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到京城了呢”马车渐行渐缓,终于停了下来,采华将帘子微微掀起一条缝隙,飞快的看了一眼后说道:“舅老爷往这边来了。”
纪氏微微点了点头,车外响起哥哥纪衡丰的声音:“妹妹,到城门口了,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到前面去瞧瞧。”
隔着马车窗帘,纪氏说道:“辛苦大哥了,你放心去罢,我们在这里候着便是。”
采华等两位主子说完话,才笑道:“有舅老爷在可真是安心,这一路上多亏了他。”
纪氏脸色露出一丝笑意,颔首道:“自家大哥自然是周到的,我也只得这么一个哥哥,父母亲去了之后,也只有他是真心疼我。”
严盈趁两人说话的间隙,偷偷爬到窗口,将帘子轻轻掀起,向外看去。马车就停在离京城不远的路边,城门间熙熙攘攘的人群进进出出,扬起阵阵尘土,显得忙碌而热闹,巍峨的城墙经过百年的风雨毅然屹立不动,唯有隐约可见的青苔显露出些许沧桑。城门正中镌刻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金华。
这就是那个被人们津津乐道的皇城啊,严盈嘴角抽动一下,从这道门进去,便是无数的名门望族,新贵巨富;无尽的繁华热闹,歌舞升平。可是浮华落尽后冷漠与悲凉,却又有几个人能够看到?一如当年的严盈,沾沾自喜的跨进这道城门,跨进那座看似威严气派的严家大宅,从未想过那奢华虚荣背后隐藏着什么……
“妹妹,严家大管家正城门前候着呢,都打点好了,我们这就随他走了。”纪衡丰带着一个人从城门前回来,便看到小严盈在窗边探头探脑,于是笑着摇了摇头,拉下了被她微微卷起的窗帘。
严家派了最体面的大管家来迎,也算重视了,只是严三老爷严君兴没来迎接妻子儿女,这总归让大老远送妹妹一家进京的纪衡丰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
严盈一个不小心被舅舅瞧见了,连忙缩回脑袋,偷偷看了一眼纪氏,正对上母亲嗔怪的目光,不由赔笑了一声。纪氏将严盈拉回身边,扬声道:“看来前日派人送的书信已经到了。真是辛苦了大管家了,这样最好,此处人多吵杂,正是不宜久留。”
纪衡丰想起刚才严盈的举动,不由得笑着应了,大管家严陶连忙上前回道:“不敢,夫人叫小的严陶便是,您一路奔波才是辛苦了,小的这就在前面给您带路。”
两人分头离去,纪衡丰转身上了前头的马车。严陶则回到几人牵马候着的地方,见马车驶来,便都齐齐上马,在前方指引开路。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在城里的宽敞平顺的正路上,少了几分颠簸,只是因为人多而减慢了速度。纪氏趁机对严盈说道:“囡囡啊,咱们到了京城,可不能像从前那样没有规矩了,女子是不可以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不然会被人家讥笑的,你可记住了?”
严盈眨眨眼睛问道:“记住了。不过被人家讥笑又如何呢,他们笑他们的,我不在乎不就无妨?。”前世就是这样,太在意人家的目光,反受其累,磨灭了自己的性格,压抑了自己的想法,如此委屈,却还躲不过别人的嘲笑和品头论足。再怎么迎合又能怎样,连一线生机都不曾给自己留下,更何论尊严……
纪氏被问得一愣,还没想出话来教训女儿,采华便笑道:“小姐年幼贪玩,刚到京城,好奇也是正常的。”
纪氏瞪了她一眼,叹气道:“就是要从小教养,从前便罢了,此时到了这个地方,哪里能由着她的性子来?若是一个不好,坏了闺誉,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严盈看到纪氏一脸的担心和不安,忙抱紧了她的胳膊摇晃着说道:“娘说的是,盈儿知错了,一定好好学规矩,您就别皱眉头了,万一生了皱纹可如何是好?”
纪氏忍不住弯了嘴角,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你个小东西,真拿你没办法,一会儿到了你父亲家可要规矩一点,知道吗?”。
父亲家……
严盈垂眸凉凉的笑了,她想握住母亲的手,却发现自己的小手只能抓住纪氏的几根手指,便握住晃了晃说道:“自然不会,许久没见父亲了,盈儿想他了。”严盈说着这违心之话,心中翻腾了几下,只得强压了下去,无论如何,不能让母亲再受前世之苦。
纪氏听见严盈这话,果然多了几分欣慰,模了模她已经垂到肩膀的辫子说道:“囡囡乖,咱们很快就能见到你父亲了,这日子是不短了,可不要生疏了才是。”
采华在一旁帮着女乃娘照顾着越郎,听见了说道:“瞧夫人这话说的,这都是老爷嫡亲的宝贝呢,再久也是亲父女,怎么会生疏呢?”
严盈看着纪氏脸上隐隐的笑意和期盼,想着一会儿即将发生的场景,心中不忍地别过眼光,默默的握起拳头,心中暗道,母亲,我会尽我所能,护你不再受那些委屈。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进了严家大院,在内院门口停了下来。
纪氏吩咐采华和女乃娘将越郎包裹好,自己便要抱着严盈下车。严盈连忙挣月兑出来,说道:“盈儿已经长大了,有香蝉扶着可以自己下车了。”
纪氏只得无奈的叮嘱她小心些,便起身下了马车,严陶等人已经止步在内院外,带着纪子润自去外宅拜见严家老太爷,这边自有内院的管事嬷嬷迎在门口,见到纪氏一行人下了马车,便上前来行礼说道:“三夫人,老太太可是盼了您和小少爷很久了,这一路上累坏了吧?”
严盈看着这位五十开外的田嬷嬷,身着八成新的棕红色长袄,发丝梳的齐整干净熟悉的让她不禁一阵恍惚,这位严老夫人身边最得重用的老人儿,每一次关键的时刻都少不了她的身影,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是依旧健朗利索,一双眼睛透着精明的光芒,不动声色之间已经把纪氏母女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