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人喜欢把无序的情况称之为菜市场,因为菜市场就是这样的地方。嘈杂的人群,不和善的气味和满地横流的污水。
“为什么来这种地方啊。”安琪找着尽量干净的地方前进,将长裙紧紧拽着手中,生怕碰到边上一直叫闹着的鸡和鸭。
“嘿!赵小妹。”卖菜小摊贩笑嘻嘻和赵琼花找招呼。
“宁婶,生意还好吗?今天什么菜便宜啊。”
“给你留了一些土豆,这个炖肉很好吃的哦。”
赵琼花从她手中接过土豆,被她称为宁婶的中年妇女又送了她一些胡罗卜和洋葱,刚好可以做咖喱。
“买东西为什么不去超市。”安琪捂住口鼻从卖鱼的地方穿过,她可能从来没到过这种地方。
“只要能买到东西,哪里方便就哪里买。
“可是我不喜欢咖喱。”她有些赌气。
“放心,没人叫你吃。”赵琼花边挑着合适的肉边说。
虽然是这么说着,可是当咖喱做好以后,安琪闻着那淡淡的带着果味的清香,不自觉向那张小桌子靠拢。
霜花正面临着人生第一大关的中考,晚上还要参加晚自习,她是不会回来吃饭的;萍花倒是老早就回来了,她不喜欢说话,默默做着琼花拿回家做的饰品;菜花那个疯丫头又不知道跑到哪个同学家玩了,一群人就等着她吃饭。
“琼花姐姐啊,你怎么住这样的地方啊。”自从看到赵琼花住的这个一厅一室,简陋的平房以后,同情心有些泛滥。特别是看在那一锅从没在家吃过的,让人食指大动咖喱的份上,她对赵琼花的好感有上涨的趋势。
“脚挪开一点。”拖把快要碰到安琪那名贵的高跟鞋,她提醒道。“你不是不喜欢吃咖喱吗?可以回去了。”
“喂!很没礼貌诶,在饭点的时候叫人家回家。”安琪换了个位置,坐在萍花旁边,看她将胶水涂在皮料剪成的小花上。“这个好像挺有趣的。”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转移话题,她学着萍花的动作,将小花贴到凉鞋上。
“这个可比学那什么D的要好玩得多了。”看起来是真的有兴趣,她拿起珠子串了起来。
赵琼花哭笑不得,看来这个人真是单纯得狠,“有兴趣最好,多做一点抵饭钱。”
菜花回到家已经七点过半,饭菜都凉了,但这不是能让赵琼花生气的原因。
菜花到家的时候身上湿漉漉的,不住地有水沿着校服的边缘往下滴。赵琼花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外面下了多大的雨。可是再一看,便知不是那么回事了,不管是校服鞋子书包,甚至帽子上都沾满了泥土,大块的泥上还附着着刚发芽的小草。
“这是怎么回事?”
大姐的脸很黑,随时都有可能爆发。菜花小心翼翼往后退了一步,撤到安全的距离。这个距离是她经过长年累月的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即使是姐姐突然发飙也打不到她。
“别生气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的,我们都很需要你,你要是生病了我会心疼的。”马屁拍完,用余光瞄了眼赵琼花。
“废话少说,说重点!”这个妹妹的一点小九九要还没模透,她这个姐姐算白当了。
菜花吐了吐舌头,看来今天是逃不了了,只能老实交代:“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放学以后,我从学校出来,靠看到博源和李鸣明(同班同学)鬼鬼祟祟的,我就跟着他们了,身为同班同学有义务在他们犯下错之前阻止对吧,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会耽误人家一生的。”
“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强的社会公德。重点呢?”赵琼花依旧面无表情。
“在学校后面不是有一片空地吗,前两天雨下大了积了很多的水,里面长了很多小蝌蚪,他们就是去那抓蝌蚪的。可是我们还是小孩子啊,不能去玩水的,我这样跟他们说,可是博源已经答应了他妹妹今天给她抓的,没办法,我就帮忙了。”
“帮忙抓蝌蚪会搞成这样?战况有这么惨烈吗?”。
菜花晃了晃脑袋:“你不知道,那小东西很难抓得到的,我们一走近它们就跑了。刚好旁边人家放了很多泡沫块,我就把它们绑在一起,然后人爬到上面,慢慢的划到积水中间去。等水平静了,蝌蚪不知道我们在上面,这样就很容易抓了,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你看,我抓到好多哦。”说完,拿出她的战利品——一个小小的矿泉水瓶里装满了密密麻麻的不断挪动身体的黑色物体。
“呀——”一声惨叫,差点把这座老旧平房的屋顶给拆了。
“那是什么呀,好恶心啊,快点拿开。”安琪尖叫着,躲到柜子后面。
“真是没眼光诶,这么可爱的小蝌蚪,长大就会变成很有用处的青蛙哦。”菜花故意对准安琪在的方向,晃了晃瓶子。
“哇啊——,琼花!琼花!!”安琪闭上眼睛,慌乱地找救兵。
赵琼花夺过瓶子,“赵菜花!”她眼睛一瞪,菜花乖乖站好。
“还有什么没交代的。”要不然身上不会那么狼狈。
菜花的心抽了一下,眼看是瞒不过的了:“就是抓完以后,太兴奋……”、
“‘船’翻了?”琼花补充道。
菜花点点头。
“你那两同学呢?”
还没等菜花回答,门外就传来了叫骂声,“你们赵家没大人啊!怎么管教小孩的,有这样的吗!?”
赵琼花心说不妙,只见有名的泼妇李圆圆带着她的宝贝儿子博源上门讨说法来了。博源的妈妈是姓李没错,但本名叫什么没人知道,“圆圆”两字来源于她傲人的身材。
“我们博源可是我们的心头肉啊,竟然带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赔得起吗?”。圆圆夫人的火气很大,没有考虑过这个时间附近还有很多要休息的人。
赵琼花本来很头疼,不知道怎么道歉,可是鉴于对方的口气,心情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去。
“我们家菜花也掉到水里了,你看她这样子看起来比你儿子的情况好吗?”。
圆圆冷哼了一声:“我们家就一个儿子,没像你们,少个一两个有什么关系。”
“喂!说什么呢!”刚才一直躲在柜子后面的安琪探出头来,她讲话也一直口没遮拦的,不过并不代表她认为说这样的话是正确的,更何况她跟赵琼花现在可是朋友了,为朋友出头天经地义。
“你谁啊你,有你说话的份吗?”。
“你管我谁啊,再这么不客气,小心我不客气。”安琪说话一向很直接。
圆圆挺胸,波涛汹涌,“不客气!哼!还想怎么样!黄毛丫头,你以为我怕你啊。”
“好啊。”安琪挽起袖子,“没人告诉你,我精通空手道、柔道、黑道的吗?来试试啊。”
说话间,战火就要打响了。
“安琪!”赵琼花拉住就要冲出去的人,“这是我家,我自己来。”伸出手,“给我扫把。”
安琪会意,兴冲冲跑到墙角,挑了一把大的,专门清扫院子的竹扫。“给!”
圆圆看着赵琼花接过凶器,顺势就要拍打下来,赶紧跑开,到门口的时候忘了儿子还在屋子里,也不敢进屋,在门外大喊,然后狼狈逃去。
安琪和赵菜花在后面幸灾乐祸地,“嘿!来啊,怕了吧。”
赵琼花放下竹扫,“赵菜花!”
听到似乎来自地狱的声音,赵菜花僵在那。
“你到底要给我惹多少麻烦啊,哈?”她大声骂道,“你自己说说,从开学到现在,我去学校几次了,到人家家里赔礼道歉几次了,还因为你损坏东西,赔了多少钱了。你以为我很闲是吗?还是我挣钱很容易,花不完是吗?”。喊打最后,双颊已经涨得通红,看是气急了。
赵菜花又往后缩了缩。萍花站在门边,虽然很想求情,但她性格很内向,又很怕这个大姐,双手在衣服上使劲揉着揉着,不敢说一句。
只听赵琼花扯着大嗓门:“你什么时候能懂事一点,是不是想回家种菜啊,送你回家!让爸爸妈妈管教你!”
最后一句真的吓到菜花了,比起老家,她更喜欢这里,至少朋友多,也不用每天早起喂猪,放学捡柴火。
眼泪在眼眶里打折转,我见犹怜啊。安琪受不了了,挡在两人的中间,“别这样啦,琼花,她还是小孩子啦。”
“小孩子?哪个小孩子像她这样,女生没个女生样,天天惹祸!”
“你以为我愿意当一个女生吗?”。菜花爆发。
赵琼花的父母能生这么多孩子主要是想要个男孩,可是造化弄人,一连五个都是女的。前面几个还好,多养一连个还能帮忙做家务活,可是生到菜花的时候他们彻底绝望。绝望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出生那一天她就被送到隔壁村的舅舅家,那村有人愿意养。当时还是初中生的赵琼花去把她要回来的。
但是即使是回到自己家,除了几个姐姐,没人会去在意她,任她在村里四处玩,出了什么事也没人管,大家都说因为她是女孩子才没人要。因此她很讨厌别人说她是女生怎么怎么样,现在这样性格的养成跟小时候的成长环境也有很大的关系。
“女孩子怎么啦,女孩子就不能做男孩子做的事吗?那为什么不把我生成男孩子,什么都怪我!我愿意吗!我掉到水里了,你为什么没问我有没有事!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湿的,为什么不叫我先洗澡换衣服,我不会感冒吗?我现在很冷,肚子很饿!为什么你不能问问我!你们没人关心我,都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们了!”说完“哇”的一声,冲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