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幻风云录 第十二章 螳螂捕蝉(2)

作者 : 石之瞳

李文成坐定,便叫了一壶茶,一边喝着一边四处观望。这里果然热闹,除了喝茶的来客,茶坊的一边,一群人正围着一张跛了脚的桌子掷着骰子猜大小点。

李文成坐了良久,这时一人朝茶坊走了过来,他穿着青布儿衣衫,脸上凹凹凸凸的,头发梳得油亮,身材有些壮,走起路来一身痞气。那人走到茶坊,便有人打招呼道:“赵驴儿,过来玩两把啰。”

那赵驴儿摇了摇头,找了个位置坐下。打招呼之人见赵驴儿没理他,便嘻笑道:“怎么,不就是那日输了一次,就这么没胆了,要不要我借你几串钱玩玩。”

赵驴儿啐了一口,朝那人笑骂道:“猴三,你不要嚣张,那日让你赢了一回,就张狂成这样。待老子喝了茶,再来收拾你。呆会老子不把你兜里的仔儿赢个精光不算完,看看翠竹那**今晚还让不让你上床!”众人一阵哄笑。

这时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聚赌人群中溜了出来,围到赵驴儿旁边。只听一人道:“赵哥,我们兄弟俩最近手头紧,能不能……能不能借两个钱玩一玩。”

“你们这两个臭小子,不想活了,叫你们不要玩了,你们还玩,真是找死!最近大哥手头也紧,没钱借你们。哦,对了,你们两个兔崽子,这个月的茶钱你们还没奉上呢?”赵驴儿骂道。

少年垂着头陪笑道:“赵哥,你也知道最近风声紧,自张三哥出了事,这城中管得可严了,我们哪有下手的机会。待这风头一过,我们哥俩必定好好孝敬孝敬您老。”

赵驴儿听到“张三哥”几个字,脸色一变,伸出食指,作了个“嘘”的姿势。脸色瞬时又变得凶恶,低声道:“你想找死,以后不许再提这个!”

那少年露出害怕之色,低着头不敢再说出半点话来。赵驴儿喝完茶,用手抹了抹嘴巴,站起身向那聚赌人群走去,那两个少年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那群人见赵驴儿过来,让出一个空位给他。赵驴儿赌了几把,似乎运气欠佳,全给输了,气得他嘴巴里不住地骂骂咧咧。

过了没多久,赵驴儿便将身上的钱输了个精光,他心有不甘地咒骂了几句,转身离开。

李文成早已注意了他,将他与那两个少年的对话听得清楚。他心想这赵驴儿听得“张三哥”时立刻脸色大变,他们嘴里的“张三哥”莫非就是那张三儿,若真是,这当中定有甚么原由。他见赵驴儿离开,也赶紧付了钱,跟着离开,远远地随在后面。

赵驴儿穿过了闹市,转了几条路,走进一间巷子。巷子颇宽,来来回回也有人走动,那赵驴儿快到巷子尽头,突地转身便往回跑,李文陈正在惊疑间,突地听见一声娇喝:“赵驴儿,你给我站住!”

只见巷子间一阵人影晃动,便见一人飘然下落,落到赵驴儿前面,截住了他的去路。一个黑衣劲装的女子从巷子口冲了进来,追到赵驴儿近前,一把将他胳膊扭住。

这二人一出现,李文成眼便一热,那黑衣劲装的女子正是秦熳,那落在赵驴儿前面挡住他去路之人锦衣华服,虽背对着李文成,但从身形举止来看,李文成也能猜出,便是韦廷玉。李文成隔得远,这时便转身出了巷子,掩在墙边,装作若无其事地偷偷观看。不知怎地,他不愿让二人见着自己。

只听秦熳道:“赵驴儿,干嘛想躲开我!”

“秦小姐,我没有躲着您啦!”赵驴儿苦着声音道。

“你一见我扭头就跑,还说没躲。”秦熳喝道,在赵驴儿胳膊上用力一扭。

赵驴儿惨叫了几声,哀哭道:“秦小姐饶命,秦小姐误会啊,这些日官差来找过小的好多次,每见一次,小的便挨一次打,小的心中怕了,这时突然见到他……二位,想也没想便跑了。”

“哦,是这样,那这事暂且不提,那日吩咐你打听的事,有甚么消息没有?”秦熳问道。

“秦小姐,你放过小的吧,小的真不知道张三哥的事。小的若是知道些消息,定会第一个向秦小姐告知,也不用秦小姐亲自来找小的。”赵驴儿哀求道。

“你讲的可是实话?”秦熳道。

“小人讲的句句属实,在秦小姐面前,小人怎敢说假话。”赵驴儿道。

秦熳微微沉吟,松开赵驴儿的手臂,从身上掏出一串钱,道:“这几文钱你拿着,你若是打听到甚么消息,定要赶紧告诉我,本小姐另有奖赏,不然,若是让我知道你骗我不报,看我不将你逮住,抽了你的筋,剥了你的皮!”

赵驴儿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道:“秦小姐放心,小的一定遵命。”

二人将赵驴儿放开,那赵驴儿脚步不停地走出巷子,从李文成面前经过。李文成见那赵驴儿经过时眼神闪烁,又见他说话溜滑,不尽不实,便想觅个机会将他逮住拷问情况,但见秦熳与韦廷玉一道离去,心中极是难受,便撇下赵驴儿,远远地跟在秦熳与韦廷玉后面。

李文成跟了二人一段路,见他们进了一家店铺,便停在店铺门前瞥眼朝里窥望。店铺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门外便可闻见一股浓郁的香味。秦熳时不时地拿起一些物事,与韦廷玉交头接耳,显得极为兴奋。

这时韦廷玉拿起一件绣了花纹的荷包,与秦熳说了几句,俯,轻柔地将荷包一角长长的细绳系在秦熳腰间。李文成瞧着这情形,只觉心中作痛,几乎站立不稳,他不愿再瞧,退到一边的转角,只觉全身没了一丝力气。

过了许久,二人终于出来。李文成深吸几口气,平稳了心神,想想又觉心有不甘,便远远缀在二人后面。二人到了“百川道场”,韦廷玉便与秦熳道别离开。

李文成见韦廷玉离去,在外面站了良久,才走进道场。道场里有些与李文成熟识的弟子,见到李文成,纷纷上前打了招呼。这时秦熳也看到了李文成,她兴冲冲地跑过来道:“木头,你好了吗?”

李文成捂着胸,点了点头。秦熳又道:“好了就好,我还想过几日去看你的,你却自己过来了。”

哼,说过来看我,却没有个作数,我这伤早好了,还没见你来,怕是与那韦廷玉在一起,早就将这事忘到爪哇国去了。李文成嘴角泛起一阵苦涩,想到秦熳与韦廷玉在一起的情形,心中不免怨恨。

秦熳见李文成默不作声,便道:“怎么了,还没完全好吗?走,出去散一散心或许会好一点。”

李文成见她这般说,心中一软,乖乖地跟在旁边,向外面走去。一路上,秦熳有说有笑,兴致颇高,李文成却心中萧条冷落,只是偶尔搭过几句。不知不觉,二人便出了城。

路上行人渐少,秦熳也发现李文成神色不对,便渐渐地止住了话头。

她话中十句便至少一句提及韦廷玉,显然,她的心已渐渐远离,倾向了他那一边。

你还是不是那个一起远游,兴致勃勃的秦熳,还是不是那个月夜教我弹琴,一起赏月的秦熳,还是不是那个因为我的几句话,就可以哭,就可以笑的秦熳!回到江陵之前,李文成以为二人会永远一起,那坚如磐石的信心,此刻竟这么不堪一击。美好的憧憬,变得如此黯淡,李文成的心如狂涛里的小木舟,随时便会倾覆。

二人走了一段路,气氛别样地沉闷。李文成有很多话想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秦熳身上有股馥郁的香味,与以前那种淡爽自然的气味决然不同,李文成不时地向她腰间坠着的绣花荷包瞟去。

秦熳脸上微微一红,自己道:“这是香囊。”

“哦,难怪这么香,是我少见多怪了。”李文成淡淡道。

哦,这就是香囊,我这样的穷小子,怎么会知道这些精美的东西。李文成心中酸楚。其实以他的家世,虽说不上尊贵,也算得上是小富,只是他从小寒窗苦读,哪里见过这些奢靡华美之物,这时自怨自艾,不免全没了信心。

“这是你买的吗?”李文成故意问道,心中却是苦涩难当。

“唔,……嗯。”秦熳轻轻应道,脸上又是一红,神色有些慌乱。

李文成心中一阵绞痛。你为甚么脸红,为甚么要说谎!

二人沉默地走着,不知不觉到了河边。风林渡,二人第一次约定的地方,李文成又是一阵心痛。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李文成脑中不自觉地浮出那些曾经背得熟透了的诗句,原来古人早有预见,少时不懂,此刻才能明白那番煎熬惆怅的滋味。

一番焦虑创痛的折磨之后,李文成平静了许多。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或许,没有那么糟糕吧,李文成深吸一口气,艰难又冷静地问道:“这些日你都与韦……韦廷玉在一起吧?”

秦熳突地抬头望了李文成一眼,又低下头,没有作声。

“你是喜欢他了吗?”

“不……唔。”

“那……我呢。”李文成心揪在了一处。

秦熳眼角有些微红,沉默了片刻,道:“你是很好的,对我很好,以前和你在一起,我心中真的高兴。”

“如今却不高兴了吗?”

“不……不是的。我心中烦燥,不要问了,好么?”秦熳已经有了泪痕。

“是因为韦廷玉?”

“你不要问了。”

“我曾经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那么快乐,我好怀念!”李文成强忍伤痛,“如今你却变了,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秦熳了。”

秦熳泪流不停:“以前和你一起时,我很喜欢的。可是……我……”。

“可是现在你更喜欢他,是也不是?”

一向强横的秦熳此刻却柔弱起来,不住地抽泣,“不要问了,好么?”

“我要你亲口说出来,否则我死也不甘心。你现在更喜欢他了,是也不是?”

秦熳抹了抹眼泪,咬牙道:“是。”

李文成心中一片冰凉,便如跌入了水里,又飘进了万年冰川的深处。他脑中已预先知道了这个回答,可是真的听她讲出来,还是让他受不住,一时间眼泪肆意横流。

秦熳也止不住地失声痛哭。二人就在河边哭泣,哭累了,便又坐到地上,一

句话不说。直到风干了眼泪,李文成觉得冷,才道:“我们回去吧。”

秦熳点了点头。二人起身便要向回走去,蓦然间,二人发现背后远远地立着一人,那人缓缓地向二人走了过来。

那人走得近了,李文成看清了那人面容,顿时心中狂震,一阵胆寒。那人竟是去年在破庙见过的,那手段凶残、杀人如麻的怪人。秦熳也看清楚了,顿时吓得面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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