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色将暗未暗,一轮圆月高挂苍穹。
空气中有种淡淡的青草味道。
城市间闪烁的灯光和远处几座高层建筑物像是一幅浓墨重彩定格的油画。
在这样的高度向下望去,远远的那些灯火更像是倒看星空,一片辽阔无边的银河一般。
如此耀眼绚丽,又不失宁静悠长。
庄伟勋自打吃过晚饭就这样静静坐在沙发里面,一直望着窗外的景色沉思。
几个钟头了,也不见他动一动,或者说句话。
看他苍老的背脊这样面对着浩瀚的夜空,周文忍不住的揪心。
她终了还是泡了杯蜂蜜水,递到庄伟勋面前。
“好歹喝一些东西。”她清冷的声调里有掩饰不住的担忧。
庄伟勋没动,而是缓缓闭上了双目。
周文长叹一声,还是坚持着,“我把水放在这里,不要放凉了。”
她放下水杯,转过身走了几步,似是有话要说,又走了回来。
可走到庄伟勋身边,周文欲言又止,辗转片刻,眼神里尽是无奈纠结。
庄伟勋似乎是感觉到了她这样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本是刚刚舒缓的眉间就又蹙了起来,沉声道,“说吧。”
周文咬了咬牙,“我还是不同意。”
“你没听到佩佩如何说的?”庄伟勋反问。
他只听到周文又是一声叹息。
庄伟勋睁开眼,转过头看她,“为何我庄家上下就没有一个人能有佩佩这样的气量?”
听似询问,周文却听得明白,这里面是满满的怨气。
她便不说话了。
许久之后。庄伟勋伸手拿拐杖,周文赶紧上前扶他,却被他用手轻轻推开。
他杵着拐杖在屋里走了几步,眼神就变得锋利起来。
“我这辈子,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大彻大悟过。”庄伟勋说,“你当一个孩子她不懂?你当你骗着她,不告诉她,她就不知道?我告诉你,越是孩子。她越是明白这里面的隐晦!”
“作孽,作孽啊!”他说着,自嘲着哼了一声,“我这辈子做的最作孽的事情,就是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没有人,没有人能告诉我要怎么做,谁也没有这个权利。这如今。这就是报应!”
他太过激动,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还好周文手快,扶住了他的胳膊。
“庄先生,您小心身体!”
庄伟勋揉了揉眉心,顺着周文的手又坐回了沙发里。
“这孩子,就是老天爷来惩罚我的。他就是为了告诉我,我庄伟勋不配有这样的后代,我罪孽深重。他就是要让我自己扇自己的嘴巴!”
周文心里一惊,生怕庄伟勋真对自己下手,一着急,又落了泪。
“你别这么说……佩佩能有一个爷爷,尚明能有一个女儿,这就是我们家的福气,修来的。是修来的……”
一想起孙女傍晚的那番话,庄伟勋心里就有莫大的伤痛。
“她聪明伶俐,她从小心眼就多,可你说,她不这样做,她怎么在这个家待?就是因为她明白,她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庄伟勋的眼神沉了下去,“她说她明白自己生活在阴影里面,她说她都明白她爸爸不要她是怎么回事……你说她这些年从来不提这些话,你以为她真的不明白?还不是怕伤了我这个老头子的心?也让她那个不懂事的爸爸难堪?同样阿英的事情。放在泽文身上就想着要从里面拿什么好处,要是薇薇,有她那个妈带着,也免不了打这里面的主意。可佩佩呢?”
他说着,眼睛盯住周文,“佩佩怎么说的你也听到了。”
周文流着泪点头。
“我说要给阿英一个身份。你偏偏不同意。阿英是我儿子,难不成我要让他一辈子活在影子里面?再作孽,再作孽我也活不久了!尚明也好,尚均也罢,他们不同意他们也管不着!他们哪个不是花我的钱?哪个不是用我一辈子辛苦撑起来的家业养着?!”
庄伟勋顿了好一会儿,才总算舒了口气,“佩佩这孩子,我欠她的太多了。还不清,还不清了……”
“别这么说,佩佩还小,往后还有好多年等着您培养她。”周文忙接话,“这孩子往后是不一般的。”
沉寂了许久,庄伟勋再开口已经十分疲惫。
“没佩佩今天这席话,我还真不确定要不要把阿英那孩子公布出去。我也怕,怕他那个病受不了这些刺激……可听了她这样说,我忽然就明白了。我不能一错再错,等哪天我走了……”
“别……”周文打断他。
庄伟勋反手按住周文的手,“我是真的不希望佩佩对我有怨言,我也不能让你跟阿英往后这样没名没分的生活!不管我们之前怎么定的,我还喘一口气,我就得付这个责,你懂吗?”。
看周文含泪点头,他也跟着满意的点了点头。
“阿英的身份,你记着了,就是佩佩给的。往后,我们也要帮她,把欠着她的都补回来。”庄伟勋重重叹了一声,喃喃道,“都补回来,都得双倍补回来……”
******
没几日,庄佩佩就收到了金和平寄来的关于基金的一些法律文件。
上面头一次加入了一个新的名字:庄尚英。
既然已成法律文件,那证明全家人都通知到了。
她仔细看了看资产划分,原先庄泽文那份,就转到了庄尚英名下,由周文代理。
这份文件里面同样也做了决定,庄泽文、庄慧文和刘明将不再继续享有任何庄家的资金分配。庄慧文全家将收到三亿美金的最终金额,然后庄家再也不会支付他们一分钱。这里面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如果是刘明主动提出和庄慧文离婚的话,他无法和庄慧文平分这笔费用。
爷爷这次的决绝,想必是对庄慧文一家人伤透了心,也再也无法修好关系了。
但是这样,他还是尽力保全了庄慧文那摇摇欲坠的婚姻。
听说刘明因为基金的事情跑去金和平律师楼大闹了一场,扬言誓不罢休,一定要让庄伟勋身败名裂。
大概两周之后,香港的报社说有人匿名爆料,庄伟勋除了庄尚明和庄尚均之外,另外还有一子。
消息来源可靠,香港那边很快就铺天盖地的宣传了起来。大批的记者又一窝蜂的赶到白雪君处,连庄尚均办公的地方也没有放过。
虽然没有得到当事人的任何回应,但马上又有消息称这个第三子是个傻子。
几乎隔日,印有庄尚英在自闭症活动上的杂志封面就一摞摞送到了各个报停。
同样,庄尚英的母亲周文的身份也被周刊媒体大揭底。
紧随庄伟勋身边多年的这为助理,不用质疑的已经被港媒封为庄伟勋的“三太太”。
连周文已经去世的前夫,还有她和前夫的几个子女,都一并被周刊挖掘了出来。
这样一连串的爆炸新闻,让庄家很多人都一瞬间无法适应。
庄尚明虽是一早就收到父亲消息要公开庄尚英的身份,还来不及跟妻子女儿解释,就马上要组织公关部写对应发言稿。
庄薇薇那日回家大发雷霆,因为在学校有人取笑她叔叔是傻子,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骂庄尚均,气的她狠狠赏了那个同学一个巴掌。等看到别人手里的周刊杂志,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中午就跑回家跟庄尚明大吵大闹。
“我不管,你叫爷爷不许承认那个傻子!我只有一个小叔叔!我不要那个傻子,叫他们都滚!都给我滚蛋!”
庄尚明也被她激怒,“你怎么这么说话?嘴巴放干净些!我跟你妈是这么教育你的?”
他最近越来越对庄薇薇不满意,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这一年来脾气越发急躁,动不动就又哭又闹,摔东西打人,前些日子都敢指着老师骂人,成何体统?
听见女儿哭声快步赶来的陈怡月在门外听见庄尚明的责骂,眼里快速闪过一丝恨意。她无法不停下脚步,站在屋外平复自己的心情。
听着薇薇嘶声力竭的哭喊声,她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个房子,烧死所有人,只带着女儿离开这里,到她亲生父亲身边去!
白雪君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庄尚均也没对这些新闻做任何反应。
他们母子该打牌的打牌,该消遣的消遣,在外人的镜头下,似乎对这件事情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私底下那就不好说了。
金和平在六月一日终于做出了回应。他发表了一封庄伟勋的私人信函,内容是承认庄尚英是其第三个儿子的事实,其余的都不做表态。他只替代委托人恳请媒体给予私人空间,仅此而已。
这场“庄尚英”风波来势凶猛,怕是很久没有这么劲爆的八卦新闻了,
一连闹了好几个星期不停。
这样一闹,把庄泽文的官司风头都盖了过去。
他的判决书出来,都没有混到八卦杂志的头版头条。很多杂志都是在报道对庄尚英的猜测顺便提到,哦对了,他们家还有个外孙,判刑了。
庄佩佩翻完周刊撇撇嘴,啧啧,这八年判的,多不风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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