锦好的好奇越来越强,心中那种渴望也越来越强烈,眼前的少女就像一本引人入胜的书本一样,打开了第一页,就想让你读第二页,每当你想要压抑着自己的渴望,合上书本的时候,她就会带给你更强悍的震惊,让你欲罢不能。
明明只有十岁的稚龄,明明只是一个单薄的少女,却能眼睛不眨的手拿利剪,毁了别人的脸,演技十足,脸上半分心虚和惶恐都没有,甚至连一丝一毫的不安都没有流露出来,让他都不得不心生佩服。
他自小在宫里长大,却也不得不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心机深沉的让他佩服的女子。
最特别的是,若是其他女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只会让他心生厌恶,只会让他觉得心狠手辣,可是这个少女却只让人不舍,让人恨不得替她,这才是他最迷惑的地方。
“不过是菜汁和茄子汁罢了!”锦好没想到这么点小事,居然入了叶若铭的眼:青色的面容,不过是菜汁涂抹罢了,而黑色的唇瓣,也不过是茄子的汁,会消失没有,那也不过是被皮肤吸收,这才有了红筷子的出现。
叶若铭想到锦好刚刚那惨不忍睹的脸色,唇线忍不住上扬,再看一眼,锦好现在的模样,强烈的对比,让他将脑袋微微的一撇,隐住他微勾的嘴角——自己现在可是病人,不能惹恼了收留他的主子。
锦好瞧着叶若铭扭头的动作,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必然是想到她刚刚那恐怖的模样,心中微微摇头,女子的容貌果然是非常重要,而世间的男子果然重色,没想到连叶若铭这等清冷性子的人,都觉得看不过她刚刚那张脸。
想必她的三叔也不会是例外,想到张氏日后的伤心,她就觉得一阵痛快,对今儿个自己的所为,没有丝毫的后悔。
对张氏,锦好的厌恶甚至超过王氏,至少王氏这个恶人,还能有怨恨自己的理由,而张氏不过是因为自己挡了她女儿的路,得了她女儿心上人的青睐,就这般狠狠地糟践她,也不想想,若是今儿个她进了叶家的喜房。
而,张氏带人来,自己不再闺房内,她会怎么样,外人会怎么流传,即使她进了叶家,做了平妻,只怕连个丫头都瞧不起她吧!
锦好可以猜出来,定然是叶二公子听了她不肯嫁入叶家的风声,私下和张氏做了交易,为了自个儿女儿的正妻之位,就这般不顾她的生死——以她的性子,谁又能保证,她不会一头撞死在喜房里呢?
张氏自然不会想到这些,想到了也不会在意,因为即使她一头撞死了,与张氏也没有关系,反正交易已经完成,她的女儿正妻之位定然是跑不掉,三房搭上了高门的女婿,死的不过是侄女,伤心的也是别人的母亲。
这等伪善的恶人,她不想容忍下去,所以才定下这等毒计——毁了她的容,让她一辈子不敢再踏出院门一步,日日饱受心灵的折磨,这才是对恶人最大的惩罚。
锦好心里痛快的,这心情也自然好了,少有的起了恶作剧的心思,走到叶若铭的床边,斜视了他一眼:“我真没想到大公子居然也是个重视容貌的人,之前还真的看走了眼。”
叶若铭闻言,倒是转过头来,将锦好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看了半响,才启唇道:“虽说五小姐容貌不甚出色,但我觉得还能入眼,倒也不至于不堪入目。”
不甚出色?不堪入目?
锦好怒了,世上的女子谁不爱美,哪个能容忍别人对自个儿的容貌挑三拣四的,即使活了两世,自认为抗打压的能力较别人强悍很多的锦好,也气得恨不得一把掐死了这个躺在床上的男子。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眼线上挑,唇线勾勒出微微迷人的弧度,柔和了那一脸的冷清,淡染了冰霜之色,也淡了往日过分成熟稳重的老成模样,反而贴合他现在的年纪该有的模样。
他在调侃她?
锦好愣住了,这个连笑都吝啬的男子是在和她说笑吗?
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以为自个儿看花了眼,可是不管怎么眨眼,他微微上扬的唇角都没有看错。
有些失笑,不再理会他,其实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只不过这人一向稳重的让人忘了他真实的年纪。
不过心里,对叶若铭一句话就差点挑起她的性子,倒是有些诧异,她什么时候这般沉不住气了?
云燕端了碗红枣粥进来,瞧着自家小姐脸色不太好看,像是生气的模样,立马开口,岔开气氛:“小姐,刚刚可吓死奴婢了,就这么让叶公子躺在床上,若是有个人进来,只要一抬头就能发现,不想居然没有让你发现。”
锦好笑道,眉目精致如同墨色所画,眼眸转动时,流转着寒冰一般的光芒,顺着她的话开口:“众人只会注意门口发生的事情,先是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再然后注意力都集中在三婶子的脸上,哪个还有些查看我房里。”
她的屋子摆设简单,就是帘子都是薄薄的,站在外室,莫说打起帘子,就是放着帘子,都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得清楚,她光明正大的打开门,将一切展示在众人的面前,而她那一身装扮,精心设计的表演,可比观察这房间更来得精彩,那些人想不上当都难。
若是想要隐藏一件东西,无需欲盖弥彰地遮掩,只需让另一东西比你想隐藏的那一个更加引人注意就可以了。
所谓“月朗星稀”,其实就是这个道理,看似危险,其实最安全不过。
说到这里的时候,锦好那如同古井一般幽深寂静的黑眸中,带了一丝彻骨的凉意:“毕竟那血肉模糊,没有了鼻子的贵妇人可不常见。”
云燕想到张氏现在的模样,打了一个寒颤,而锦好却接过她手中的红枣粥,又吩咐云燕将紫金香炉中的檀香熄灭——浓烈的檀香可以遮住叶若铭身上的血腥之气。
“我,自己吃!”叶若铭动了一子,想要挣扎着坐起身子:“我可以自己吃。”
锦好点头,随即将手中的红枣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声音柔和,语气温润:“大公子金刚不坏之身,自个儿坐起身子吃点粥算什么请吧!”
云燕在一旁一个没控制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立刻让叶若铭的一张清冷的俊朗,难得的让上一丝窘态,倒也更像了十七八岁的少年,不再是高不可攀的星辰。
叶若铭想到自己和眼前之人,好像早就过了那么条界限,现在自己再顾忌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好像真的挺矫情的。
他的性子一向杀戮果决,从不拖泥带水,立刻张大嘴巴,表示出他最大诚意的接受锦好的好意。
锦好小小的报复了他对自个儿容貌的不敬,那手里的勺子,一下接着一下,不停的往他嘴里塞,连咀嚼的功夫都不给他,而叶若铭知道眼前的小佳人正气恼着,乖乖儿的喝粥,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讲。
淡淡的幽香若有若无,似远似近萦绕在鼻端,似兰似麝,说不出的舒服,说不出的迷人,让他那颗骚动的心,越发的动荡起来。
“小姐,你说三夫人被您打发回去了,那替嫁之事,会不会就此了结了?”云燕声音里的担忧浓烈,总觉得自家小姐嫁给叶二公子做平妻的事情,不会就此了结。
“不会就此了结。”锦好帮着叶若铭擦拭了嘴巴,将碗交到云燕的手里,站起身子,走到窗前,细细的描绘窗格,神情淡漠:“只怕等一下,叶家二公子就要上门要人。”
要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何尝不是想进她的闺房一探究竟。
“那如何是好?”
“走一步算一步吧!”锦好轻声道,自己心里一时也没什么主意。
她不是神,也无法解决每一个困难,何况是不熟悉的对手。
“他不会过来,至少今天不会有时间过来。”叶若铭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寒芒:“五小姐若是信得过在下,今儿个好好的休息一番,至于明天的事情。”他声音一顿:“明天再去想它。”
一脸的笃定,让人想不信都不行。
锦好朝叶若铭看了两眼,四目相对,她的双眸漆黑,眸光流转如同最上等的黑珍珠。
而此刻,她的眼中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似是对叶若铭未曾说出口的话心知肚明。
眨了眨眼睛,目光淡淡收了回来,唇畔泛起一丝笑意,然后打了一个哈欠:“忙了一天,还真的挺累。”说完,转上就上了窗前的美人榻。
叶若铭见到锦好如此行事,先是愣了愣,随即眼里极快的闪过一抹满意: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
她真是越来越让他难以割舍了。
难怪他那眼高于顶的二弟,在这等重要关口,还愿意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心计在她的身上。
她值得,不是吗?
缓缓的闭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只是面容又柔和了半分,仿若桃花般惹人注目。
云燕一时间傻住了,不知道这两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呆站了片刻,瞧了瞧榻上的锦好,又瞧了瞧床上的叶若铭,微微沉思了一下,拖了屏风隔在床和榻之间,又抱了两床被子铺在地上,守在锦好的榻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