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毓意留在古水小镇的日子很平静,没有别人的打扰,仿佛退化到了很久以前,人与人的相处变得日益简单。就连心性简单一直想来找毓意的上官青梅除了头天来找过她之后,便随着上官家来接她的人先一步回了上官家,免得给留下办事的徐子纾惹来不比要的麻烦。这是大家族办事的觉悟,哪怕两家再相近,也会有所保留。
虽然不甚明白徐子纾停留在古水小镇的最终目的,但其中的干系与她有牵扯。她猜到或许会出现那个明家人,因为纳兰杼的临行前隐晦不说的秘密怕是她身上的毒吧。既然她跟救过明家人,那么明家人此刻出现帮她解读亦是理所应当的事。
只不过当初的她,救人的心思可是不怎么单纯。若不是启珍坚持,她肯定绕道而行,不会去管别人的麻烦。没曾想,如今会变成这样子。
说到底,她还是一个生性凉薄的人。除非跟她有特殊的关联,否则让她出手帮助,不得不说确实是件难事。
不出毓意的所料,第三天清晨,那个与她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明家人来到了客栈,直截了当地提出要解毓意身上的毒。面对她如此直接的态度,毓意倒是没觉得意外。
即使回忆已经渐渐模糊,但当年被林家人控制的女子,那执拗地要爬出那里的架势,总是在她脑海里盘旋。她开始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家族,可以培养出这些与众不同的子女,让人不敢对一个隐世家族小觑,背后雄厚的实力底蕴足以让人深深地沉思。
“怎么样,我帮你解决身上的毒,同样还了你人情。”明若雅蒙着粉色面纱的俏脸,瞧不出她面上的神情,只能看到她眼底里一份自在必得的信心。仿佛开口的言辞不是商量,而是一种下达命令的方式。
尽管毓意不习惯这种交流的方式,然而她心里对于明若雅还是有着奇怪的好感。似乎是从心底无端滋生的好感,两眼对上后就无法从心头抹去。这种强留感觉的冲击,甚至令她有了暂时的迷惘,当时她怎么会有见死不救的念头,实在是让她有些发笑的冲动。
头一次,对过往自认为不沾麻烦的行为有了歉疚。她的目光没有任何性质的看向明若雅,清灵的嗓音里多了一份从容:“明小姐不必如此,想当初明小姐已经还了我们人情。我朋友林鸢的病还是明小姐多加照顾的结果,再者说明小姐要还人情的可不是我,而是启珍公主。”
“呵呵,你这个人倒是坦诚,丝毫不贪功。要知道,许多人是绞尽脑汁想要跟明家拉上关系。”明若雅的双眸里挑起一丝称之为善意的笑,语气里更是显得轻快了些,“我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所以这次我出手帮你,你不用考虑这么多,只要接受就好。”
“为什么?天上应该不会掉馅饼吧”毓意的声音慢慢变得很轻,轻得让她升起些许莫名的恍惚。
她忽然害怕,害怕真相背后的世界。她知道在这个世界行走,天底下是不会掉馅饼的,因此这样的帮助后肯定有条件的限定。如果她猜测得不错,纳兰杼与明若雅定然是交易。可是她这般的人,值得他付出代价去帮她吗?她以为,启珍无条件的伸手帮她研制压抑她身体毒素的药物,没有多少人会真的理解其中的含义。但时至今日,她才恍然觉得,原来很多事只是她固守尘封不愿意去迈出艰难的门槛罢了。
明若雅的眼一瞬不瞬地直望着毓意,没有错过毓意眼里闪过的慌乱。她模糊地猜出这样的慌乱来自何处,不由地在心里感慨:其实,某人做了那么多,不是没有理由。
她自是没有忘记,当初她奄奄一息留下一条命。那个人伸出援手帮助她解决暂时的生命之忧所提出来的条件,当然是需要她付出一定的筹码。若说那些条件令她答应得心不甘情不愿,那么今天一见她要医治的人,她心里留存的疑惑全然消散。至少她看得出眼前的人比很多自以为是正人君子的人要好得多。
明若雅深深地舒了口气,宛若清泉叮咚敲击在山涧的声音婉转地响起:“你不用想太多,即使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那也有人帮你付了馅饼的钱。”
些许诙谐,些许风趣,却让毓意嘴角牵起的笑愈发显得勉强。果然,是要付出同等代价的。她暗自叹气,事已至此,她只能接受。
“那好,明小姐什么时候开始?”对于身体的情况,毓意的心里还是有了解的。以前压制的毒素,已经开始在血液里狂肆地叫嚣,好像有爆发的前兆。任何负面情绪都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一定的影响,不论她怎样控制心绪的平稳都难以逃月兑体内的不安,所以是到了需要别人解决她身体问题的时候了。
“现在吧。”明若雅认真地审视了眼毓意,她伸手的芊芊素手准确地搭上毓意的脉搏,静静地检查起来。
尽管她从别人的嘴里,已经多少听到过毓意体内的毒,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如此复杂多变的毒素。似乎是汇聚了很多难见的毒,然后冗杂在了一起,不管不顾地扔进人的体内,努力地想要人爆炸。
明若雅隐在面纱底下,平静如水的面容有了崩裂的痕迹。她实在是难以预料,等待她的将是一个绝对严酷的挑战。
她缓了缓在心田翻涌的波涛感受,这么多的毒在一个人的体内,需要得承受多少的压力?她震惊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望尽毓意早已恢复冷静的灿烂星眸里,良久才收起万千奇怪的念头。她实在无法想象,那样极致的痛苦,得花多大的勇气能够成功地抵抗。
“怎么样?难道我没有救了吗?”。毓意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根本没有接收到明若雅情绪外露的变化。
“如果没有救了,你打算怎么办?”就算天才如她,从小开始接手的疑难杂症数不胜数,可也没有哪一次会如这次复杂。挂不得连名声在外的制造者千圣手都没有办法,原来是这样的原因。看来她以前还是太过高看自己的能力,现今遇到了高难的问题,莫非只好接手命运的妥协?然而不管是出于大夫救治病人的本能,亦或是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骄傲,她都不能允许自己生出一丝退缩的念头。
那样的人,怎么配冠以明家这个古老而悠远的姓氏。她吐出心头积蓄的浊气,清脆悦耳的声音不复存在,转而的是彻骨的冰冷:“你若是相信我,我绝对有把握可以解决你身上的病。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回明家祖宅?”
“呵呵,救的是我自己的命。我为什么不敢?”要是一个人失去了坚持的信念,那么不管别人如何对待,都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想法。
毓意懂,别人都不曾放弃过渺茫的希望,她更加没有资格否定别人的好意。况且这件事的背后,到底有多少人对她美好的渴望。
她并非不知恩图报的人,为了那些努力的人,她也要从踏进的鬼门关里面爬出来。
“那你去准备一下,即日跟我启程,切记明家可不是一般的家族。”明若雅轻轻颔首,算是送上了对毓意的忠告。她可没有忘记,上次带进家里的那个外人下场是如何的悲惨。
但她思忖不出更好的办法,谁让这样的毒得到家里的泉眼里配合各种七星草药来解,再者说她不能拿人命冒险。一切结局怎样,只能看毓意的福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