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晚的忙碌,毓意一宿没睡好,于是沾到床铺,再管不了许多。反正既然选择跟纳兰杼进来这里,那么他应该是值得信赖,而不是畏缩地不敢面对。所以放宽心的她,睡得更是香甜。
纳兰杼好不容易拖着条疲惫的腿回来,跟那群老家伙交锋,实在是耗费精力,不过好在结果不算太差。他满意地眯了眯深邃的眼眸,尽量把仍旧散发的淡淡戾气往底下压。
“太子爷”内殿的宫婢蓝月见是纳兰杼回来,连忙行礼。尽量压低声音,不吵醒已经在里屋进入梦境的毓意。
“她睡得可好?”蓝月是纳兰杼的心月复,因此有些话他不避讳,毕竟这是在他的宫里,别人的手不至于伸那么长。
蓝月会心一笑,自是清楚自家爷们的心思,遂语调轻快地答道:“杨小姐应该睡得不错,这不天亮进去时,她仍睡得憨呢”
“千万别进去打扰她,她昨个累了。还有下去吩咐东宫的所有人,不许说出她在东宫”纳兰杼心想虽然皇家在这件事上退了步,但若是得知毓意不在清泯居,而是处在东宫,以至于让他们昨晚的念想打了水漂,这后面的恶果可不是她能够担得起。
闻言,蓝月的面色稍愣征,眉间似有忧愁闪过。她定定心,为难地踌躇:“太子爷,杨小姐留在东宫的时日不兴太多。否则人多口杂,保不齐会出事儿。”
“这个不用你担忧,只要过了今日就好。记得不要让人随意进来,底下人盯得仔细些。要是她醒来,只让她安心便罢。”纳兰杼思虑了番,沉着地叮嘱。他的眸光倏地凌厉,口吻沉下去:“假如还有人居心拨测,不许客气,哪怕那人位居高位。”
蓝月听得心惊,心底的担忧愈发浓重。她清楚这些日子东宫不太平安,但至少没有人刻意为难。如今太子爷的意思,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预谋而来。
只是主子有令,做奴才的怎么能驳斥主子。她不能不分尊卑,去跟主子说些不该是她说的话。她眉心皱得紧紧,说出来的话音带着几分恭敬:“奴婢定然遵从太子,您尽管放心。”
“蓝月,你跟我身边的年月也不小了。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纳兰杼的话明显带了些许警告的意味,再忠心的仆人都有可能生叛心,严谨些总归有好处,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奴婢清楚,也永远牢记太子爷的恩情。”蓝月的面容一肃,腰板顺势挺得笔直。对于她来说,如果当初没有纳兰杼的救命之恩,那么便没有今天的蓝月。所谓知恩图报,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懂。宁可舍弃自己,亦不舍得主子伤了分毫。她向来分得彻底,只是这次却有些迟疑。
纳兰杼略略审视了蓝月半响,近乎低语:“有些事,永远不能动心思。我怜你是个聪明人,不希望有差池。”
说完他大步流星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的留恋。或许对他这种人来说,即使怀恋,亦不过是不及自身的点滴。性情凉薄,又怎会随意地产生感情。
晴冬暖阳,温得人心应是柔软。只碍于经过了那么多的事儿,原来的赤子之心也变得残破不堪。有些酸,有些疼,可无可奈何。因果有缘,善恶有报
毓意醒来之时,竟昏昏地睡到了夕阳西落。清澈的亮光,褪去了起先的灰暗,仿佛刮走了心深处的晦涩。她念及昨晚的事儿,仍有些不敢相信事情的变化如此之大。
但,经过她昨天的不配合,杨府的众人现今如何了?要是由于她自己,连累杨府的众人,这代价太过严重。
她的眉高高地拧起,嘴角微微晕开的笑意霎时敛了起来。肃穆的站在窗边,神情认真。
蓝月进屋的时,看到毓意这模样,不由吓了跳。她以为毓意没醒,所以就没有敲门。哪想到毓意不但醒了,而且陷入了沉思当中。
“杨小姐,刚醒不要站在窗边,免得不小心受风了。”蓝月的目光很是柔和,甚至她脸上的笑容也自然地带了层温暖。一来二去,马上拉近了她和毓意的关系。
毓意接过蓝月递给她的饭菜,确定四周无人才轻声相问:“蓝月,你们主子有跟你交代过什么吗?外面的情势如何?”
“主子说,小姐别担心。外面的情势没有多大的问题”蓝月善解人意地劝慰,“小姐反正已经留在东宫了,那不如安心地留下来,静候佳音”
“我明白了。”毓意识趣地闭上嘴巴,很多话说过了,会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只当她听到杨府没事,终于是让悬着的心稳沉起来。她低低叹了口气,勉强扬起抹笑,重新拿起碗筷。
蓝月冷眼相看毓意,对她做了全新的了解。她猛地有些懂了,为何主子会真心帮助眼前瘦削的女子。不应该说是年幼的女孩。
“你醒了”听到毓意醒来的消息,纳兰杼丢下手里的在处理的事儿,急匆匆赶来。他了解毓意怕是有一肚子的问题要向她寻找答案,因此管不上旁的事。
毓意抬眼,瞧是纳兰杼来了,一闪而过的喜色没能逃得过他的眼。她倒是难得扭捏起来,别扭地出声:“昨天的事儿,真是谢谢你。但我希望,你可以让我出去。毕竟这是杨府的私事,最好不要牵扯别人。”
“你的话倒是岔了,此刻你要把我撇开,难道还有转圜的余地?同在一条船上,怎能置身事外?”纳兰杼的话虽然是反问,可言辞中带了一缕冷嘲,或许他更是在讥诮自个的不自量力。
“对不起,我没有想过。”尽管昨天完全是纳兰杼要拉着她走,然而整件事却是因杨府而起。他本来是无辜的人,要不是为了帮她,定是不会遇到两难的抉择。
毓意心里有愧,对待纳兰杼再无法向以前那般,潇洒自若。她局促不安地站了起来,声音里有着浅淡的彷徨,咬着唇瓣不知怎样开口:“纳兰杼,我很抱歉给你带来困扰。要是有可能,你不管何时,最好能退出这盘棋。”
“你管好自己,不必管我。”纳兰杼不悦至极,他讨厌毓意要将她撇开的举动,仿佛从来不曾一起面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