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一片白色的病房里,苏茵坐在乐茗的病床前慢慢削着一个苹果。乐茗的眼睛过几天就可以拆绷带了,她的精神状况也恢复得很好,情绪稳定。她没有再对苏茵提起过那天的事,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生活仍然要继续下去。
路清野拎着礼品走进病房时,原本安静的乐茗精神起来,笑容如一朵花般绽放。路清野的笑容就像平常那样干净阳光,苏茵看看热情的乐茗,把苹果塞进路清野手里,“我去打点热水,你们慢聊。”
她起身拎起地上的水壶,走出病房。
走廊里,看到一道熟悉的纤细身影正背靠着墙无聊等待的样子,苏茵意外了下:“小灼?”
灼灼抬起头,一愣:“苏茵。”
俩人之间有短短一瞬沉默,终于,还是苏茵开口:“你怎么来啦?”
“陪宗麒换药啊。”灼灼无奈地叹口气,一副抱怨的神情,“明明都只是些皮外伤,可这个没出息的家伙一直都怕疼的要死,以前打个针都鬼哭狼嚎的,这次有伤口要缝针,就更塌了天了,非要拽我来,真烦死了。”
听灼灼语气夸张地絮絮叨叨,苏茵忍不住笑了出来。终于,灼灼打住话头,想了想,自己也笑了。
“宗麒是为了我们的事才受的伤,真的很对不起他。他本来是想超度小荼的,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们好,却被我们拒绝了。”苏茵歉意地说。
她顿了顿,真诚地说:“小灼,谢谢你最后放过小荼。”
灼灼的笑容敛去了,她静静望着苏茵感谢的眼,半晌,摇了摇头:“不要谢我,苏茵。”
我放过苏荼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并不是为了你。鬼睚没有刺下去,只是因为她之前说的一句话——
她微微张开嘴,嚅动的嘴唇映在她的瞳孔里:
“我知道宗家瞒了你什么,也知道你到底在找什么……”
“总有一天,你们会恨我的。”灼灼轻声说。
苏茵的表情有些尴尬,她犹豫了许久,终于说出:“小灼,我们还算是朋友吗?”。
灼灼眼里有一瞬的惊讶闪过,转眼恢复平静。她不答反问:“我骗了你那么久,你还愿意拿我做朋友吗?”。
“我……”
“其实你还拿我做不做朋友,已经没关系了,苏茵你在我心里是我最好的朋友,这点永远不会变。”灼灼没等苏茵回答,兀自说了下去,“但我并不希望你再拿我做朋友。像我们这种危险的人,还是离远一点好。”
她转身要离开,想起什么,又停下,回过头:“对了,清野虽然和我们认识很久了,可他只是普通人,你放心好了。”
苏茵一愣,明白过来洛犀灼在说什么,笑了笑:“没关系的,无论他是什么人都没关系。只不过……”她停住话头,有些出神。
“苏茵,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就快点表白吧。你不说出来,他是不会知道的。”在苏茵惊讶的目光中,洛犀灼转回脸,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他不知道,有一天就会走掉的。”
苏茵提着热水回到病房时,路清野已经不在里面。乐茗捧着盛着切成块的苹果的饭盒,还没有动,嘴角还留着一抹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听到有人走进来的声音,扬声问:“清野哥?”
苏茵把水壶放下,走到她床边:“不是,是我。”
“苏茵啊……”乐茗微微有些失望,随又想起什么,提起兴致问,“苏茵,你是不是和路清野很熟?”
“还好吧。”苏茵犹豫了下,含糊地回答。
“苏茵,我喜欢他。”
——啪。
脑海里仿佛有什么断掉了,一片空白。
有那么一瞬间,苏茵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她一直隐约担忧的事,终于成了现实。
她直直盯着乐茗唇角还洋溢着羞涩与期待的微笑,可以想象绷带下那双眼睛如果此时可以睁开,应该如*光明媚的湖泊般楚楚动人。她突然有种冲动,想尖叫着撕碎眼前这张幸福而羞涩的脸。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为什么偏偏要喜欢清野?
为什么,你夺走了我的妹妹,还要夺走我喜欢的人
都说当初小荼从楼梯摔下来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你在与她争吵时将她推了下去。你当初哭着说为什么所有人都怀疑你时,我选择了相信与原谅。为什么,如今又是你,对我说你喜欢我喜欢的人?
乐茗听到病房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里,一个渐渐急促粗重的喘息声,有些不安地唤了声:“苏茵?”
我不会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你
苏茵深吸口气,勉强平复下波澜起伏的情绪,随口扯了句“我去趟厕所”,就匆匆逃出了病房。有些话她一直没有勇气大声质问出来,只怕说出来,真相露出血淋淋的面目,平静的生活便再也无法挽回。
她始终不敢去承受仇恨的重量,缩在懦弱的甲壳里,在封闭的黑暗中小心翼翼守着安好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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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病房里,一只红色的蝴蝶在空中静静盘旋,无声地落在乐茗的肩头。一双细白柔软的手臂无声地环过她毫无察觉的细弱的脖子,棉絮般的声音在空气中丝丝冰冷地落下:
姐姐,放心吧……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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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突然传来惊呼声,苏茵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一片白色的影子“唰”地从上空掠过窗外
“啪”身体重重摔落地面,骨头碎裂的声音。
鲜红的血在白色的病服下缓缓漫开,像一朵盛开的妖艳的花,一路蜿蜒。苏茵怔怔望着这一幕,突然刮起的狂风掀起漫天花朵,像狂舞的红蝶,瞬间迷乱了她的视线。
记忆与现实重合了,就像一年前,她透过那一场纷乱妖异的蝶舞,看着白色的蝴蝶自天空坠落,破碎的蝶翼下红色的花朵缓缓盛开……
真像啊……在这一场重现的噩梦里,她看到乐茗不久前还在幸福而羞涩地微笑的脸,静静躺在破碎的蝶翼之间……
(蝶舞·完)
灼灼叼着表面是宗麒因这次事件她及时赶来还事后陪他去医院而请客实际是她敲诈来的棒棒糖,惬意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旁边宗麒衣服里面缠得像个木乃伊,脸上贴着胶布,还精神十足地喋喋不休着。
“小灼你当时怎么就去学校了?谁叫你来的啊?”
“姐姐我未卜先知,掐指一算,就知道你小子一个人肯定要遇难~”灼灼随口胡吹,心思却早已飘远。她没有说是病房里的一通电话叫她过去的,听到话筒里的那个声音,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她也清楚地知道,对方是谁。
在自己还怀着小女孩的青涩心事时,那声音便在心底录了音,曾无数个夜晚反反复复地播放,深深刻在大脑最敏感的回路上。直至多年后再次在电话里听到,那盘记忆的磁带在时光落满灰尘的角落,仍沙哑地转动起来。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男生各种夸张的猜测,不知不觉中模出了手机,按到已接来电里,鬼使神差地,拨通了那个号码。
等她猛然惊醒过来,手机的震动隔着午后柔软的风,清晰地传了过来。
她停住了脚步,望向前方,日暮黄昏樱花飘落的街道,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静静等在路边。他看起来有些瘦了,黑色的短发在风中微微飞扬,漆黑的双眼仍如记忆中那样古井无波。
已经多久没看到他了?人在共同经历了一些不想再回想的事后,就总想切断彼此的联系,仿佛这样就能封印那些不好的记忆。
“阿诺……”
宗子诺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穿越了时光。从什么时候起,当年那个小小的女孩,眉眼已经与她如此重合了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