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是什么人,三言两语就把白白打发得服服帖帖。乖乖跟了桂儿走,桂儿冷眼旁观,心里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自家主人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跟白白这一堆师兄们为难——白白对她这些师兄们的信服乖巧程度实在太让人心里发酸了。
桂儿把变回狐狸的白白藏在衣袖中带回平等王大殿,却发现只有玄冥魔蝠在,墨魇竟然不见踪影,心有所悟,道:“绯瑜真的动手了?”
玄冥魔蝠点点头,嘿嘿笑道:“我就知道主人不会把那等女人放在心上。”
桂儿冷笑一声道:“这话待主人大功告成回来再说吧!”对上绯瑜那种女子,狠得下心的男人真不多。
白白听不懂他们打的哑谜,爬出桂儿的袖子,仰头对两个“大人”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没什么,白小姐你身上还好吧,那蓝蝎魔的毒可非同一般呢!”玄冥魔蝠现在对白白是彻底的心悦诚服了,今日台上三个,只要其中任意两个联手,他便没有必胜的把握了,而白白竟然以一敌三还大获全胜,怎教他不打心里敬佩?
“还好,就是胸口有些闷……”如果不是刚才云虚以自身真元为她驱毒疗伤,恐怕她现在还无法提起精神说话呢。
桂儿看出她的倦意,瞪了玄冥魔蝠一眼。示意他闭嘴,自带了白白到后殿去休息,白白伏在软滑舒适的云锦小褥子上,很快便被倦意淹没,沉沉睡去。
自从当日带着手下女妖为墨魇收拾布置好这里后,桂儿就再没有进来过。殿内大部分摆设都与从前一般无二,只是多了好些“杂物”,例如窗下多了一张宽大舒适,铺着白色丝缎垫子的软椅,一边桌子上堆了好几个形状古怪的酒瓶子,小几上多了几盆地府罕见的月季花,台上多了一面铜镜,还有几件明显是白白才会感兴趣的小姑娘玩意儿。
这些大多是凡间的平凡普通物件,但在阴间却很是稀罕……不用问,应该都是墨魇替白白张罗来的,从这些小节中便可知道,墨魇对白白的在意远超过对其他任何女子,甚至超过他自己所以为的程度。
桂儿看看小褥子上睡成一团的白白,好像一个毛球一般,身子随着呼吸规律地一起一伏,只是这么看着就觉得说不出的温暖可爱。
对着这样一只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娇气小动物,确实让人难以升起戒心,也许正因为如此,白白才会在不知不觉间与墨魇离得这样近。
桂儿微微叹口气,站起身走到殿外去守着。这里离鬼门关不算很远,但也不够近,所以听不见鬼门关那方的半点声息。那里现在也许正在进行一场大战,桂儿发现自己没有像以往那样期待兴奋,只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落寞。
玄冥魔蝠盘膝坐在前殿内,今夜的行动,墨魇刻意没带他们二妖,一来是他的性子太习惯于独来独往,二来确实是顾虑到两人的立场。他没有打算在地府久留,过完七月他就会带着白白离去,玄冥魔蝠与琉璃妖妃二妖一开始便投靠于他,他就算不能一直把两妖带着身边,也希望他们日后即使留在地府也能继续呼风唤雨,成为地府中最强大的势力,算是对这两妖“识相”的一点回报……说到底,墨魇是个很护短的人,既然承认了这两个妖魔是他的下属,便不愿意他们受委屈。
如果今夜把他们带去,直接对地府妖魔大开杀戒,即使那些妖魔们一时慑于他的法力不敢如何,日后他不在了也极可能联合起来对付他们。
经过连日来的离间用计,现在地府中较有实力的几支叛军已经在几轮兼并中损兵折将,加上今日的擂台大战。最具实力的九大叛军头目全数或重伤、或身亡,他们的手下兵将只剩下自立为主、归附其他叛军或被屠杀几条路,不管哪一条,势力必将重新洗牌。
现在只有三路叛军是在墨魇的支持下保存了最大实力的,分别归属于琉璃妖妃、玄冥魔蝠与绯瑜三妖,而过了今夜,绯瑜一支也将成为过去。
到了七月结束之时,可以想见,地府中将会是琉璃妖妃与玄冥魔蝠二妖的天下。对于这一点,二妖心里有数,自然对墨魇再无异心,而且墨魇也曾许诺过,旁人出不得地府,他们日后却可随意进出。
这话如果别人说,他们还不一定会相信,只当是哄骗他们的伎俩,但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彻底见识过墨魇的厉害所以他们对此毫不怀疑。
鬼门关一如云起所料,当夜便有数万叛军骤然赶到,一场恶战一触即发,然而武曲星君等人组织好的守门攻略,却半点没派上用场……
绯瑜与另外几名几日纠合起来的叛军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赶到城下,今日擂台上仙魔大战,她虽然没有亲见,却也已经详细听手下转述清楚了,应该说在整个地府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没想到自己盘算了这么久的事情,最终竟然坏在一只小小狐仙身上!
枉费她甘冒大险去暗算云景,结果仙魔大战仍是输得一败涂地,地府众路叛军眼见无望,纷纷转头盘算着如何自相残杀抢夺地盘。绯瑜好不容易说服的几名联盟之人态度也顿时暧昧起来。
来鬼门关之前,她还私下里联系过之前与她暗下结盟的叛军头目,结果对方不咸不淡地扔回几个软钉子,就是不肯再提闯关之事。
其中一名头领的说话更加直接:“绯瑜夫人,我们不像你,巴上了魇君大人,就算出不得这地府阴司,凭着你现下的声势,要当地府第一人都不成问题。魇君大人有言在先,谁敢违约闯关,便是杀无赦的下场,地府阴司虽然不好,但老子还没活够,不想自寻死路!不如这样,夫人你带着上你的人去闯关看看?嘿嘿,就算不成,魇君大人与你的关系,某非还真能杀你不成?如果成了,老子此后便奉夫人为主,鞍前马后伺候夫人到凡间的花花世界去享福!”
绯瑜气得几乎咬碎银牙,却又无可奈何。她偷偷暗算云景打算嫁祸他人的事情,墨魇想必已经知道,这个男人的权威不容侵犯。就算他对云景的生死漠不关心,也定然见不得有人敢违抗自己的命令去私下行事,现在等于一把钢刀悬在她头上,只看墨魇什么时候发作,这一刀便要落在她身上。
如果这事没有暴露,她兴许会隐忍一时徐图后计,但现在落到这般田地,已经容不得她坐以待毙了,所以她只得孤注一掷,趁着天庭的兵将大胜之后或许会松懈的最后时机,带着所有鬼卒妖兵前来闯关。
只要闯到凡间去。墨魇大概不至于会为了她这种小人物而费力气追踪剿杀,兴许便能有一线生机。
出发前,绯瑜召集手下最精锐的鬼卒妖卒,做了一番动员,只把众妖魔鬼怪说得激动不已,这才带着他们一轮急行军直闯鬼门关下。虽然她也觉得,自己与墨魇的关系“不同一般”,兴许这事真让墨魇发现了也未必会赶尽杀绝,但却总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令她不顾一切地把自己的所有力量全数出动。
远处鬼门关下大大洞开的阳门,仿佛黑夜里唯一的光明,吸引着这数万大军如飞蛾扑火般一往无前往前猛冲,只要过了那一道门,就是凡间的花花世界!
这道阳门,他们曾经远远观望过无数次,每次看到的都只是一片柔和而明亮白光,看不到门后的境况,今日冲到门前不远,赫然发现白光中矗立着一道黑影,那是一个人,一个绯瑜绝对不想此刻撞上的人——墨魇!
墨魇姿态轻松悠然地站在阳门之前,唇边甚至带着一丝笑容,只是那丝笑容更像是猎人看见猎物落入陷阱时露出的冷漠微笑。
所有鬼卒妖兵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两眼惊恐地看着阳门前的这一尊杀神!墨魇的厉害他们即使没有亲见,这些天来也已经如雷贯耳,他不久前在擂台上所说的一番杀气凛然的话言犹在耳,不由得他们不害怕!
绯瑜身边几名统领都不约而同看向她,指望她上去说情,绯瑜强自镇定走到队伍之前,裣衽为礼道:“见过魇君。”
墨魇看着她慢慢道:“你终于还是来了。”这不知是惋惜还是满意的话,把绯瑜听得心惊肉跳,心道:莫非我的所有算计都落在他眼中了?他……他之前为何从来不警告于我呢?
“魇君,奴家自作主张是奴家的错,请魇君责罚!”绯瑜一句话未说完已经两眼发红泫然欲泣,一副不知所措的惊惧模样,男人见了都不免生出些许怜惜之意。
“你自尽吧,我留你魂魄不灭。”墨魇觉得自己这个条件不错了。魂魄不灭就能转生投胎,虽然法力修为尽毁,但总比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要好上太多。
绯瑜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颤声道:“奴家……奴家对魇君尽心侍奉,魇君何以这般狠心!”
墨魇冷冷看着她,既不反驳也不答话,仿佛在看一个死人。绯瑜真的怕了,顾不得面子,一下跪倒在地哭道:“魇君饶命!奴家知道错了!魇君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