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沈老爷子回家时,他的大儿媳胡书韵也从医院跟了过来。念北却顾不得跟伯母寒暄,把满月复心思都放在了爷爷身上。
爷爷老了。
这个事实他早就知道,可还是接受不了。
七年前,爷爷身子骨硬朗得很,精神头儿更是比小伙子都足。如今,爷爷的身体也还算康健,可却少了原来的劲头儿,多了几分沉沉的暮色。就连见了心心念念的孙子,也只是笑着喊小儿媳张罗饭菜,并说不出些什么来。
饭后,沈老爷子使个眼色,念北的父母便带着镇南出了屋,只留下胡书韵和念北来。念北便有些不自在,看了看爷爷,又看了看伯母,终于还是没有出声。
老爷子清清嗓子,先发了话:“小北,好端端的,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急着要你回来?”
念北摇摇头,心中悄悄泛起一丝微妙的预感,却依然没有开口。
“那,姓萧的姑娘来这儿做什么,小南跟你说了没?”老爷子慢慢悠悠地问。
念北这才明白过来,蹭地站起身,脸憋得通红通红:“爷爷,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可是这件事,说什么都不行!”
征东妈有些着急,嘴唇微微动了动,老爷子便一个眼神扫过去:“你不用急,书韵。这件事咱们早就定好了,只是告诉他一声,又不是和他商量,哪有这小子讨价还价的余地?”
“爷爷!”念北又气又恼,“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大哥?不是二哥、三哥?”
“安西在部队里,难得回家一次。镇南那孩子太胡闹,我和你爷爷都不放心。看来看去,小辈里只有你最踏实持重,而且你这些年都在国外,院儿里的人好几年没见你,想来已经不熟悉了,这样才好,免得事情透出风去。”胡书韵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措辞,“至于你大哥,如果他可以……我又何苦巴巴地来麻烦你?”
念北一惊:“大哥?他……”
“征东结婚这几年,一直没有动静,我们都以为是方茗那孩子有问题。”老爷子不紧不慢地道,“不过书韵和她都在妇科,也算近水楼台,里里外外早就查了一遍,什么毛病都没有。后来征东自己讲了,他在基地做实验那几年,辐射太大,没准儿已经把身子骨儿搞坏了……”
征东的这个秘密,无疑是一记重磅炸弹。念北顿时一凛,脊背上密密地冒出一层冷汗。
听到此处,胡书韵恰到好处地叹了一口气,几乎是泪眼婆娑地望向念北。念北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全都涌向嘴边,却居然没有半个字说得出来。
老爷子看出念北的动摇,颔首道:“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让书韵和你聊吧。”说着,就缓缓起身,慢悠悠地踱出门去。
见老爷子出门,胡书韵转过脸来,压低声音道:“萧以照进这个家门之前,我早就派人把她的底细查了个一清二楚。她绝对不是温家那丫头……你放心。”
“您……您早知道她像阿九?”念北大为惊讶,结结巴巴地问。
“你大伯走得早,能亲手替他抱抱我们的孙子,我就是死了也甘心……”胡书韵低声说道,“为了这件事,我没有什么做不出的。如果不找一个像阿九的人,你又怎么会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