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廷吏张汤接到堂邑侯府送来的消息后,不觉揩了一把额上的汗。
昨日,终于在长安城一户民家发现了刘堂的消息,一面派人抓紧捉拿,一面告知皇上,发下令来,调配期门军,在城内抓捕。却不料这样的天罗地网,在刘堂下属的拼死护主下,还是让刘堂月兑逃了去。若是这一次依旧不能捕获刘堂,张汤想起刘彻盛怒之下的无情,不由得心下一片冰凉。好在据报,刘堂身上已经负伤,定会留下痕迹。却不料,他尚未沿着痕迹找出刘堂下落,堂邑侯府已经来报,逆犯刘堂在昨夜潜入堂邑侯府,险些伤了在侯府暂住的陈娘娘。
若是让未央宫内的天子知道,刘堂竟然在他廷尉府的追捕之下,潜入了陈娘娘的闺楼,只怕,会更加盛怒吧。
张汤不敢怠慢,亲自带人赶往堂邑候府,将人押回。
侯府将刘堂安置在远离内院的客楼中,经了一夜的关押,刘堂的面色有些苍白,但身上伤口已经被包扎妥当,并没有想象中的颓唐。张汤冷眼打量,肃声道,“刘堂,你先后行刺皇上和陈娘娘,可知罪?”
刘堂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哼的一声回过头去。
张汤倒并不生气,吩咐身边属下,道,“将人带走。”
四个孔武有力的衙人上前,将刘堂押的死死的,出了门。
张汤看见站在门外的穿着长长裙裾地刘初,连忙拜下去。道,“臣张汤,参见悦宁公主。”
刘初点点头,看了看面容惨白的刘堂,道,“张大人,你可要善待我的堂哥哥。”
张汤默然片刻。道,“臣知道了。”
“早早。”客楼后含笑转出来一位朱衣丽人,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你母亲亲再寻你呢。”
刘初便乖巧应道,“好的,陵姨,我待会便回去。”
张汤便知道这位就是长安闻名的飞月长公主了。果然是一张明媚的容颜。色若桃花。
“这位是?”刘陵看着被押的刘堂,含笑问道。
“启禀飞月长公主,这位便是昔日临江王地庶长子刘堂,昨夜潜进侯府,行刺陈娘娘,属下正要带他回廷尉府审讯。”
“哦?”刘陵不觉有些意外,含笑道,“去吧。”自行带着刘初。向抹云楼行去。
张汤望着她的背影,出了一会神,回身道,“将刘堂押着,随我往宣室殿面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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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并不愿意看刘堂身死吧?”
陈**收回逗着笼中鹦鹉地绿枝,含笑看着袅袅走进楼来的刘陵。道,“知我者,陵儿也。”
“可是你还是把他交给了张汤。”
“张汤是最清楚皇上心意的人。”陈**淡淡道,“我不知道皇上对刘堂的具体意向?却不能因为这样一点揣测,耽误了刘堂的病。”
“总要先看看吧。”若真的逃了,就真的成了逆犯了。
**并不愿意去打听,刘堂面见皇上时地情景,只慢慢的听说了,皇上召了萧方为刘堂调理身子。
她便微笑,可以的时候。原来。刘彻也不是个一意要狠绝的人。
元狩元年春末,皇上召回了在西夷的司马相如。并派遣博望候张骞复通西南夷。
各诸侯王也注意到。皇上不知从何处寻来长兄刘荣的遗子刘堂,封为句容侯。
新封的句容候刘堂赶赴封地的时候,陈**带着刘初去送行。
刘堂含笑地听着刘初童言稚语的话,不经意的瞥向原处落下厚厚帘子的宫车。
宫车里的那个女子,应当会幸福吧。
时至今日,他已经能够体会当日她的回护之情。
爹爹,他在心中默默道,她想来还是记得你地。
那么,也就不枉,你念着她那么多年。
命运是个奇怪的东西,有些时候,一旦错过。就是永殇。
句容候的车马粼粼驶出长安的时候,景帝年前惨烈的夺嫡往事,便注定落幕,连最后一尾余音也消逝,淹没在大汉朝欣欣向荣的国景中。
到了元狩元年末,盐铁归公的国策,在桑弘羊和李蔡的共同操作下,悄无声息的在大汉境内实行。诸侯王或有怨言,但最后俱都按令实行。
这日,刘彻宣桑弘羊往宣室殿,计算国库资财及可攻军队给养的牛羊骏马。
汉朝诸臣便明白,一场大规模地汉匈大战,已经在孕育中,即将爆发。
而这一年,椒房殿内,大汉皇帝刘彻地长女,卫长公主刘斐,娉娉婷婷的迎来了她地十四周岁生辰。她的婚事,便渐渐提上皇室议程。
椒房殿内,卫子夫悠悠的弹着琴,她明白,这便是她最好的契机了。
从陈**回到这长安,重新涉入这后宫的第一日起,她便发现,她再也看不懂,这个往日清澈见底的人。
如果可以,她宁愿面对那个昔日那个脾气若烈焰般炙人,却直来直往,一眼看的清楚的陈**。
至少不会像现在,模不清楚对手的底。
未央宫里,皇后失势,正是她陈**可以大展身手,夺回刘彻宠爱的时候。她却偏偏离了宫,暂回堂邑候府,这一暂回,就是近一年。
而皇上,居然也乐得由着她。虽然频频探望陈**。但毕竟,身为一国之君,不能时常流连在外。刘彻在未央宫,依旧往妃嫔处过夜,那次数,却隐隐不及从前了。
她心中便一痛,皇上。皇上,当年那个取下她发簪。温柔赞她“美哉,秀发!”的皇上,渐渐地,眼中再也看不见她的影子。
她也曾将一颗芳心交付,却在一天天的冷漠下来后,冰封了爱慕。
有时候她甚至怀念,陈**执掌后位时。在未央宫,境况虽艰苦,却有着皇上的宠爱,守着女儿,便有着一家人和乐的温馨。
后来,他的子女渐渐多了。便失了这份温情。
既然没有了这份温情,她也只好,在这座未央宫里。一步步的求生存。
“皇后娘娘,”采青上地前来,看着她凄然落下的泪,心下亦伤感,劝道,“夜深了。娘娘该安歇了。”
“嗯。”卫子夫放了琴,吩咐道,“明天,让人给少掌使夫人传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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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狩元年末,堂邑候府迎来了一个稀有地客人。
陈**放下手中的书,稀奇抬首,“平阳长公主来访?”
“是。”绿衣屈膝道,“门下是这样说的。”
平阳长公主刘婧,少女时代与**也算交好。却在建元年间因为卫子夫的缘故彼此闹翻,之后便再也没有单独相见过。而她在此时来访。有何用意?**思索着,道。“请长公主进来。”
刘婧跨进少女时代多次来访的抹云楼,心下微微感慨。世事变迁,果然出人预料。
“婧姐姐肯来堂邑侯府,实在是稀客。”陈**含笑迎了出来。
“多年不见,”刘婧看着她,道,“你还是这样,没有变。”
彼此都是在皇家见惯了风浪的人,无论心下怎么想,面上都敷衍的滴水不露。
**挽着她地手进来,道,“妹妹新得了一种茶叶,婧姐姐不妨品一品,若是喜欢,带些回去。”
“哦,”刘婧便颇感兴趣,“连皇弟都夸**这里的茶是最好的,姐姐便叨扰了。”
送上来的是桑弘羊前些时候开采出来的碧螺春。端上来看,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吓煞人香。刘婧赞了一回,毕竟心中有事,便停下杯来,含笑看着**。
**便回身,嫣然道,“绿衣,我想寻一本书,你帮我出去找吧。”
绿衣退下后,刘婧含笑道,“前些日子,少掌使夫人拜访我道,卫长公主与襄儿是表兄妹,一块处惯的,若能缔结鸳盟,也是一桩美事。”
**的眼皮便一跳,这才记起,那个温婉着笑着,极似卫子夫地女孩子,也要到及笈的年纪了。
在未央宫里第一次看见刘斐,她便感叹过她的命运,一代公主,夫婿早丧,又被父亲强行嫁给方士栾大。最后,栾大被刘彻处死,她便也疯了。
而她的第一任夫婿,正是眼前平阳长公主的独生子,平阳候曹襄。
今日,平阳长公主来此,并如此开门见山的说,想来,是并不准备应允这桩婚事了。
**仿佛看见,历史在她面前,打着波浪,缓缓地拐了一个弯。
其实,在她和刘彻重逢之际;在陌儿,早早出生之际,或者更早,在韩雁声穿越到陈**身上之际,历史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历史了。
而刘婧,在**看来,一向是投机的政客,从她在汉武一朝取得的成就看,她也是极精明的人。如今卫家风光不在,这桩婚事,她当然要再斟酌斟酌。
刘婧意味深长的看着陈**,道,“可惜初儿还小,不然倒和襄儿很是般配。”
陈**便啼笑皆非,且不说年纪,也不说情投意合是否,便是一切都好,早早和曹襄的血缘也太近了,注定不能幸福。
“婧姐,”她含笑低下头去,“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了吧,**听着呢。”
“我承认,当初看低了你。没曾想到,这么多年来,彻弟最爱的还是你。”
“当年的恩怨,由来已久,便不提了。如今,**你并没有算在未央宫里站稳脚跟,如果有我的襄助。凭着我在彻弟心目中地地位,想必不会让你失望才对。”
“先平阳候已经去世多年,长信候英勇骁壮,至今未婚。”
“**,你应该懂我地意思才对。”
陈**想起平阳长公主离去后的最后一句话。
爱,她问自己,刘彻爱她么?
也许,但是,若是她依旧和他地皇权冲突,他依然会眉头也不皱的舍弃她。
刘婧果然是投机的政客。历史上,她再嫁给大将军卫青,给了卫家坚实的政治资本,也为自己夺得了筹码。
她以为刘婧多少是有些爱卫青的。却没有想到,斟酌了情势之后,转而下了这样的决定。
如果,她真的是从前的**,对这样的提议自然不会拒绝。
可是,她不是。
而柳裔,也不是她可以完全差遣的动的。
机缘巧合来到这个年代,他们彼此在心中守着一个堡垒,里面有关于感情的位置。
宁愿完全不要,也不肯屈就。
她如是。刘陵如是。柳裔,桑弘羊也如是。
这样的柳裔,如何让他为了任何理由,答应去娶平阳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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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凤栖碧梧结束,晚上想第五卷的名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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