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嫡女不好欺 第五十一章 幕后主使

作者 : 墨初舞

“唔——”

在一瞬间的失神之后,苏幕遮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现在不是沉迷于美色的时候。她担心娘亲和弟弟的安危,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这里,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本以为会费些力气,却发现男人的手一松,紧接着便是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苏幕遮转身一看,他竟是昏迷了过去!那双幽暗的眸子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雪白的脸颊上投下一团阴影。

“咚咚!”

那背着重物的瘦弱少年避之不及,竟是被一鞭子打在了竹篓上,虽然没有伤到,却是一个踉跄,滚倒在地。那竹篓里面的东西纷纷掉了出来,却是一些染着鲜血,刚刚打死的野物。

母子三人顿时抱头痛哭,也算是对苏世杰彻底死了心。平静下来,秦雨香则是面带担忧地开口道:“幕儿,既然你爹、、、他现在如此位高权重,若是一心想要找到我们,把铁蛋抢走,肯定也费不了多少时日。我们在这京城,实在是不安全啊!”

“幕儿,是娘错了,从现在开始,只有你和铁蛋,才是娘最重要的宝贝!”

苏幕遮失声惊叫,千钧一发之际,眼前白光一闪,漆黑的森林里面,顿时响起了一声高昂的虎啸!这忽然而来的意外让男人怔了怔,紧接着便是手腕一阵剧痛,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失了一臂!眼前一黑,顿时晕死过去!

苏幕遮苦笑,她居然会有“怜香惜玉”的时候,这个男人,竟让她无法忍心伤他!到了现在,苏幕遮几乎已经明了,此人应该就是一直在马车里面没有露面的那位公子了。

苏幕遮猜得没错,苏平死了的消息最终还是传到了苏世杰的耳中,得知路上遇到了山贼,苏家母子下落不明,苏世杰当场就慌的变了脸色。立刻派了人在榕城附近和老家平安镇四处寻找打听她们的线索。

“时间不早了,徐掌柜你忙,我就先回家了。”

“小白,不要伤我弟弟!”

“请公子帮忙,抹去昨晚发生的一切事情,并且保证谁也查不出什么。公子若是要进京,还请顺利带我们一程,进京之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从未见过。”

却没有看到,马车帘子落下的瞬间,男子微微勾起的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作死啊小蹄子,跑这么快,要是撞到了如夫人你可担当得起?”

住了三天客栈,她就花出去了二十两银子,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三个月不到他们都得饿死了。坐吃山空绝对不行,客栈也不是他们能够一直住下去的,这几天苏幕遮忍着肉痛,买了一些胭脂水粉和男装,把自己打扮成弱冠少年的样子,跑来跑去到处寻找以后的容身之地。

而苏幕遮则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能不能告诉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吗?还有,她虽然力气很大,可是抱了这么久,手臂实在是很酸哎!

“不、、不会的!你爹他不会那么狠心,不会的!”

“我的主母哎,私下给苏平下了命令,要是被老爷查到了、、、、”

这是一个上了年头的小院,破败的围墙,一颗老树茂密的枝叶爬出了墙头。院子不大,却有三个卧室外加厨房和茅厕,能够在京都有这样一个居住之所,苏家母女已经很满足了。

“琉璃闭嘴!”

天垠王朝,宣景帝四十八年,正是一年夏至的好时节。位于京都繁荣区的一处大宅子,门匾上书“苏府”龙飞凤舞一般的两个大字,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金光。门口一左一右,摆放着两只栩栩如生的石狮,为这府邸增添了些许威猛之气。

“我知道,只是好奇罢了。是外孙女又不是孙女,怎么这么大的派头?”

“公子,为何不让属下杀了他们,若是泄露了公子的行踪,那可如何是好?”

“奴婢见过如夫人,是奴婢莽撞了,还请如夫人恕罪!”

“闭嘴,苏平都死了,老爷能查到什么?这件事情给我烂到肚子里,以后不准再提起!那王二,让人处置了吧!王嬷嬷,你亲自去办,莫要露出什么马脚。”

“娘,弟弟,我们已经到京城了,快下车吧。”

“苏小郎你没事吧?”

淡漠地开口,苏幕遮知道,这件事情,只有靠秦雨香自己想清楚。她叫了晚膳,一家人草草用了,这才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一个身材纤弱的少年,吃力地背着一个几乎可以压垮他身子的巨大竹篓,在街道上慢悠悠地走着。就在这时,大街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女子尖锐的声音大喊。

白虎发出了一声长啸,灵活的身子朝着林中奔去。此时此刻,苏幕遮无比庆幸,自己把小白带在了身边。如果没有她,娘恐怕已经死在奸人刀下,而弟弟,也会被人抢走。

“啊——”

“下落不明?没见到尸体,本夫人一日不能安心!”

比起自家那简陋的马车,这里面可以用奢华来形容,马车里铺着厚厚的兽皮,甚至还有一个小床和小桌子。倚在车厢里面的公子换了一身紫衣,如墨的长发用玉冠高高扎起,冰雪般精致的面孔,是一贯的冷漠和高贵。即使已经见过一次,苏幕遮仍然在这一刻有些愣神。

花了几两银子,在结合自己从苏平和徐掌柜嘴里听到的,苏幕遮总算是明白了个大概。

这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三十来岁,保养得宜的锦衣妇人,她的容貌虽不出众,一双眼睛却生的格外灵动,行为举止间流露出西子捧心,不胜娇弱的风流体态。如沫春风般的笑容,轻易地就能瓦解了人的心房,顿生亲近之意。

“既如此,你赶紧去吧,莫要耽搁了正事。”

——————

“主母,是苏平的侄女儿来报的信,说是路上居然真的遇到了山贼,就一个王二活了下来,现在我们可该如何是好?”贵妇人身边的青衣婆子有些急了,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色。

“那是当今薛太师的外孙女,今儿也许是在什么地方受了气吧,苏小郎,这些贵人我们平头百姓可千万不能惹。受了点委屈,忍忍就行了。”徐掌柜摇了摇头,细心地叮嘱了苏幕遮一番。

将怀中的男人往前推了推,苏幕遮将他被长发遮住的脸露了出来,疑惑地问道。

男人的头靠在苏幕遮的肩膀上,玉冠跌落,一头青丝披散而下,映衬着公子精致的面容,竟给人一种雌雄莫辩之感。苏幕遮只觉得哭笑不得,明明她才是女子,可是偏偏第一次对这个男人进行了公主抱,还被对方这么“小鸟依人”的依偎在自己怀中。一时间,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性别颠倒的错觉。

前方似乎传来了马匹奔跑的声音,苏幕遮抬头一看,为首举着火把骑着骏马奔来的男人,赫然便是那个冷面侍卫!她立刻将秦雨香和铁蛋放在了地上,吩咐小白赶紧离开,免得被他们发现。

利刃刺入骨血的声音,殷红的鲜血溅了她一脸,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冰雪般精致绝美的面孔。

苏府大宅,当家主母薛夫人温柔地劝解着自己的夫君,端庄高贵的脸上是难得的谦和。在她面前的中年男人身长玉立,面白无须,俊美斯文的面孔丝毫看不出对方已经年过四旬,反而多出了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如此风范,也难怪眼高于顶的薛萍雨会对一个毫无身家背景的探花郎倾心。

淡漠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慑人的魄力,铁侍卫恭敬地点了点头,庆幸自己没有自作主张。他之所以起了杀心,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虚弱状态下的公子居然被苏幕遮当成女子一般打横抱在怀中,毫无男儿尊严。按照主子的脾性,居然放过了那个少女,实在是让铁侍卫有些费解。

“幕儿,马车怎么停了,这是哪里啊?”

“喂!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看着这一幕,秦雨香眼神微微一黯,她一直不肯相信夫君会做出那种灭绝人性的事情,可是现在,尤其是看着女儿四处奔破而瘦削下来的身子,她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在她为了一个能够狠心杀了自己的男人心痛莫名的时候,是女儿用她年幼的身子在撑起这个家,作为母亲,她实在是太失职了。

苏平起了杀心,那是她亲眼所见,一个抛下她们母子八年,没有一丝音讯传来的男人,即使她再不愿意承认,也不能否认那个事实。苦等多年,孝敬父母,辛苦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为了苏世杰,她秦雨香可以算是仁至义尽。换来的,却是一个不会回头的负心汉子。

“薛太师心疼女儿,干脆从虞家要了一封和离书,薛家大小姐和虞家的独生女儿都搬回了太师府。薛太师对于唯一的外孙女也是十分宠爱,实际上也是当成亲孙女一般了。这京城中人都知道,虞小姐那可是被薛太师和薛家大姑娘当成眼珠子一般宠爱的,谁敢轻易招惹?那位虞小姐莫说是打人了,就算是真的杀了人,恐怕都不会出事。”

铁侍卫就是那个为首的冷面侍卫,没一会儿,他就出现在苏幕遮面前,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了看她,沉声道:“公子让你过去。”

勉强勾了勾嘴角,苏幕遮开口,一家人进了客栈,要了两间客房,才算是安稳下来。

徐掌柜笑着调侃了一句,苏幕遮勉强扯了扯嘴角,双手却是忍不住紧握成拳。如果她猜得没错,他们不仅仅八百年前是一家,到现在还是骨肉至亲呢!只可惜,这种无耻渣男,她可不会承认自己会有这样一个爹!

绿衣丫鬟只是外面的三等丫鬟,平日里没有吩咐根本不能进入内院,偏偏眼下又得了这么一件紧急的事情。锦衣妇人虽然和善,却让她更加着急,怕拖延了时间,惹怒了主子。

这个社会对女子的要求并不是苏幕遮想象的那般严苛,至少寡妇再嫁这算是义举,不会有人嘲笑。不过,苏世杰这三个字,怎么就这么耳熟呢?

“嗷——”

“我们已经到了京城了,恐怕那人也想不到,我们居然会自投罗网。从今以后,娘你就当没那个人吧。有我在,不会让娘和弟弟吃苦的。”

原本追来的人被她的血腥暴力吓跑了,她相信自己这边暂时是安全的,只希望他的侍卫能够早早的解决掉那些刺客。

对于他的冷淡,苏幕遮不以为意,她要道谢,而接不接受,就是对方的事情了。安抚了一下秦雨香,她身上有几处刀伤,虽说不严重,却也出现了月兑力无神的情况。看到这里,苏幕遮有些心焦,她不懂医术,也不能为秦雨香包扎伤口。这种无计可施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男人的身子被她轻轻一推,竟是直直地朝着一旁倒去,苏幕遮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的肩膀。谁知道力度过猛,竟是将对方抱了个满怀。脸皮之厚如苏幕遮,这一刻也是唰地涨红了脸颊,绽放了一朵艳丽的红晕。

秦雨香轻轻地开口,柔弱的脸上已经是一派坚定。当下也不多话,开始打扫起这院子来,以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苏世杰,官拜四品的中书侍郎,当朝薛太师的女婿。如今四十出头,家中有一妻一妾,除去身份特殊的虞大小姐,膝下还有两个女儿,分别出自于嫡妻薛夫人和贵妾柳氏。听说苏世杰八年前进京赶考,却不想遇到了匪贼,幸亏被柳氏所救。两人在患难中有了感情,因此,在苏世杰高中之后,便娶了她为贵妾。

苏幕遮焦急地开口,小白停下了动作,衔着铁蛋送到了她身边。小家伙早就吓得晕了过去,小脸上一片惨白。看着苏平逃跑的身影,苏幕遮恨极,冷冷地吩咐道:“小白,抓住那个男人,杀了他!”

“替我谢谢你家公子,告诉他,我会记得自己的承诺,请他放心!”

“是啊娘,铁蛋不要爹爹,有娘和姐姐就足够了,娘不要哭!”

“诺,一共三十八两银子,苏小郎你收好。”

只见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而马背上,一团烈焰如火的少女挥了挥手上的马鞭,清斥着打开拦路的行人。那少女如此骄横,一路上不知道弄垮了多少街边的货摊,见此情形,居然没人出来喝止。

“容妈妈,派人去跟着那个绿珠。主母房中若是有什么异动,也一并跟上去看看。”

徐掌柜的语气有些古怪,脸上的神色更是似笑非笑,苏幕遮却觉得他不像是在羡慕的样子,甚至隐隐还能听出一丝讽刺。不过,这种事情也是见仁见智,就有男人愿意为了少奋斗几十年攀附权贵人家的女儿,说不定人家是真心相爱呢?

“娘,你没事吧娘?”

她不敢再打听的太多,害怕引起徐掌柜的怀疑。离开了食客来酒楼,苏幕遮咬着唇想了想,走进了一旁人声鼎沸的茶楼。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她必须搞清楚苏世杰现在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位,而自己,又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好娘亲和弟弟。

———————

“天啊,他居然还没死!”

苏幕遮摇了摇头,看着那枣红马身上红衣如血的女子,虽然只是匆忙一眼,对方娇艳的容颜和骄纵的眼神却让她印象格外深刻。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野物,她对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

锦衣妇人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吩咐身边的丫鬟婆子让路,眼见着那绿珠行了一礼,匆匆忙忙的继续向前奔去,锦衣妇人身边的丫鬟却是憋不住了。

铁蛋到底是小孩子,没几天便恢复了正常,欢喜地挑选自己的房间,苏幕遮宠溺地模了模他的头,带着他进了屋子。

午后的京都街道,马车喧嚣,人来人往,不时有衣着华贵的男男女女高昂着头走过。天子脚下,哪怕是一个普通百姓都会自认为高人一等。

无论如何,苏平绝对不能留!

“徐管事,方才那是谁家的小姐,怎么如此嚣张?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拿着鞭子纵马伤人?”皱了皱眉,苏幕遮的语气有些不愤。

“让开让开!快让开!”

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他的手居然还扣着自己的命脉!虽然很想一把将他甩出去,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出来。

“幕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平他为什么要杀我,还要抢走铁蛋?”

不过,生活总算是安稳了下来,苏幕遮并不担心,她会想办法赚钱维持生活的。幸好还有一辆马车可以代步,一家人离开了客栈,朝着新家缓缓驶去。

然而,她却开心的太早了。

锦衣妇人蹙了蹙眉,清秀的面容让人心生怜惜,那双如水的眸子里面,却闪过一道精光,稍纵即逝。

“不——!”

“我要见你们铁侍卫。”苏幕遮开口,直接说明自己的意图。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传来,苏幕遮浑身一颤,猛的瞪大了眼睛!

那侍卫惊叫一声,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主子居然被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打横抱在怀中。失态地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一切。就连他身后的其他侍卫见状也倒抽了一口凉气,纷纷用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看了看苏幕遮。

所谓“过去”,其实就是进对方的马车,虽然昨晚上被火烧了,马车外面看着有些惨,里面却是完好无损。有些意外公子居然会亲自见她,苏幕遮却并没有退缩,镇定自若地打开了车门。

铁侍卫驾着马车带他们到了一个普通的客栈,看了看他们三人,沉声道:“那伤药里面有安眠的效果,你不用担心。这里是京城外围,来往的都是普通百姓,需要的花费也并不多。这是公子给你的,后会无期。”

想起这位公子方才眼中的嘲讽,苏幕遮顿时觉得有些赧然,她小声地开口道:“那个,刚才,谢谢你了。”

嘟囔着开口,苏幕遮将秦雨香和铁蛋放到了小白的背上,再一次抱起了那位公子,朝着原本扎营的地方走去。

“是啊,老爷让他去接那位进京,算起日子,也该快到了吧!”锦衣妇人身边的婆子恭敬地回道。

“我没事,多谢徐掌柜了。这是我今天送到贵店的野物,您看看吧!”

“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你说那苏大人也是寒门出生,是不是为了薛家的权势才会娶薛太师的女儿?”

虽是如此,她的眼中也落下泪来,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鼻翼里面闻到的,都是刺鼻的血腥味,漆黑的森林,宛如野兽张开的大口,让人心生恐惧。然而更多的,却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怎么每次都晕的不是时候,算了,本姑娘就再吃一次亏吧!”

“也就夫人对一个小丫头还这么客气,顶顶的菩萨心肠!奴婢依稀记得那绿珠虽然只是个三等丫鬟,她舅舅可是主母身边的大管事呢!这么着急,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脸上的神色猛的一变,苏幕遮瞪大了眼睛,沉声问道:“徐掌柜,你说的薛家大小姐再嫁的人,叫苏世杰?”

不管身处何地,苏幕遮从来不相信有脑子的人会被饿死,当下便积极地打扫布置起屋子来。

黑衣男人闭上了眼睛,仿佛根本就没听到苏幕遮的话一般,他靠在一旁的大树上直起身子,饶是如此狼狈的姿态,也透露出一股旁人无法企及的尊贵优雅。

“姐姐,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吗?我要住在这个屋子里!”

“扑哧!”

秦雨香还处在巨大的惊恐之中,大眼里面一片茫然。就在这时,小白再一次猛扑,却是朝着苏平所在的方向。苏平大惊失色,慌乱间竟是将身前的铁蛋送入虎口,转身立刻逃命!

“娘,这么多年来你独自拉扯着我和弟弟,本来早就当爹已经死了。如今知道了他的真面目,我们更应该庆幸不是吗?我们不贪图他的富贵,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说的,是他吗?”

“是,夫人。”

苏府大宅门口,王嬷嬷的背影消失在前方,在她身后,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悄悄地跟了上去。

这一个充满了杀戮和惊慌的夜晚终于过去,当天色大亮,苏幕遮看着睡得安稳的娘亲和弟弟,顿时放下了心口的大石。幸亏那公子的属下随身带着伤药,虽然微微有些发热,好歹是恢复了正常。铁蛋只是受惊过度,倒是没什么大碍,估计睡醒了就好了。

“这我可不敢说,苏大人如今也算是朝廷重臣,只可惜好像还没什么子嗣。对了,苏小郎也姓苏,说不定八百年前,你们还是一家人呢!”

听苏幕遮说的信誓旦旦,胸有成足的模样,秦雨香也放了心,对于女儿,她是无条件的信服。

“幕儿,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铁蛋,铁蛋你没事吧?”

秦雨香失声尖叫,拍了拍胸口,慌乱得无所适从。苏幕遮也是一脸的惊魂稳定,怎么也没想到那被小白咬断了一臂的男人居然没死,还趁着她们心神失守的时候起了杀意。若不是黑衣公子醒了过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说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苏幕遮也就当成一个故事听了,倒是挺羡慕那虞家小姐的。这样的嚣张肆意,上头有人腰杆就是硬啊!

“好,如你所愿。”

当然,这事也是经过了薛家同意的,除了这一妻一妾,苏世杰极为洁身自好,从不拈花惹草。外界传言薛夫人和柳氏相处的极为融洽,而到底是真是假,外人就无从得知了。

是小白!

“薛太师对于自己唯一的女儿是百般宠爱,却在她及笄之后,许给了当时的状元郎虞书易。那虞书易虽是状元,却是寒门出身,家庭简单只有一对老父母。这件事情当时可是震惊了朝野,世人都羡慕那虞书易的好福气。谁曾想到,世事无常,那虞书易却是个短命的,八年前暴毙生亡,父母也相继辞世。”

她真的太累了。

“哦?主母身边的大管事,莫不是苏平?我记得,他好像被夫君派出去了吧?”

“嗷呜!”

铁侍卫头也没回,那辆马车,还有那个神秘莫测的公子,终究像是一阵风般,消失在空气中。苏幕遮叹了口气,甩了甩头,赶走心中那股莫名的愁绪。

“老爷且放宽心,没见到尸体就说明人还活着,相信很快就能把人找回来的。”

那是铁蛋的声音!

贵妇人冷冷地开口,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青衣婆子身形颤了颤,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然后便退了出去。

“回禀如夫人,奴婢名唤绿珠,眼下的确是有一件急事禀告主母。”

入手的沉重让苏幕遮愣了愣,看着铁侍卫离开的背影,她微微提高了声音。

“娘你别担心,都过了这么多年,他恐怕也记不清楚我们的样子了,又没什么线索,想要找到我们不是那么容易的。平安镇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了,姑姑那个性子,只要他给一点钱,就能在那里直接守株待兔了。我们又是在榕城附近始终,那么他的目标肯定会放在这两个地方,所以现在,唯有京城才是最安全的。”

顶着熊猫眼从马车里面走了出来,苏幕遮打了一个哈欠,眉头轻蹙,只觉得仿佛还能闻到空气里刺鼻的血腥味。

一具高大的身子倒了下去,惊恐的眼睛,无一不在诉说他的死不瞑目。黑衣公子撑起身子,充满了寒意的眸子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然而他脸上的神色,却更加的苍白了。

马车轱辘,终究是缓缓地朝着京城的方向驶去。直至傍晚时分,京都终于到了。苏幕遮没有心情去看京城那巍峨的城墙和热闹的街道,实际上,她守着依然还没醒来的娘亲和弟弟,心情很是沉重。她很累,很想闭上眼睛美美地睡上一觉,然而她不能。

她打算离开这里,至少也要找找看那位公子的侍卫到底死光了没有。走到树下,苏幕遮轻轻地推了男人一下。

苏府大宅里面,一个绿衣丫鬟匆匆忙忙地在蜿蜒的走廊上行走着,脸上的神色紧张,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她行走匆匆,转角的时候未曾看路,立刻就和迎面而来的人装了个满怀。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她们母女逃回了平安镇,难保苏世杰不会再派人做一样的事情。若是有那位公子的帮忙,苏世杰最多查到遇到了山贼,苏平被杀,而她们母子下落不明。

锦衣妇人勾了勾嘴角,看着主屋的方向,薛萍雨,如今那位来了,我看你这主母的位置,还能坐多稳?

“是啊,怎么了?”徐掌柜不甚在意地问了问,继续噼里啪啦地打着手里的算盘。

京都不愧是国家最繁华的地方,即使是在外城,那物价水平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消费得起的。才不过住了三天的客栈,苏幕遮心中就暗自叫苦。到京城之前,卖掉了家中所有的行当,总共不过二百多两银子。一路上的花费幸好都是苏平给的,再加上铁侍卫送来的一百两,若是放在平安镇,她也算是一个小富婆了。

“你说什么?死了!”

“姑娘,请止步!”

“公子!”

他的低沉而动听,带着一股沙哑的磁性,苏幕遮却从中听出了一股冷意,心中顿时一颤。这个男人的危险,不是她能够承受的,深吸了一口气,她尽量平静地开口道。

厉声训斥了自己的婢女,那锦衣妇人对着绿衣丫鬟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琉璃就是这么个急脾气,不要介意,你叫什么名字,匆匆忙忙的,可是有什么事情?”

“我苦命的孩子!”

“要我说,这薛太师似乎也太偏爱寒门弟子了一些,五年前薛家大小姐再嫁,嫁的也是那年的新科探花郎。不过,那苏世杰苏探花可比虞书易命好多了,有了得力的岳丈,如今已经是官拜四品的中书侍郎。所以啊,就算是娶了个二嫁的夫人,还有一个便宜女儿,这等好福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小白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苏幕遮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喜,直起身子,果然看到小白咬着苏平的尸体跑了过来。苏平是被一口咬断了脖子,的确是死的不能再死了。看到这个一心图谋害死她们的男人,苏幕遮狠狠地踹了几脚,以泄心头之恨。

也算她运气好,终于在平民区找到了一个小院子,地方虽然偏僻了些,甚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对于苏家人来说却是求之不得。只是租的话至少要一年,加上押金,居然要一百两银子。再添置一些生活必需品,这样算下来,自己手上的三百多两银子就去了一半。

“我信她,莫要再生事端,且不说她救了我一命,以怨报德之事,我不屑为之,此事就算两清了。”

————————

苏平已经死掉了,就连他的那几个同伙,也死在了刺客的乱刀之下。她不知道有没有活口逃了出去,给京城里面的渣爹报信,只是清楚目前他们的处境,实在是不妙。想了想,她嗖地起身,朝着前方走去。

静静地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院子里面的气氛是一片压抑的安静,秦雨香颤抖着身子,终究是忍不住痛哭出声。苏幕遮叹了口气,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

再也顾不了其他,苏幕遮咬咬牙,打横抱起那个男人,飞快地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奔去。远远地听到了女子的哭叫和打斗声,近了一看,苏幕遮顿时神色大变。

最让苏幕遮中意的其实是这个平民居住区在外城,背后就是一片茫茫大山。她已经打算以后还是靠打猎赚钱,有小白在,这森林里面不管多危险她都不会害怕。等到有了足够的钱,她再想办法给家里添加一个营生,再送铁蛋上学堂。

林子里面,铁蛋被一个男人抱在怀中,不停地挣扎哭叫着。定睛一看,那人分明就是苏平!还有一个男人则是提着一把大刀朝着地上的女子刺去,女人的衣衫凌乱,身上也有几处伤痕,狼狈地躲闪了几下,眼看着就要被一刀穿心,顿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都是才打到的吧,也就多亏了苏小郎你,我们店里才会有如此新鲜的野味。你等等,老夫这就让人去给你结账银。”

“谢谢你了徐掌柜。”

“说吧,你想要什么。”

“噗通!”

苏幕遮喜极而泣,跌跌撞撞地跑了过。

他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且不说公子一直在马车里面没有露面,而这一对母女能够逃开刺客的追杀,已经算是福大命大了。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那侍卫心中更是焦急。公子受了重伤,恐怕无力自保,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如何。

秦雨香终于醒过神来,抱着铁蛋大声地抽泣着。苏幕遮将黑衣公子放在一旁,抱住了秦雨香,喃喃地安慰道:“娘,我没事,铁蛋也没事。不要怕,幕儿会保护你们的。”

看到小白依依不舍地消失在黑暗中,苏幕遮顿时松了口气,冷面侍卫也看到了他们,立刻迎了上来,神色急迫地大声喝道:“你们可有看到我家公子?”

“娘,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爹他在京城早就娶了别的女人,这次之所以想接我们回京,为的只是铁蛋而已。那苏平早就计划好了在路上找人假扮山贼杀了我们母女,昨晚上只不过是乘乱行动罢了。”

就在这时,秦雨香和铁蛋也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脸上还是一副惊魂稳定的模样。

“差点忘了苏小郎你是外乡人,还不知道这事儿。”难得有了八卦的兴致,徐掌柜压低了声音:“薛太师在朝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薛家更是天垠王朝的百年世家,其中权势岂是一般?薛太师虽然生了三个儿子,却只有一个独生女,那可是真正的千金小姐。”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端庄华贵的紫衣妇人,她的眉眼大气,行为举止间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矜贵。她的身边排放着梨木香案,一杯散发着袅袅热气的清茶散发出茉莉的幽香。涂满了豆蔻的一双玉手,拿起了案几上面的信封,随即猛的攥紧。

拼命地摇着头,秦雨香哭泣着掉下泪来,紧紧地把铁蛋抱在怀中,浑身颤抖。铁蛋茫然无措地看着娘亲和姐姐,带着哭腔糯糯道:“铁蛋不要离开娘和姐姐,铁蛋不走!”

散发着淡淡熏香气味的房间里面,一个温和的女音略略提高,“把信给我!”

苏幕遮点了点头,说来也是凑巧,她在龙月山打猎的时候,无意中救下了一个被野猪追赶的男人。这人便是食客来酒楼里面的大管事,徐福。徐福是个知恩图报的,从那之后苏幕遮的野味就统统送去了食客来,算是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而今天,便是苏幕遮去送货的时候。

见到妻子如此温声细语,苏世杰眼中顿时浮现出一抹内疚,柔声道:“萍儿,我们成亲五载,膝下却只有雅音一女,自此再无所出。若不是高僧有言,青墨有带子之命,为夫也不会打算将他们接到京城。当初娶她,无非是父母之命,然而她终究为我生儿育女。这些年来也是我亏待了他们,你且放心,无论如何,他们也动摇不了你的位置。”

“夫君,我知道,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在知道你的情况之后依然决定嫁给你了。只是爹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等他们来了京城,那人本就是你的结发妻子,妾身到时,又该如何自处?”

薛夫人掩面而泣,眼中却闪过一道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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