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北沉沉入梦之时,大院另一端的周家,却有人彻夜未眠。
周诗龄从小就听妈妈一遍遍地讲,她父亲是为了救沈老爷子,才搭进了一条性命。若是没有他的牺牲,也断没有沈家的今天。妈妈总说,沈家人个个儿混得风生水起,她们孤儿寡母却过得落魄无依,纵使老爷子处处照拂,沈家还是欠周家太多。唯有让诗龄做沈家的少女乃女乃,下半生锦衣玉食一世无忧,诗龄的爸爸才算没有白白送命。
这些年来,周诗龄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除了嫁给念北外,再无他念。她们娘儿俩的算盘拨得极精——征东虽是长房长孙,年岁上却不大合适;安西和镇南一个木讷一个轻佻,都不是十分讨老爷子的喜欢。惟有四少爷念北,品貌脾气样样儿都好,又最得老爷子的欢心,怎么看都是东床快婿的不二人选。
为了完成妈妈的心愿,周诗龄向来步步为营、处处留心,她手握征东的秘密却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在等待念北归来的一天。抛下这枚重磅炸弹后,她跟紧盯念北的几个眼线随时保持着联系,一夜都没合眼。
得知念北在酒吧向镇南寻衅、大醉归家的消息,周诗龄下意识地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她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低声却果决地道:“把他们在酒吧的聊天录音发给我,整理得清楚些,越快越好。”
天光刚刚微亮,周诗龄便在晨练的必经之路上截住了征东的母亲。胡书韵也已寡居多年,和周母算得上同病相怜,彼此还算投契,待诗龄也比别人客气。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就到了大院的老干部活动室坐下。
此时老干部们多在晨练,棋牌室内空无他人。周诗龄简单铺垫了几句,便把手机拿了出来,调出一段音频。播放键一按下,念北和镇南的交谈便一句一句地传了出来。
——“你是说,说大哥不待见大嫂?就这事儿,大家心里不都跟明镜儿似的嘛!”
——“你难道是说,大伯母找来给大哥生孩子的小保姆,跟大哥包的那个小姐,是同一个人?”
——“大哥背着大嫂,背着我,找了个像阿九的小情人儿,这女的居然还是个坐台小姐!”
——“大哥他再过分,再不对,可喜欢一个人总是没有错的。为了你,为了阿九,他从来没说出过这份喜欢……你想,大哥难道不辛苦吗?”
听着这一句句定时炸弹般的对白,胡书韵的脸色果然越来越难看,听到最后,音频渐渐变得模糊,只能听到念北喝醉后的胡言乱语。胡书韵伸手按下停止键,铁青着脸问:“这录音,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周诗龄以不变应万变,仍然甩出对付念北的那套说辞:“伯母,我有个做模特的好朋友,跟镇南关系很好,这段话是她跟镇南出去时听到,偷偷录下来的。”
胡书韵点点头:“我早看那姓萧的小贱人不顺眼,原来她早跟征东有一腿,还是个不干不净的坐台小姐!难怪我去美院选人时,她死乞白赖地要来沈家,原来还有这么层意思!”
“可不是嘛,也难怪伯母生气。”周诗龄赶紧敲边鼓,“一个夜总会出来的女人,把咱们骗得团团转,这是把沈家当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