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张鹏飞为这次总结大会做足了准备。江小米手捧文件走进来,轻声说道:“张书记,时间快到了,秘书长先过去了,他让我来请您
“请我?”张鹏飞笑了,伸了个懒腰说:“我开会还用请啊?”
江小米痴痴一笑,说道:“省委书记当然需要请啊!”
张鹏飞指着她说:“小米,你也学坏了!”
江小米嘿嘿笑了笑,指着带过来的文件说:“都在这里,您先看看
张鹏飞拿起来看了看,神色郑重,说道:“不进就是后退啊!”
“这半年……”江小米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各地的情况都不太乐观
“嗯,是时候了!”张鹏飞点点头,起身道:“走吧,你跟着听听
江小米依言捧着文件跟在身后,她有列席会议的资格。两人来到外面,秘书钱承亮接过了江小米的文件。
张鹏飞走进会议室一瞧,除了副省长司马阿木,其它人都到位了,只有司马阿木的位子是空的。白世杰已经把会议相关的文件发了下去,大家都在低头看着。听到张书记的脚步声,常委们都抬起头,张鹏飞对大家点头致意。钱承亮替领导拉开椅子,其实椅子是拉开的,他无非是做个样子。
张鹏飞稳稳坐下了,说道:“人都到了就开始吧,今天会议需要总结的东西有很多,我们要抓紧时间!”
“张书记,那个……”白世杰面露难色。
“怎么了?”张鹏飞板着脸问道。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了,司马阿木闲庭信步般地走了进来,看样子风尘仆仆的,似乎刚从外面回来。
“呵,来晚了一会儿啊……”司马阿木笑呵呵地说道:“我从基层刚回来,差点没赶回来!”
张鹏飞没理司马阿木,看向白世杰说:“会议通知是三天前发的吧,你是怎么搞的?没通知明白吗?”
“我……可能我说得不太清楚,司马省长没听清白世杰讪讪地笑道。
“以后定个规矩,领导干部就要以身做责,开个会也能迟到,还能办什么事?”张鹏飞冷冷地拍了拍桌子,“现在开始吧!”
司马阿木的一张脸涨得通红,没料到张鹏飞的批评会如此直接。其余人也有些惊,好像张书记在一夜之间就转性了似的,过去他一向很温和。
张鹏飞接着说道:“今天找大家来,顾名思义,就是对最近的工作做一个总结,总结不难,只有一个意思,西北近期甚至说这半年来的工作不太好,甚至可以说非常不好!”
张鹏飞脸色严峻,拿起面前的文件说:“我这有一份报表,大家可以看看,同去年相比,各项指标没有任何的进步,各地在经济发展中持续缓慢,没有任何起色。当然,如果说单纯的发展缓慢,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如果没有一个发展的思路,没有一个好点子,每年都这么混下去,今后的工作还怎么搞?”
吾艾肖贝同司马阿木看了一眼,他们早料到张鹏飞在今天的会议上发火,把经济工作当成切入点是正常的,西北的经济发展是软肋。他们并没有觉得意外,而是好奇他在发火之后,还会说些什么。
“现在给我的感觉,各地的领导班子是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团队,这是最让人失望的地方!更为关键的是,不工作也就罢了,还有一堆问题,你们面前摆着的是各巡视组传回来的调研结果,十有**存在问题,有些还是严重问题!”张鹏飞扫视全场,声音又提高了一截,“这种情况再不处理就完了!”
张鹏飞说完低头喝水,又补充道:“大家都说说,应该怎么办!”
马成龙附和道:“形式严峻啊,我刚从基层回来没几天,发觉到各地的领导班子确实存在问题,张书记刚才有一句话说得好,很多班子都失去了战斗力,缺少工作的热情,似乎是对发展没怎么上心啊!”
司马阿木瞄了一眼吾艾肖贝,得到鼓励后笑道:“话也不能这么绝对,经济发展不好是事实,但并非干部们不努力,这个……最近大家忙着搞改革,所以……在经济方面就有些分心
“改革?”张鹏飞今天是打算让司马阿木丢人到底了,冷笑道:“司马省长,那你告诉我,他们改革的工作搞得怎么样?”
“这个……”司马阿木一愣,没料到张鹏飞直接反问自己。
吾艾肖贝的心也是一提,他知道改革的事应该才是今天会议的主要话题。
张鹏飞看向司马阿木说:“你说他们都在搞改革?好啊……你看看!”张鹏飞拿起面前的一份文件,扔在他面前说:“这就是他们的改革结果,你看看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我……”司马阿木感觉有些口干,喝了口水,拿起文件扫了一眼,原来这是一份针对各地改革后所作的调查报告,从结果来看,他们在改革方面的付出也不多。当然,对于这点司马阿木他是有数的。
“怎么样?你还认为他们都在搞改革吗?”张鹏飞笑了笑,“司马省长,你说刚从基层回来,你到基层干什么去了?”
“我……我去企业看了看……”司马阿木有些无地自容了,大家同样是常委,张鹏飞虽然贵为一把手,但按道理而言,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如此严厉批评一位重量级常委,这在哪个地区都是不多见的。他哪里想到,张鹏飞今天摆明了要“见血”,他很不巧地成了对像。
阿布爱德江突然呵呵一笑,说道:“司马省长一定是去金翔了,金翔……听说前段时间死了一个女的,是应该多多关心啊!”
此话一出,大家脸上都有了笑容。阿布爱德江这个挖苦正中下怀,司马阿木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司马阿木和宋亚男的事好像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那个……我说几句,”吾艾肖贝一看不说话不行了,再这么下去,司马阿木非吐血不可。他看了眼张鹏飞,说:“今年发展不力是事实,但是我觉得也不能完全怪干部,今年整体经济形式不太好,投资方面很少,没有大项目的支持,单靠援助和农业,自然带动不起发展
大家都眯起了眼睛,都听出了吾艾肖贝的言外之意,他这是说张鹏飞不支持招商引资,所以才导致发展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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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鹏飞似乎早就想到他会这么说,不暇思索地反驳道:“那也不尽然吧?金翔是西北最大的项目,投入了多少钱?结果呢?”
吾艾肖贝脸色一僵,想说金翔月底就投产了,可是必竟还没有见到投产的效果,这话现在说还有些早。
张鹏飞语重心长地说道:“说到底还是态度问题!在发展中不用心,在改革上不起劲儿,那还能做什么?”
“那张书记是什么意思?”吾艾肖贝的火也有些压不住了,他不知道张鹏飞今天是被逼得失态还是故意的,有点太过分了。
大家都听出来省长的语气也不善,目光都扫向了张书记。张鹏飞不是第一次在会上发火,但像今天这样从来没有过。
“我什么意思?我没什么意思!”张鹏飞伸手拍了拍桌子,“今天的会议是总结大会,什么是总结大会?自然是发现问题,方便今后改正!如果我们不能正视所存在的问题,那还如何谈改正?”
“张书记的意思就是说干部们不努力?”吾艾肖贝冷冷地说道。
“不努力的问题先不说,最主要的是没有找对方法,工作态度不对,领导班子没有凝聚力,一些人作威作福习惯了,目中无人,说一不二,听不进去班子里其它同志的意见,什么事都以我为主,还怎么搞发展?”
吾艾肖贝面无表情地问道:“张书记指的是……”
张鹏飞答非所问:“我们基层有一些老干部,在一个地方干得久了,就太把自己当回事,谁的话都不听,连上级领导都不放在眼里!就说这次改革吧,放眼整个西北,有一些地区就搞得不错,可是在一些较大的地区,反而并不积极,没有很好地贯彻省委的意图!”
吾艾肖贝暗叫不好,难道张鹏飞的目的是沙园?
阿布爱德江微笑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有些地区的一把手干得年头太久了,就像土皇帝似的,确实不把省委当回事了!”
阿面爱德江看似在劝说,其实是在加火。果然,就听张鹏飞接着说道:“我这里有一大堆反应材料,全是从沙园那边发过来的,这个巴干多吉……很不简单啊!不听省委的招呼也就算了,你要是能把发展搞上去也行,可是今年沙园的各项指标都在退步,这样的老干部……还能干什么?”
张鹏飞说完又抽出一些资料,说道:“这些都是有关沙园的,你们大家看看!”
阿布爱德江先接了过来,随意地扫了两眼,说道:“哼,失业率真高啊!”说完,接着传给了下一位常委。
吾艾肖贝低头寻思着解决办法,今天这样的会议,单凭一些材料,又没有直接的证据,自然不会处理巴干多吉。既然如此,张鹏飞何苦在会上提出来呢?他的真正用意到底是什么?他之前曾经给自己看过举报信,今天怎么又提出来了?
“我们有些老干部确实是为老不尊,沙园的情况不妙啊,这几年发展就不好,在各项工作当中都没有什么起色。听说政府那边本来是有一些想法的,可是硬被巴干多吉给压了下来!”组织部长马成龙说道。
会议开到这个地步,明显形成了对巴干多吉的围攻,虽然大部分常委都没有说话。
“经济方面的事我不知道,关于纪律方面的,巴干多吉确实影响不好,举报他的信太多了!”纪委书记田小英也开口了,“巡视组刚到沙园,就已经收到了不少对他不利的信息,都在反应巴干多吉平时的工作作风
吾艾肖贝不想让他们群起攻击,找准机会,马上开口道:“巴干多吉这个人脾气是有些怪,性格猛一点,但不能说他有问题。他可能平时霸道了一些,没有处理好同志们之间的关系,这是缺点啊!”
张鹏飞听他语气缓和,似乎有示软的意图,便说:“如果一件事两件事这样,我们都可以理解,但是这么长时间了,他不但没有改掉毛病,反而还越来越严重,这就直接影响了沙园的正常工作和经济发展!”
吾艾肖贝听他还是不饶人,便不客气地说道:“经济发展好与坏也不能单怪市委吧?市政府可是主管经济的!”
“市政府是管经济的,市委是管干部的,如果干部没有分配好,市政府又能怎么办?再说市政府出台一项政策,如果巴干多吉不支持,那还怎么搞?话说回来了……”张鹏飞微微一笑,“现在西北省的经济发展不利,我能对外人说是省长工作不力,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这……”吾艾肖贝一时噎住了,无话可说。
“沙园的问题有很多,先不管巴干多吉有没有违纪,他的态度、作风肯定是存在问题的,他连省委的工作都不支持,那还能干什么?我觉得应该对他提出点名批评,让其它干部长个记性!”
阿布爱德江苦笑道:“不久前巴干多吉刚刚被警告处分了,现在又……”要说伤口撒盐,这是他的拿手好戏。
“处分过了还不改正毛病,更需要批评!”张鹏飞语气严厉。
“我不是反对批评,可是这种事以什么名义批评呢?总不能说他是土皇帝吧?”半天不说话的司马阿木又开口了。
张鹏飞没理司马阿木,而是看向田小英说:“现在各地都在搞**生活会,省纪委最近是不是也有什么活动?”
田小英说:“省纪委正面向全省搞一个党风**调查,我们打算每一期选出一个人作为典型,进行特别的报道,把他存在的各种问题扒一扒,也给其它干部提个醒!”
吾艾肖贝一听就来火了,这明显就是一个坑,这才是张鹏飞的真正目的!如果真把巴干多吉的“光荣事迹”发表出来,那他还有什么脸在西北官场混下去,这不是成为了笑料吗?这种事真是前所未闻,从来没有过!张鹏飞未免也太狠了点!
“很好,非常好的主意!**生活会的用意是自我批评和批评别人,既然巴干多吉做不到自我批评,那我们就帮个忙吧!田书记,你整理一下材料,我看为了加深影响,就发在省报上吧!”
“嗯,我也有这样的打算田小英微微一笑,两人早就商量好了。
“不行,我反对!”吾艾肖贝愤怒地说道,差点就拍桌子了,“这是对干部人格的侮辱,巴干多吉干了三十年革命工作,是西北最有资历的地区一把手,这么搞……还让他今后怎么搞工作?”
“这就是省长的理由?”张鹏飞针锋相对。
吾艾肖贝说:“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这会对干部心理上造成严重的打击!我觉得小范围的或者内部的批评就可以了,如果公布出来,让民众如何看待他?他还有何威信可言?”
“威信?正因为他的威信才导致他变成现在这样,威信害了他!”张鹏飞仍然不客气。“你看看这些材料,上面列举的这些问题,哪一样不是和威信有关?难道就因为他是一把手,别人就不能提意见吗?现在是**制度,他不能搞一言堂!”
“我不同意!这些年关于他举报信的事有不少,纪委也调查过几次,结果不是不了了知了?我们对干部不能这样啊,三翻五次去的抓他的小鞭子,这成了什么?”吾艾肖贝不满地说道。
众人面面相怯,这是正副班长的第一次吵架,看来西北的蜜月期即将结束,双方就要展开直接的冲突了。
张鹏飞喝了口水,说道:“省长,咱们也别吵,既然这项工作是省纪委在搞,那我们也别多管,就让省纪委来办!”
吾艾肖贝鼻子都气歪了,心说省纪委还不是听你的主意?他扭头看向田小英,问道:“田书记,你这是下定决心让巴干多吉丢人了?”
田小英面无表情地说道:“让他丢人的是他自己,不是别人
“好,很好……”吾艾肖贝点点头,“我再说一句,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其实吾艾肖贝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张鹏飞撕破脸,但是被逼得没办法。巴干多吉是西北政坛的一面旗帜,如果他真的上了报纸那对西北的本地派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觉得张鹏飞拿巴干多吉没办法,查不到其它问题,才出此下策。
“我们给他的机会不少了,不是我一个人说,省里的干部都清楚,巴干多吉的眼中……恐怕只有您省长一个人!”马成龙也来了劲。
吾艾肖贝都想破口大骂了,他没料到张鹏飞会使用这么阴险的招术。他说:“有问题就查,除非能找到他违法乱纪的证据,否则……”
“他不听省委的指示,不听班子同志的意见,不搞发展……这些都是问题!”张鹏飞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
“好,我保留意见!”吾艾肖贝甩袖而出。
“不像话!”张鹏飞气得拍了桌子,“吾艾肖贝,你给我站住!”
吾艾肖贝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直接走了出去。众人面面相怯,没料到会议是这样一个结果。
“张书记,那个……您消消气,吾艾省长性格直,那个……”阿布爱德江从旁“劝说”。
“散会吧!”张鹏飞阴沉着脸说道。
众人见张书记脸色不好,也都不敢多说话,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吾艾肖贝离开并非是气的,他还不至于被气成这样,这是一种态度。像今天这种会议,如果他不离开,就只能认可张鹏飞的意见,那是他不想看到的结果。但是他要留下反对又没用,那留下干什么,传出去不是影响他的威信吗?特别是如果巴干多吉知道了,省长为了自己和张书记吵架把甩门而出,他会很感动,这就像刘备摔儿子收买人心一样。
张鹏飞把一次很普通的办公总结大会开成了常委会,但会议的形式还属于办公会议的范畴,这就等于其它常委没有表决权。既然是总结大会,那么能够做出总结的只有张书记,别人只有聆听的份,这是张鹏飞的聪明所在。如果要在常委会上提出对巴干多吉的批评,从现在的常委分布来看,顶多是五五开。虽然表面上看,会议上大多数常委都不说话,但其中有几位是吾艾肖贝的铁杆支持者,他们不愿意开口,那是受了吾艾肖贝的指示,免得和张鹏飞发生直接的碰撞。
会场内的常委陆续离开了,马成龙本想留下来同张书记沟通一下,可是看了眼田小英,发现她没动地方,也就聪明地想离开了。
等人都离开后,田小英微笑道:“没想到会这样……”
“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张鹏飞叹息一声,“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没有更好的方式了
田小英点点头,说道:“下面就看我的了!”
“不要直接拿巴干多吉下手,”张鹏飞提醒道:“还是要针对盘门县那个案子,经这么一折腾,巴干多吉肯定着急
“我明白,您这是敲山振虎……”
……
吾艾肖贝回到办公室就不生气了,他大脑飞速运转着,研究着处理办法。没多久司马阿木就跟了过来,刚进门就说:“我就说巴干多吉不是好折腾!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办?”
“他的用意是什么?难道只是因为不支持他的改革,所以点名批评巴干多吉……”吾艾肖贝仿佛在自言自语,随后拍了下大腿,说道:“不对,这不是他的真正用意!”
“难道……难道要完全拿掉?”
“不是不可能啊!我需要给他提个醒,让他擦干净!”吾艾肖贝满脸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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