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女儿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般模样?”严盈闻言,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芒,在瞳间聚为一点,最终化于虚弥。
纪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将刘太医的话挑着些讲给了严盈听,又宽慰了几句,说道:“囡囡不要怕,刘太医说了,看的还算及时,只要按时服药,便无大碍的。”
“至阴至寒之物?”严盈微皱眉头,思索了一番,不禁问道:“什么是至阴至寒之物?我那天似乎没有用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啊。”
纪氏说道:“等你身体好些了,你再想这些吧,刚刚醒过来莫要伤神才是。”
严盈笑着点点头,却仍然问道:“娘,你可查过那天我用过的东西?可有什么问题?”
纪氏有些忧虑地叹了口气说道:“已经请刘太医瞧过来,倒是没发现什么异状,都在外面廊下存着呢,还是等沈大夫回来看看再说。”虽然刘太医救了严盈,可是纪氏下意识的还是更加信赖沈大夫一些,或许是因为那是纪衡丰荐来的人吧。
“刘太医?”严盈听到这个名字不由一愣,急忙问道:“是位老者?曾任职太医院右院判的那位?”
纪氏也是一怔,点点头说道:“正是,囡囡你怎么会知道的?”
严盈眨眨眼,随即笑道:“听玉儿提起过,这位刘太医今年刚从太医院告老请辞获准,听说今上颇有不舍,特赐宅邸医馆,当时在京城中很是轰动了一番呢,我听着有趣便记得了。听说他已轻易不再出诊,娘如何请到他的呢?”她随口胡诌着,反正纪氏也不会为此去向严玉对证,只是心中却是翻起了涟漪,这位刘太医可不是那么容易请得动的,前世因着嫁入顾家的缘故曾得他看顾过一段时间,知道那是借了安平王府的面子才有此待遇,如今初到严府便提前见到了这人,这让她心中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纪氏这才恍然说道:“原来如此,说起来这都要归功于你父亲,若不是他在外奔波努力,又怎么能请来这么有名的大夫,他还是很疼你的。”这话中夹杂着对丈夫的欣慰和感激,也含着对严盈的劝慰,母亲的心思总是细腻的,虽然在严君兴面前,严盈总是乖巧的,可是纪氏总是觉得女儿跟他不那么亲近,隔着些什么,这才借机在女儿面前说道说道。
严盈见纪氏满眼期盼之意,却也只得说道:“没想到父亲为了盈儿如此操心,想必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吧,他这些日子本就忙碌,如此这般累他分神,心中着实不安,待得见到父亲,一定当面谢过才是。”话虽如此,严盈心中却是不以为然,莫说严君兴是否真的上门去请这位刘太医了,就说以严家的面子能不能请得动这位御前名医就很值得怀疑了。
纪氏微笑说道:“这倒是言重了,自己的父亲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赶紧养好了身子才是真的,前几日玉儿还来找你一起去家塾呢。”
严盈自然欢喜,只是想起这次病的蹊跷,却不能就这么糊涂放过,她向上坐起身子,看着纪氏的眼睛说道:“娘,若是沈大夫回来了,我也想听听他看过那些东西之后的说法,或许能让我想起些什么。”
纪氏有些犹豫,她还是担心严盈的身子,可是女儿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就此失了追查的线索,她也心有不甘。
严盈见状继续说道:“若此次不是天灾却是人祸,那咱们一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然小人作祟,隐患丛生,女儿这次是侥幸月兑险,若是还有下次呢?这样的院子,如何能放心让越郎呆着?女儿想跟着一起探查,毕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其中过程。”
纪氏终于点了头,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便许你跟着一起,不过切记不可勉强,若是身子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娘,知道吗?”。
严盈心中一喜,忙作乖巧状点头,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一丝血色,看上去精神倒是好了许多,见到纪氏面露疲态,知道这些日子她也累得狠了,于是连哄带骗带威胁地终于劝得她回去休息了。
纪氏走后,香蝉替严盈整理了背后靠着的被褥垫子,调整到最佳角度,严盈舒服的靠着,头向后仰去闭起眼睛,心中已是一片平静,回忆起出事当日的情景来。纪氏多半还是怀疑,严盈却是几乎肯定,前世是她太傻,相信世上会有那么多的巧合,这一世她却知道,事出有因,这所谓的误食背后藏着什么,或许要费一番功夫才能知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一番功夫必定不会白费的。
说来也巧,第二天沈大夫便登门了,一进门便是一幅气急败坏地模样,全然没有了初次见面的风度淡定。
“刘濮锡那老东西凭什么动我的病人?他懂不懂规矩?还对我的方子指手画脚的,他懂什么?”沈大夫吹胡子瞪眼地发了一通脾气,瞧了一眼坐立不安的纪氏,继续说道:“我这方子怎么能给那老家伙瞧?他说了什么?”
纪氏面上显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不知道这两位是有什么过节,偏生不巧沈大夫外出行医,却请了刘太医来救命,沈大夫听见其名便开始瞪眼,只得斟酌着说道:“刘太医……刘太医倒也没说什么,他诊脉之后也说盈儿这寒气之症好了许多,只是……”
沈大夫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道:“夫人不用替她掩饰了,那老家伙会说什么我还能猜不到?只是什么,他又挑什么毛病了?”
纪氏只得继续说道:“是其中一味辰砂……”
还没等纪氏说下去,沈大夫便打断了她的话,吹着胡子说道:“就他读过的那几本破烂医典,就想挑战老夫?他就知道辰砂微毒性凉,却不知我医馆中的辰砂早已经过我的改良调制,并不像他所想一般不可长用,他凭什么质疑老夫?”
纪氏觉得自己背后已经开始流汗了,扯出一个力所能及的笑容,只能频频点头,只想把这位突然翻脸的老神医哄好,然后去瞧瞧留下了的东西是否有所发现,眼看着沈大夫说了半晌不知是口干舌燥还是出够了气,情绪正趋向平缓之际,便想将话题引向此,谁知刚开了个头,便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沈兄,何必如此动怒?”伴随着话音施施然迈步进来的赫然是刚才正被痛骂的刘太医刘濮锡,他进屋之后四周打量一番,待得目光与沈大夫之目光在空中相遇,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无形火花,虽无具象,却让全屋中的人都感到了十足的火药味。
“沈兄,火气不小啊,人家爱女突然重病,心急如焚,若不是寻你不着,又如何会寻到我的医馆去?要说也是沈兄去的不巧啊”刘太医模着胡子笑得“大气自然”。
“刘太医,这种小病怎么能劳烦您的大驾呢,您不是御前红人,王府贵客么,如今功成身退,就该好好颐养天年,怎么能像我这草民一般劳碌呢?”沈大夫拍着椅子扶手说得“体贴真诚”。
“哪里哪里,医者父母心,又如何能见死不救呢?还好老夫对医术略有研究,虽然这症状不常见,却也侥幸治愈了。”刘太医走近几步,笑容里似乎多了几许得意。
“这种普通病症,只要是对医术有几分心得的,恐怕都不难诊断出来,只是用了这么多时候才让病人稍有好转,我刚把过脉,寒毒这么久还未除净,难道不怕损了心脉?”沈大夫抬头直视对方,目光灼灼,直逼其得意之色。
“这已经是最好的方子了,当日便使病人醒转,如今寒毒已去过半,我今日来便是为其复诊,再作打算,心脉……心脉也不一定会真的有损伤。”
“最好的方子?”沈大夫傲然一笑,站起身来说道:“让你瞧瞧什么是最好。”说着他看向严盈和纪氏说道:“既然老夫回来了,那小姐的病还是交给我吧,必可确保小姐毫发无损,不会有什么不一定这般的说辞。”
纪氏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颇有些不知如何回话,严盈更是哭笑不得,好不容易盼到了沈大夫归来,却发现居然插不进话去,十分之无奈。
还是刘太医接过了话来,出言阻止道:“这恐怕不妥吧,这病人是我在看顾的,怎好中途换大夫,不合规矩,不合规矩。”
沈大夫扭头看向对方,笑道:“原来刘太医还知道什么是规矩,那想必你不知道这病人是老夫的吧,不然也不会指手画脚横插一道了,我说的可对?”看着刘太医脸色显出不甘之色,张口欲辩,又抢在其前说道:“况且,我能保证这位小姐心脉无损,并且拔出体内所有寒毒,你行吗?”。
刘太医闻言怔住了,半晌开口道:“你莫不是开玩笑?如此状况,如何保证不损心脉?”
沈大夫仰起头,只差从鼻孔哼出一口气来,边走向严盈边说道:“你不知道的多了,若是不信,大可之后前来诊脉验证。”
又到了加更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啊,泪奔谁来安慰下啊,谁来呵护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