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意回到珍缇宫，少不了让启珍一通嘲笑，原因不外乎，昨晚的事儿。但是在笑过之后，启珍心头的担忧却未曾消逝。尽管她见毓意跟个没事人般，可别人手头上的动作紧得很。
“毓意，你放心。只要在清泯居，我自然有办法保护你。”启珍虽然心里焦灼不安，然为了不让毓意担心，仍出言安慰。她拍拍胸口，显得很有自信的样子，至少极好的掩饰了那份心虚。
毓意怎么能不了解启珍的心情，她心知纳兰杼必定对启珍做过叮嘱。或许就是因为细腻的叮嘱，让启珍有了忧虑。她扬起眉，眸波微转，清泠地笑问：“启珍，有些事不用你操心。既然你大哥有办法，那么你是他的妹妹，如何能不相信他？”
“你清楚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让你一说，我放心了。反正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我又何必杞人忧天”启珍下定决心，努力驱走心里的慌乱。她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瞬间成了开朗活泼的那个她。
她瞄到毓意偷乐得开心，不由感到些许不好意思，忙不迭地讪讪转移话题：“其他的人你不用放在心上，只是这今天，最好绕着卫湄儿走。”
“我明白”毓意知道启珍是真心为她考虑，再者她向来跟卫湄儿没有什么好说的话，所以她巴不得少打交道。
一来二去，夜色愈发沉了下去。毓意瞧了眼启珍困倦的神色，不由体贴地离开：“启珍，我先回去了。”
“恩。”启珍打了个哈欠，眼圈处已有几分黑色，极是困顿。她不住地点头，起身送毓意离开。
顾嬷嬷赶紧过来，忙铺好床铺，让启珍可以早些入睡。守在旁边的翡翠，见她安睡后，悄而无声退了出去。
月，躲在云后；风，静谧无声。月黑风轻，尽是做坏事的好时机。别有居心的人，总会瞅准如今。
隐在暗夜的人，影影绰绰，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只有冰冷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仿佛特意悸动得某种阴暗。
“嬷嬷，她们开始动手了。启珍公主让她防着湄儿小姐，至于其它的事儿，似乎还有待调查。”翡翠的嗓音不同平日的尖锐，如小媳妇般柔润的音色，让人听了也觉得舒服，实在难以把她和往昔的刁钻联系在一起。
“恩，你留在她身边，千万不要暴露了踪迹。”老沉的叮嘱，带着凌厉。浸染宫中的年岁多了，才会有这番的气势，令人不由自主地听从。说完这话，不待翡翠反应，眉色一厉，继而警告：“有些不该有的动作，切记别做。否则到时候我保不了你的命，你可别怨我心狠。”
“嬷嬷放心，奴婢既然为娘娘办事，自然不会生二心。”翡翠的头愈发低了下去，心头生出缕惶恐。但她依旧强撑着口气，不敢有半分不应有的表示。她清楚得了解，眼前的人不是她可以惹得。自从她接近那边的人开始，就注定不再是当初那个仗势欺人的贴身宫女。
翡翠原以为如此表白，至少能让人放心，却不想嬷嬷抬脚一踹，正好命中她的胸口。她下意识地痛哼出声，捂住自己的胸口，露出不解的目光望去。
“收起你嘴里的话，你要明白，你不是在为娘娘办事，而是在为湄儿小姐办事。若是下次敢胡言乱语，不是一脚便可以解决。”嬷嬷的声音陡地阴鸷，夹杂着雷霆万钧的气势。
翡翠吓得后背冒出层冷汗，被不知何时刮起的冷风一吹，更是湿濡
衣衫。但她大气都不敢出，甚至连胸口的伤也忘了顾忌，而是点头如捣蒜地回道：“嬷嬷放心，奴婢全记下了。奴婢生是湄儿小姐的人，死是湄儿小姐的鬼。凡是跟娘娘没有关系”
“瞧在你还算聪明的份上，这次且饶了你。哼”面无表情的嬷嬷往暗影里走去，逐渐消失在翡翠垂眸的余光里。
翡翠见人离开，双脚一软，瘫在地上半天没有动弹。过后，她才抬起手擦去额上冒出的虚汗。她咬牙嘘口气，收拾好情绪挑着小路回到珍缇宫。
“顾嬷嬷”翡翠入眼，瞥到顾嬷嬷坐在寝殿的门边，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因为无人交替，她只能保持姿势等翡翠回来。
顾嬷嬷抵住困意，强撑着精神抬起头，疲惫地问道：“你去哪里了？公主还小，没有人守着不行”
“肚子不舒服，回来晚了。嬷嬷，你先去睡吧，公主这儿有我照顾。”翡翠低垂着头，如果顾嬷嬷这时候头脑清醒些，定能察觉她不寻常的脸色以及口吻里的不自信。
可顾嬷嬷自个困极了，也没有注意，于是站起身叮咛：“那我先去睡了，记得晚上机灵些。公主最近睡得不安稳，你多放点心。”
“嬷嬷，我会的。”翡翠近来在珍缇宫的态度收敛了很多，因此很让顾嬷嬷放心。
顾嬷嬷听着翡翠细心地应了，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算真正地放心，走到外屋进去睡了。她知道宫里最近不太平，难保不会殃及到公主。为了预防这样的事儿发生，她只好咬着牙坚持。她瞧翡翠比往日上道了不少，悬着的心总归是有了归所。她迷糊地爬上床铺，没有发现潜在的危险。
翡翠进了寝殿，见启珍径自睡得香甜，强压下的心思再次涌出。她的美目染上憎恨，要不是由于杨毓意，公主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改变。假使公主没有改变，她何必去投靠别人，以至于今日落得这般下场。
她手捏被角，用力地攥紧。一晃而过的疯狂念头让她的心慢了几拍，若是让杨毓意彻底地消失，是否就能改变现在的格局。
猛然往后退去，尽管她嚣张惯了，可从来不曾有那样的心。她捂住几乎呼出的诧异，强自镇定神色。
昏昏的烛光，拢在灯罩里，散发出来的淡淡光芒，只能将翡翠一张生恨的脸，照得朦胧，却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可怖。
有些突闪的念头一旦落入心中，疯狂滋生的背后是无法预知的恶果。然而停不下来，直到有方彻底地毁灭。
邪妄，邪念，不经意间侵蚀人的内心，吞灭仅存的善良，随后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再无可能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