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到了暮夏秋初,夜晚的风有些凉了,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抱起蒋笙薇,抱着她进了卧室。
那间卧室,属于蒋笙薇的小卧室,是今天下午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一起装扮出来的,整体的基调,是淡淡的蓝色。
有人说,蓝色代表着忧郁。
但是梁景和知道,蒋笙薇之所以选择将窗帘、床单和被褥换成浅蓝色,只是因为,有一个人,他最喜欢蓝色。
但他无法说出口,只是看着忙碌的她打趣道:“笙薇,我得改造你,让你喜欢上粉色公主系。惚”
他只是无法确定,那句话是真心,还是出于不自在的掩饰。
他抱着蒋笙薇,她柔软的身子就在怀抱里,脑袋贴着自己的心脏,那么近。即使在睡梦中仍然不安稳,时不时用脑袋在梁景和的怀里蹭一蹭。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来,替她拿去拖鞋,然后盖上薄薄的被子,捻了捻,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关上卧室门的一瞬间,他似乎听见了蒋笙薇在睡梦中的呢喃温。
第二天早上,梁景和是被一股香味儿从床上折腾起来的,他穿着睡衣出现在厨房门口时,蒋笙薇正围着粉底蓝花的围裙忙得团团转,看到他的时候盈盈一笑,用手肘将他往门外推:“哎呀,你不要进来这里啦,这里又呛又热的,快点去洗漱,马上就要开饭啦。”
她本来就对做菜有天赋,先前是自己一个人不愿意动手,而这段日子跟梁景和在一起,跟着菜谱学会了做不少菜,厨艺是越来越棒了。
或许,每个女孩子的潜在都有精湛的厨艺,只是不知道要经历多久,才会遇到那个会激发出她潜在能力的男孩子。
并非每个男人,你都愿意做菜给他吃。
待到梁景和进了卫生间准备洗漱,才发现她早就帮自己挤好了牙膏,准备了新毛巾,而角落里的洗衣机也正在忙着工作。
他微微勾了一下嘴角,听到蒋笙薇在厨房里哼着欢快的儿歌。
她是真的很开心吧。
洗漱完出来,蒋笙薇已经将饭菜端上了饭桌,坐在那里,歪着脑袋笑盈盈地看着他,像是求夸奖的小孩儿一般,撅着嘴说:“我今天早上五点多就起来啦,看到你的脏衣服,我就放进洗衣机里,然后去逛了菜市场,这些蔬菜可都是新鲜的。你不知道清晨的菜市场有多热闹哇。”
即使是从前在家,母亲很不待见自己的时候,她都没有干过这种家务活。
以前是不愿意,后来是没机会,但是现在,遇到了梁景和,她心甘情愿让自己沦为服侍他的小女人。
而梁景和,他非草木,说实话,不是没有感动的。
梁景和坐下来,越过桌面握住她的手:“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干了,衣服可以送去干洗店,饭我们可以去外边吃,你没必要这样对待自己。”
“这怎么可以呢。”蒋笙薇连忙摇头,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落寞,“这些年我不知道有多少顿饭是在外面吃的,那种滋味儿,真难受。”
她故作无所谓,笑着耸耸肩。
梁景和静静地看着她,那一刻,心情复杂,蒋笙薇同样看着他,却是无限深情的注视,她也许透过模样相似的他爱着早已离开的程颂,又也许,是真的爱上了这个温柔的男人。
气氛陷入暧昧之中,她尴尬地别开眼,拿起筷子递给梁景和:“快点吃饭吧,我来给你盛粥。”
红豆粥,她自始至终最擅长。
梁景和点点头,看着她忙碌,脸上却带着幸福的微笑。只是这微笑,他不知道,是否能够一直保留着。
他每吃一道菜的第一口,她都眼巴巴地看着他,问一句:“好不好吃?”
尽管某道菜,她曾经为他做了好几次。
她是那样得把自己放在心上。
梁景和忽然觉得不管吃什么,都如同嚼蜡,他的味蕾,就像突然坏死一般。
他忽然觉得有些心浮气躁,一边夹菜,一边不动声色地说:“你昨天晚上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与其是在说给她听,不如说是在提醒自己的身份。
这话落在蒋笙薇耳里,却是显得他有些吃味儿。
她以为,她喊的是程颂,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梁景和那些伤痛的过往,他却问:“谁是乔城锦?”
他不是不知道乔城锦何人,他只是没想到,她睡梦中喊的,会是程颂以外的名字。
梁景和的话一出口,蒋笙薇忽然觉得自己如同置身在冰冷的海水里,到处都是沉沉的暗蓝色,到处都找不到出口。
她茫然无措地连连摇头:“你胡说!你胡说!”
怎么可能?她就算是死,也不会在睡梦里喊出乔城锦的名字啊!那是她费尽心力想要躲避的噩梦,又怎么会自己打开记忆的阀门呢!
昨天,一想到昨天她就不知所措,如果昨天乔城锦没有找来家里,她真的会就此将他的忘得一乾二净!可是,昨天对峙的时候,他将她压在沙发上,温热的气息喷过来,她的手心竟然全是黏稠的汗,脑海中闪现的,全是他们过往假装恩爱的片段。
那个时候,面对着众人,他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好老公。可是,外人雾里看花,她蒋笙薇的心底却是真真切切得明白,他们两个人的心性,都是那样的寡淡冷漠,就算是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恐怕也会是无动于衷的。
可是后来,在久远的时光里,有一些东西却慢慢发酵,不受控制地变了质。
所以,她才想要逃,逃离他们渐渐失控的关系,有些东西若隐若现,可是她不想揭开那层面纱,她也不想知道,更不想去面对某些未知的变数,所以她才会手足无措,才会祈求梁景和带自己离开。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梁景和淡淡一笑,长长的胳膊一伸,捉住蒋笙薇的手,“如果你心里有其他人,为什么要跟着我走?”
一句话彻底让蒋笙薇清醒过来,她任由梁景和握住自己的手,安静地开口:“做梦喊出的名字你也嫉妒?那也要看是在美梦还是噩梦里。”
梁景和放开她的手,走过去坐到蒋笙薇身边,胳膊一揽,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脑袋按在胸膛:“好嘛,我承认,我是吃醋了。”他故意学着女孩子撒娇的口吻,惹得蒋笙薇不由笑出了声来。
她靠在他怀里,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宁平和,她说:“景和,我要和你在一起。”错别了五年,而从此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了。
而蒋笙薇却不知道,她是真的将他当做了程颂,当做了那些无法回去的过往岁月,还是,当他是梁景和,不是别人的替身。
从此以后的日子里,梁景和朝九晚五的上班,而蒋笙薇在家做一个幸福的家庭主妇,为他做饭洗衣,整理房间,偶尔她还会干起老本行,写写雪月风花的故事,她甚至关掉了手机,断绝了和任何人的来往。
假期的时候,他会带她去四处游玩,双双穿着休闲装,撇掉城市里的纷繁复杂,去露营,去爬山,去滑雪,做每一件可以和大自然亲近的事。那样的日子,他们彼此都很享受。
有一次,她写一篇故事,写到:我喜欢那种有深邃双眼的男人,注视我的时候,深情而专一。
这段话被梁景和看到,他笑嘻嘻地从背后搂住她的腰身,咬着她的耳朵耳鬓厮磨:“我有这样的双眼吗?”
她羞红了脸,使劲儿地摇头。
他在她眼里,还是个少年郎。
她从无数次期盼着“男主外女主内”的夫妻生活,如今好不容易实现,又怎能不好好去珍惜呢?
程颂,我很好,文火煮红豆,洗手作羹汤,脸上时常有微笑,你,看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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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国际机场。
乔吉祥坐在候机楼里,撅着一张樱桃小嘴耍小脾气。乔城锦站在一边,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身后,程秘书胆战心惊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大气不敢出。
今天早上收到那份莫名其妙的快件之后,总经理的脸色就一直十分难看,火急火燎地放下公事离开,可没多久就回来了,一向沉着冷静、心绪内敛的他,竟然关上办公室的门,禁止任何人打扰,短短几秒钟之后,她在门外就听到了干脆的破裂声。
真意外,她工作这么久,第一次看到总经理怒火发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