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盈自幼爱书,本朝对女子看书倒是褒贬不一,不过凡是有些讲究的人家,姑娘们的启蒙却都是怠慢不得的,正所谓知书才能达理,只是可供姑娘们学习消遣的选择可不多,大多是那些个《女贞》、《女戒》的传统书籍。
偏偏严盈识得字之后,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翻出了一本当朝杂史,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再不愿去碰那些枯燥无味的所谓正统读物,专以搜刮各种史书杂谈怪论为乐。
眼见严玉递过来的这本册子扉页泛黄,却十分平整,上书几个工整隽秀的小楷——《山河图文志》,不由心中一震,强忍住指尖微微的颤抖,接了过来一边轻轻翻开一边问道:“前两年也曾跟着母亲家中的私塾启蒙读了几本,倒是没读过此种,不知讲了些什么?”
纪子晨作为替严盈把风善后的“帮凶”,为她在先生面前打了不少掩护,自是知道不少她的老底,如今见她煞有介事的装傻,不由好笑,笑意之后却又忍不住微皱起眉头,在这严家竟需如此谨小慎微吗……
严玉眼角瞥见纪子晨皱起的眉头,又听到严盈有些忐忑的语气,神色间便有些迟疑,微微有些懊悔自己的冒失,只是既然已经拿了出来,却是也不好就这么收回去,便说道:“这书是出自莫先生之手,都是他亲自去过的地方,世间仅此一本,若是想借,倒也得费一番功夫呢。”
听到莫先生的名字,严盈神色柔和了几分,手下的动作也轻了许多,她低下头似乎不经意地问道:“莫先生……学问一定很好吧?”
严玉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极佳的话题,欢快地说道:“莫先生写得一手好文章,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人也疏爽平和,就是不知为何无心科举,博个功名,真真让人惋惜。”
这就是莫先生啊,从不被世人所理解,也从不需要世人的理解,严盈嘴角上翘,看着书页上白描出的却极具神韵的图画和旁边注解的蝇头小楷,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轻巧地跃上心间,激起一片欢愉,一时忍不住开口道:“这书可否借我几日?”
严玉没料到一直客气的有些疏离的严盈有此要求,倒是愣了一愣,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个……”
严盈随即笑道:“这书是要还给莫先生的吧?瞧我,可不是糊涂了,妹妹莫要见怪。”说着,她将手中之物递还了过去。
严玉也跟着笑了,一边接过一边说道:“姐姐还是这般客气,若是真有兴趣,不过随我去拜会一下莫先生,日后也方便跟他讨书看不是?”说着她掩口一笑,神情娇俏可人。
严盈对此提议颇为心动,只是纪子晨还在身边,未通报长辈,总是不方便随她们一起出入家塾,于是答道:“那是求之不得,只是今日有客人在,不如改日再麻烦妹妹吧。”
严玉眼光扫过一边微笑肃立的纪子晨,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最终在嘴角化成一个笑容:“也好,何时姐姐有空来寻我便是,说什么麻烦不麻烦我可不爱听。”
严盈再次笑着谢过,两人道了别,走出一段路后,纪子晨方开口道:“这位五姑娘倒是跟你一样爱书,看她刚才拿的那本杂记,倒也不是个刻板的,以后不妨多走动走动。”
严盈还在想着方才严玉离去时嘴角那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听到纪子晨的声音,片刻才反应过来,不由放下思绪,回答道:“看书倒是个极好的消遣,若是有五妹妹引荐,那倒是个好去处。”
纪子晨见她眼睛明亮,带着隐隐笑意,知道这事对了她的胃口,也不由多了几分欢愉,环顾下四周说道:“怪不得一股子梅香,瞧我们都走到哪里来了?”
严盈看到前方隐约的重檐起翘,却是那日和纪子晨相遇的湖心亭,原来已经走了这么远,严盈笑道:“瞧着不知不觉的,倒被双脚带了路,再不回去,恐怕没有晚膳用了呢。”
纪子晨眼光落在湖心亭上,有几分留恋地说道:“待得明天春暖花开之时,在这亭中置上一方古琴,拨弄一番,再分上一壶好茶,手持茶盏,伴着清风拂面,看湖面上波光粼粼,水气氤氲而起,实在是一桩美事啊”
严盈见他一副悠然向往的模样,不由笑道:“倒是极合你的琴意,想来在此听你抚琴,更是一桩美事。”
纪子晨看向严盈,摇头道:“若是有你箫声合鸣,瞧瞧谁能更胜一筹,才是极有意思之事呢。”
两人从小师从同一位先生,学了其最为拿手的琴箫二技,总是暗暗较劲,想分个胜负出来啊,如今即将南北相隔,严盈心中不免有些黯然,脸上却笑得越发灿烂:“那有何难,这地方总不会长了腿乱跑,你只管来便是,总能分出个高下来不是?”
纪子晨目光变得有些灼灼,半晌说出的却是:“那你可要勤加练习,不要到时输了给我哭鼻子才是。”
想起幼时做下的窘事,严盈不由脸上微微发烧,忍不住白了纪子晨一眼,小声嘟囔道:“都这么久的事情了,还拿出来说,真没意思。”
意外见到严盈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纪子晨忍着笑装作没听见,心头却是一热,只是憋着笑看住严盈,一言不发,严盈没了挑衅的对象,只得跺跺脚,转身往回去的方向走去,纪子晨跟在后面,一路上脸上都带着笑意。
晚膳严君兴倒是到了,席间纪衡丰谈笑风生,说了许多南海的趣事,倒是勾起严三老爷不少回忆,也就没顾上纪氏的有些发沉的脸色,一顿饭吃的也算热闹,之后纪衡丰便带着纪子晨告辞了,临走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纪氏,又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严盈看在眼里,不由叹了口气,自家娘亲这般模样可怎么跟人家斗呢,一个温柔懂事的萍儿,一个妖媚娇俏的莲秋,想想之后一个将会成为有实无名的管家人,自己想添个妆居然还要看她的意见,另一个母以子贵,又颇得严君兴欢心,整日里跟萍儿争风吃醋,竟是都不把正经夫人纪氏放在眼里,似乎自从纪氏的嫁妆七零八落,再无油水可榨之后,三房众人便渐渐忽略了她的存在。严盈想到这里,不由在衣袖中握紧了拳头,不不,不能再让这样的情景重演阴天了……情绪不佳,可素,翩翩是不会以此为借口不更新的(即使很想,嗯,是非常想)那个……同学们该不该奖励下?什么票票啦,收藏啦,评论啦,来者不拒哦,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