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州有一“聚宾楼”,在这个倚着平安州官道而建的小镇也算是方圆几十里数一数二的酒楼,更因位置选的好,来来往往的生意
也是不错的。
正值清早,小二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看了看零零散散的几桌客人,此时还早,人却是不多。他也正好可以偷偷懒。
“小二!再上一壶酒……”一个声音将小二从思绪中懒了回来,小二的脸上马山堆起了笑脸:“哎……来喽……”
“客官您的酒,请慢用……”小二躬身退后几步方才转身退下,刚转过身来,却见门口走进来一名锦衣公子,长得颇为清秀俊俏,
身边跟着两个小厮,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出行。
“客官……里边请,您打尖呢还是住店?”小二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的殷勤起来,这样的公子哥一旦伺候好了,少不得有不少的
打赏,够一二个月的月钱了。想起丽春院的春花,小二也有些激动起来心中思量:这会子一定要好好伺候,得了赏,老子晚上就去找春花那快活快活。
“好酒好菜快上来,我们还得赶路。”那公子说着身边的小厮随手丢给了小厮一两银子。
小二见了大喜,忙点头哈腰道:“您请楼上坐,酒菜马上就来……”
那公子和两个小厮刚坐下,其中一个小厮说道:“二爷,咱们这一路来,好几天都没吃好喝好,我们俩倒是无事,就是苦了爷了……”
旁边的另一个小厮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这沿路都没有好地方,自然不如家里舒心。”
那公子轻笑一声:“少浑说,我哪里就那么娇贵了,这也不是头一次……”
说话间,只听楼下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昨日,我去那丽春院,那兰儿的功夫果然了得啊,伺候我欲仙欲死……舒坦啊……”
锦衣公子心中一动,有些痒痒,低头看去,却是下面坐着的一个黝黑汉子说的话。
那汉子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同伴是一个中年读书人的样子,不屑的嗤笑一声:“我说老黑,你也太没出息了,这丽春院的头牌
可是喜儿,一个兰儿你就这个样子……啧啧……真是没见过世面。”
“老哥说的是……”那汉子端起酒壶给中年人的杯子满上:“还是老哥见多识广,还请老哥指教……”
“指教不敢当……”中年人谦让了一番,拿起酒杯和那汉子碰了一杯,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舒服的呼出口气:“啊……要说
这天下美人,区区丽春院那些残花败柳能有多美?别说是丽春院,便是京城,除了那些个花魁,其他也不过是骚首弄姿的庸脂俗粉罢
了。”
大汉看来对中年书生颇是敬服,又给他满了一杯凑过头道:“老哥请说,好让小弟见见世面……”
楼上的锦衣公子也悄悄不动声色的听着下面的对话,两个小厮深知自家公子的性子也都安静的没有出声。
“天下美人何其多,不说其他的,便是这闻名天下的也是不少……”中年书生端起酒杯酒没有喝而是手腕轻动,摇晃着酒杯,似
乎在欣赏杯中的酒水:“天下皆知,这蜀川有二乔,江南甄氏俏,京师几多娇,中原有一高。另有秦淮十艳,苏杭七挑,天下美人何
其多矣。各个正值芳龄,待字闺中,岂是那些庸脂俗粉可比……”
“蜀川乔家二姐妹,是一胎双胞,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出挑美人。江南甄家,这甄家几个姐妹听闻也都是沉鱼落雁之姿色,往前提亲
的人都快把他们家的门槛给踩破了。京师那就更不必说了,那兵部商家之女、原来金陵荣宁二府家的小姐,刑部杨家的侄女,更有听
闻那诚孝王府的大小姐生的那是美如天仙,有西施之色……”
“哦,我只听闻那诚孝王高义,爱护百姓,体恤士卒,却不知王府的大小姐也是如此人物……”说起诚孝王,那大汉一脸敬佩。
中年书生一口喝下了杯中酒,长叹道:“哎唉……想当初六万边军被困,那朝廷官员各个只知自身安危,居然见死不救,独诚孝
王与那岳老将军仗义执言,却受责打……令人敬佩啊……”中年书生说着,似乎想起了已逝的岳斐对天上拱了拱手以示尊敬,却又
闷头喝起酒来:“当初皇上登基那会子倒也国泰民安,可这才过了两年,当今已开始安于享乐,如岳老将军所言,再如此下去怕是离
亡国不远矣,岂不闻孟子所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说开疆扩土,连我朝自己的将士都不救,致使六万边军战死……天下寒心啊……”
“嘘……”大汉一听忙左右看了看,又对中年书生道:“老哥慎言……”
中年书生也不过是仗着酒劲,此时听了大汉的话也是酒醒了一般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说了,喝酒……”
楼上的公子听了也觉惆怅,小二上了菜也只蒙头喝酒吃菜并不说话。
“踏踏……”外头传来嘈杂的马蹄声,小二忙跑道门口候着,外头自有专管迎客的小二牵马迎客。
“小二,速速上菜……”一个身穿劲装,二十七八岁一脸刚毅的的中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六个同样面色肃然的人。
小二打了个哆嗦,不说因为他们面前冷淡,他在酒楼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他害怕的因为这几个人腰间的长刀。
如今天下太平,少有人佩戴兵器,即便是有,一般贵族子弟,家丁护卫也都是佩剑,少于佩刀的。佩刀的人一般有两种,一是游侠
,这类人,一言不合就可能拔刀相向血溅当场,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其二便是官兵。
可是官兵少有不穿官府又佩刀的,这些人显然是前者,小二战战兢兢的迎着他们到了靠窗的一个位子上。
“看什么!还不快上菜!”其中一个瞪了小二一眼,眼中的冷意和杀意惊得小二浑身一颤忙点头:“是……是……小的这就去……
这就去……”转身一个不小心差点摔倒。
那人见小二走远方看向为首那人:“大人,您说王爷如今到哪了?”
那首领看了看他摇头道:“我也不知,总之咱们尽快吃完上路,王爷虽然仁厚但若咱们办事不利,也是不成的,这次咱们说好了在前天打前站,若是误了,虽说王爷未必会怪罪,可是总是心里不舒服的。”
“都是那该死的小偷,居然敢偷了咱们的马,要不然何须如此狼狈?!”旁边一人咬牙道:“若不是大人拦着我早一刀了解了他了。”
“咱们也不能私自坏人性命,交予了当地官府才是正理……”为首那人皱了皱眉训斥道。
那人躬身点头称是,显然对为首那人敬服不已。
这时,一个锦衣华服,肥胖的少年走了进来,带着四五个小厮一脸目中无人之态,让人见了感觉讨厌。楼上的锦衣公
子也不禁皱了皱眉:“小二,上菜!!”
“哎呦……是卫公子……”小二心中厌恶,脸上却堆着笑迎了上去……
这卫公子乃是平安州节度卫延的侄子,卫延膝下无子,对其甚是疼爱,因此这卫公子在平安州这一亩三分地是嚣张跋扈,无人敢管。
“快快上菜,爷吃完了还要去丽春院乐呵乐呵,快!!”卫公子走到靠近楼梯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身边的五个小厮却不敢坐,站
着伺候,看来这卫公子在家中颇有威严。
卫公子附庸风雅的打开折扇给自己扇了起来,两只小眼随意的打量着周围。
“客官……您的菜来了……”在小二端着菜往佩刀的众人走去。
“站住!!”一个喝声传来,小二无奈的停下脚步,只见卫公子指了指小二:“先把菜给本公子,本公子有事……”
“这……”小二迟疑道:“卫公子,这几位先到了,按理自然先给他们……”
“放屁!老子叫你端过来!!”卫公子说着,身旁的小厮早朝小二走了过去。
小二正不知所措间,突然感觉手中一轻,转过头见那群游侠中的一人早端了菜回桌了。
“大胆!!”卫公子感觉威严受到了挑衅站起身来带着几个小厮走了过去:“你们是外地来的吧?你卫大爷的话也敢不听?不想活
了?你不打听打听你卫大爷是什么人……”
那一桌却没人理他,各个自顾自的吃着菜,仿佛都饿了许久,时不时还点点头。
卫公子的脸上抽动一下,心中早已怒火中烧,大喝道:“给我教训教训他们!!!”
“是!!”五个小厮整齐的轰然应声,气势汹汹的走去,显然平时没少干这种事。
那群人游侠中为首那个,面无表情的夹了筷菜,身旁两个却站了起来,迎了去上。
拳脚交加,不过片刻时间,那五个小厮早已被打倒在地“哎呦哎呦”的直叫唤。卫公子看着两人恶狠狠盯着他,惊恐的后退了几步喝道:“你们想干什么,我伯父可是平安州节度!你们想造反么?”
为首的那人终于说话了,看了看卫公子,淡淡道:“扔出去!”
“是!”那两人应了一声一左一右按住卫公子直接拖到门口,两脚踹了出去。
“公子……公子……”那群小厮也顾不了疼了各个跑爬起来蹒跚的朝外追去。
“哎呦……我的手,我的手断了……”那哥卫公子在外大骂一声:“你们给我等着!!”
楼上的锦衣公子见了轻声暗道:“这几人倒是好身手!”
小二虽害怕却也不劝这几人离去,不然一会那卫公子回来必定迁怒于他,只得继续上菜……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外头传来嘈杂声,一时见一个头戴平顶巾,身穿捕头官府,带锡牌,腰挎官刀的捕头带着十数凶神恶煞的衙役
冲了进来。
“哎呦,这不是燕捕头的,今日怎么有空来小店了,快请里边坐……”掌柜的见燕捕头来势汹汹忙笑脸迎了上来。
燕捕头皱了皱眉,一把推开掌柜:“少废话,是谁打伤的卫公子,跟咱们到衙门走一趟……”
燕捕头的话刚说完,一个卫公子的小厮捂着受伤的脸从后面走了进来,指着那一桌道:“就是这几个人,把我们家公子扔了出去,
摔断了手,如今去医馆接骨了……燕捕头,您一定要给兄弟做主啊……”
“哦?”燕捕头看了看,带着人围了过去,看着他们道:“真的是你们动的手?”
游侠中为首的那人刚吃完,抹了抹嘴,看了看燕捕头道:“你就是本镇捕头?”
“不错!我就是本镇的捕头!”燕捕头挺胸道:“可惜你们伤的是卫节度的侄儿,别让我们为难,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人点了点头,从怀中模索了一番,甩手抛出一物。
燕捕头也不是一点本身也没有,头往后扬接住了那物,却差点被打到脸上恼怒的瞪了一眼,摊开手看了起来。
是一块圆形小牌,下方是雕刻的两朵白云,正中上刻“赵骥”,燕捕头皱了皱眉,翻过来看向另一面,手不由的一抖,差点将牌子
掉到地上。
只见上面写着:“锦衣府四品正堂”
锦衣府,不归五军都督府和兵部节制,是直属皇帝的亲军卫之一,虽然如今周治登基后对锦衣并没有重视或许也已经懒得重视,但
是锦衣府却是天朝赫赫有名了近百年的存在。
锦衣府编制为三千人,指挥使,正三品,下设三大堂官,为正四品,分领千人。锦衣府的职责是皇帝的耳目,监视天下、官员一举一动,
护卫皇城治安、围剿叛逆,抄家灭族!
远的不说,单是当年的义忠亲王,便是被锦衣府查出的谋反罪证,而后又是锦衣府抄的家。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锦衣府就是瘟神,一旦有他们出现不少抄家灭族,就是捉拿问罪。当然,进了锦衣府的大牢,离认罪也就不远了……他们有一万忠办法让你认罪,认就认,不认也得认!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除非你在朝廷有足够的人脉,要不然,得罪了锦衣府,他们要弄死一个人甚至加个谋反罪,实在是易如反掌。
“不想是上官驾临!卑职该死!!”燕捕头颤抖的双手举着牌子躬身的递还给赵骥。
赵骥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径直收回牌子,走了出去。
锦衣府一行人中,有一个走到燕捕头身边停下脚步,刚想扇燕捕头一个耳刮子,前辈赵骥喝道:“还不走!正事要紧!”
“是……”那人恨恨的看了眼燕捕头追了上去。
燕捕头额头上的冷汗滴了下来,却一动不敢动,刚才赵骥看他的一眼,使他如坠冰窖,那是一种无情而又嗜杀的表情,仿佛被一只
老虎盯着一般。
“驾!!!”外头传来呼喝声,马蹄声随之响起,渐渐远去……
直到听不到任何声音,燕捕头方才一下去仿佛失去了力气,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一个衙役小心翼翼的凑上来道:“头儿,这事怎么办,若是卫公子知道了怕是会怪咱们办事不利”
“放屁!”燕捕头转过身“啪”一掌扇在那个衙役脸上:“你是猪脑袋啊!老子差点小命都不保了哪还管他!得罪了锦衣府,便是
卫节度也够喝一壶的!一个不好就要抄家灭族”。
看来锦衣府,常常抄家已经给所有人产生了心里阴影……
那个锦衣公子看着众衙役离去,自言自语道:“喜怒不形于色,这赵堂官到是个不可小瞧的人物!只是这锦衣府南下是为的什
么事?莫不是又有人家要遭殃了……”
“二爷,这赵堂官小的也听说过,据说其号称为锦衣府第一高手,还是咱们王爷提拔上来的……”旁边的小厮轻声提醒道。
“此事我倒是不知……”锦衣公子转头笑道:“你倒是比我消息灵通……”
“哪里是了,是二爷贵人事忙,哪记得这许多……”
锦衣公子点了点头,刚欲说话,却见一个人从楼梯上走了上来:“这不是琏二爷么?”
“楚兄,可真是凑巧,竟在此处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