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嬷嬷哭天抢地,苏世杰更是听得青筋暴突。他连续叫了几个丫鬟和下人,说出来的情况都与薛嬷嬷所言差不多。急匆匆地赶去了绿柳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柳氏,还有房间里面刺鼻的血气,刺激着苏世杰的神经。尤其是当他看到了那个已经成型的死胎,原本心中的那一点点怀疑顿时消失殆尽。
他知道秦雨香的性子绵软,然而那也只是因为在乡下。这女人一旦见识了荣华富贵,怎么可能会没有点别的心思,哪怕是秦雨香,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任劳任怨的软弱女子。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苏府的气氛充满了压抑,下人们战战兢兢,连大气也不敢出,就怕无意间惹恼了主子,成为了出气筒。
正房之中,此时此刻已经站满了人。精致的大床之上,几个大夫轮流看诊,不远处的椅子上,一袭紫金色长袍,身量高大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势。只见他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面色隐隐有着红光,然而此时此刻,他那如鹰般锐利的眸子却布满了阴霾。
苏世杰恭敬地站在老人身后,额头上面却隐隐见了汗水,此时此刻,他比任何都希望薛氏能够安然无恙。他知道,如果薛氏真的再也无法醒来,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一辈子,那么他也相当于惹怒了薛太师,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升迁了。
想到这里,他简直恨不得亲手杀了苏幕遮,哪怕她是自己的女儿!他悔啊,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任由薛氏派人杀了那对母女,只把墨儿一个人带回盛京,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糟心事儿。
“不,不可能!我娘才不会害人,姐姐更不会逃走!”小小的孩子,尖利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和绝望,竟是苏青墨不顾下人的阻拦冲进了正房,不顾里面严肃的气氛,大声喊叫起来。苏青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才回到家中,就被人告知娘亲死了,还害死了柳姨娘肚子里面的弟弟。姐姐更是出手伤了大娘,畏罪潜逃离开了府邸。
他不相信,温柔的娘亲,聪明的姐姐,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让开,我要去见爹爹!”
追上来的下人一把捂拉住了他的手,吓得都快哭出来了,我的大少爷哎,这种场合这些话,可不是你能说出来的。要是惹怒了薛太师,你这大少爷的位置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呢!
房间里面的气氛陡然一变,苏世杰觉察到从薛太师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形怒意和杀机,颤声开口道:“岳父大人,犬子无状,这就把他带走!”
说着,便立刻走出门外,苏青墨眼前一亮,赶紧跑了过去,然而刚刚碰到苏世杰的衣袖,便被他一掌推开。
“来人,把大少爷带回去!没有爷的吩咐,不准让他出门一步!违者立刻赶出苏府,乱棍打死!”
“爹,爹你听我说——唔!”
“是,奴才马上就带大少爷离开!”
死死地捂住了苏青墨的嘴巴,小厮把他夹在腋下,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墨儿拼命地挣扎和哭泣,然而那小厮却纹丝不动,将他带到了听雨阁关了起来。
正房之中,几个太医站成一排,你看我我看你,竟是无人敢来开口,脸上的神色带着一股子为难。薛奎哼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股子迫人的气势。身是此到。
“到底怎么样,快说!”
“回禀太师,薛夫人头部受到撞击,如今脑中有了淤血,堵塞了血脉,这才造成了如今昏迷不醒的状况。我等只能用药物为薛夫人续命,疗养她的身子。若是想让薛夫人醒来,就必须打散这脑中的淤血,唯有针灸之术,亦或是传闻中神医华佗开颅取淤之术才可行。据臣等所知,后者实不可查,倒是这针灸之术的传人素问,传闻他医术高超,能医死人活白骨。若是找到此人,薛夫人定会有救。”
“此人在哪儿?”
“这、、、”几个太医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那最先开口的人道:“那素大夫性子狂放不羁,喜欢云游四海,臣等也不知道他在何处。传言此人脾气古怪,从不轻易出手救人、、、”
听闻此言,苏世杰脸上的神色一白,这分明就是宣判了薛氏的死刑,要找这么一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还不喜欢救人的神医,无异于大海捞针。苏世杰转过身看了看薛太师,他的脸上虽然看不出息怒,然而身上传出来的阵阵冷意,却让四周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都先去吧。”良久,薛奎才缓缓地开口,太医们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压抑的屋子。房间里面顿时只剩下两人,薛太师忽然叹了口气。
“世杰啊,老夫一向很看重你,否则的话,也不会将女儿许配给你。可是你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我好好的女儿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连后院安稳都做不到,以后如何能在朝廷上处理大事?”
说到这里,薛奎眼中的冷意和杀机已经是无法掩饰。这后院之中只要有了女人,便会有纷争,薛奎活了几十年,如何不知道嫡庶之间明争暗斗的手段?大户人家,这种事情再是平常不过,可是一旦发生在自己宠爱的女儿身上,薛太师却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岳父大人,是小婿的不是!小婿教女无方,生出了这么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竟然连嫡母都敢下手!岳父大人,不管萍儿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小婿的妻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小婿也一定会找到那素神医救醒萍儿的!您怎么处罚小婿都可以!小婿已经派人去找那个不孝女了,等把她抓回来,是打是杀,全凭岳父大人您做主!”
噗通一声,苏世杰跪倒在薛太师面前,语气沉重的开口道。他的脸上充满了愧疚和后悔,眼神痛苦,对自己更是没有任何辩解。
绿柳苑。
“夫人,薛太师带着大夫人,大小姐和四小姐一起回太师府了,老爷一直跪在门口,现在还没动过一下呢。我看老爷的模样生气得很,薛太师恐怕也彻底恼了老爷,要是太师大人一个不小心,扯了老爷的官职,这可该如何是好?”v4uk。
“你且放心吧,薛太师再恨老爷,也不会削他的官职的。毕竟大夫人已经嫁给了老爷,还生下了一个女儿。如何她还没死呢,只要有救活的希望,薛太师便不会彻底恼了老爷。而且,老爷一直为薛太师做事,到底还是有些用处的。等过个几年,薛太师消了气,什么事情都不会有。毕竟,他也得为自己的女儿和外甥女着想。”
柳氏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眼中却露出一道精光,牛嬷嬷说过,那药十分神奇,若是能在三个月内服下解药,薛氏倒是有恢复的可能。不过连太医都检查不出来的毒药,三个月内要解毒,简直是天方夜谭。就算最终找到了那个素神医实行了针灸,把薛氏给救醒了,她的身体也会变得极为虚弱,必须用药好好养着,不能劳心劳力。
而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她早就已经完全掌握了苏府的一切,只要把秦氏之死的原因推到薛氏身上,还怕苏青墨那个小鬼不对她恨之入骨?她再好好待他,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对待,那孩子本就心善,几年过去,还怕搞不定一个孩子?
“夫人英明,如今这样的情况,恐怕就算是大夫人死了,老爷也不可能再娶。老爷向来看中夫人,如今痛失了孩儿,老爷必然会补偿夫人。这府上后院真正的主子,也只有夫人您一人了。”
容妈妈谄媚地开口道,跟了自家主子十几年,这点事情还是能看透的。内院的妇人,哪个手上没沾点血腥呢?
“派人把这件事情传出去,尤其是二小姐苏幕遮谋害嫡母,大逆不道,最好是整个盛京的人都知道才好。有了这个名声,就算是薛家那边没逼着老爷杀了她,以这样的名声,这辈子也只能常伴青灯古佛了。”
叹息一般地摇了摇头,柳氏微微皱了皱眉:“若说上官夫人和秦雨香有怨,这样做倒是无可厚非。不过,我怎么总觉得,她们似乎对二姑娘的怨恨更深一点呢?这手段,啧啧,也真是太残忍了些!”
容妈妈笑了笑,却没开口说什么,论起残忍,她也是其中翘楚,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苏府大门,苏世杰怔怔地看着街上消失无踪的马车,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下来,他沉着脸站起了身子,差点摔倒在地上。小厮上前扶住了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就在这时,一个惊讶的声音响了起来。
“有人过来了!好像是二小姐!”
黑暗之中渐渐出现的人影,正是苏幕遮,她奔波了一下午,终于在云雾山中小白的带领下,找到了传闻中可以起死回生的灵药。不管这东西到底有没有用,她的心中都存了一丝希望。狼狈地赶回了苏府,她最先看到的,却是苏世杰那张充满了暴戾和阴沉的面孔。
“啪!”
响亮的耳光声响了起来,苏幕遮只觉得眼前一黑,殷红的鲜血,从嘴角缓缓地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