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属下慌恐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令人无语的柳含烟

作者 : 锦影

他们行至安洛城外时,小皇帝正领着朝臣等在城门处迎接。

令狐薄尚未下车呢,小皇帝令狐义便扑来来,就像一只见到老娘的小狗仔,扑在令狐薄的大腿上痛哭流涕啊。“皇叔你终于回来了!”

何清君无语抚额:“……”他们叔侄感情几时变得这般好了?

令狐薄眼角嘴角那是齐抽啊,伸手欲将小皇帝从自己身上扯开,哪知小皇帝竟像粘在了他大腿上似的,紧紧抱着,痛哭不已:“皇叔,朕将皇位还给你,朕不干了,不干了!”

令狐薄:“……”

众臣:“……”

此时万太傅干咳两声,板着面孔从朝臣中走出,道:“皇上,请注意仪态威严。”

令狐义的哭声更大:“什么仪态威严,朕这皇帝分明是给你们干的,皇叔,朕受不了了……那永远批不完的折子,永远处理不完的朝事,永远不懂分忧的大臣,还有万太傅永远停不下的嘴!皇叔,朕求你收回皇位,封朕做个逍遥王爷!”

何清君错愕张嘴:“……”不会吧,不过数月的时间,竟将小皇帝折磨得连皇位都不想要了?那怎么行?令狐薄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千岁大老爷,岂能成为天下人的千岁大老爷?!她第一个就不答允。“令狐薄,你敢答应他试试!”

令狐义一听皇婶发话阻拦,立即放开皇叔,扑向何清君,抱住了皇婶的两条大腿:“皇婶,你不能这么残忍,朕还年幼,朕还要长身体啊!皇婶你瞧这三个月,朕不但丝毫未长高,反而抽回去了,你瞧朕都瘦得形销骨立啊!”

令狐薄:“……”凤目狠狠扫一眼万太傅,他这皇帝侄子怎地被万太傅折磨成这样?

何清君无语哽咽:“……”仔细打量小皇帝,不由得想笑,这小皇帝确实消瘦了一圈,想来这三个月的时间确实被折磨得不轻啊。

“呃,皇上……”她忍笑道。

“皇婶,朕求你成全,九五至尊啊,皇叔当了皇帝,皇婶就成了皇后了,难道你不想当皇后吗?”小皇帝急忙打断何清君,开始力证当皇后的好处,“皇婶当了皇后,那便是母仪天下,一人之下,天下人之上,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死,谁敢瞧不起你!”

“皇上!”万太傅急喝:“这皇帝能是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的吗?既然继位当了皇上,那便是肩负社稷江山的责任,岂能由着性子胡来?!”

令狐义不理他,继续抱着何清君的两条大腿,痛哭:“皇婶别理他,他除了板着脸孔说教,没别的事……”

“呃,皇上今年十四岁了。”何清君抚额道。

“朕知道,朕其实还年幼。”

何清君哽咽,怒道:“年幼你也是男的,男女有别,你知不知道?!君臣之礼不可越,你知不知道?!”右腿暴起,竟将小皇帝一脚踢出,那明皇的颜色在空中划了个完美的弧度,“扑通”趴在两丈外的地上!

群臣哗然,目瞠口呆!薄王妃竟将皇上一脚踹飞,这、这……大不敬的大罪!

却见小皇帝哼都未哼一声,淡定爬起来,重新扑过来抱住何清君的大腿哭求!“朕是皇婶的幼侄,朕还年幼,与皇婶没有男女之分。皇叔最听皇婶的话,皇婶,你便让皇叔接了这皇位吧……”

这下,群臣顿时风中石化了!什么大不敬之罪,他们瞧着小皇帝那是乐意被薄王妃踢呢!

令狐薄嗤笑一声,淡淡地道:“好了。义儿也别闹了,当我南宛的皇帝是按斤论值的猪肉价吗?本王知道你这几个月辛苦了,你放心,本王暂时不会归政……这皇帝你放心的当着,没人抢也没人要。”

令狐义闻言讪笑,站起来,“皇叔不归政就好,皇叔不归政就好。”以龙袍袖子胡乱擦擦眼泪,“皇叔长途跋涉,想来必是疲惫不堪,朕这便迎皇叔回宫休息。”

令狐薄不淡不咸地道:“义儿才想起本王累极?好了,这两日本王不回宫,先回薄王府。”

令狐义一脸惊慌:“皇叔为何不回宫,皇叔是不是打算丢下朕不管了?”

令狐薄睨他一眼,伸手拉着何清君越过他,朝薄王府的方向走去。

令狐义急忙跟上,拉着他的袖子,可怜巴巴的乞求:“皇叔,皇叔……你不能丢下朕不管……皇叔,朕现下没有爹,娘也不在身边,跟个可怜的孤儿无疑,皇叔,你跟父皇保证过要摄政至少六年的,现下才四年,皇叔不能这样丢侄儿不管,皇叔——”

令狐薄无奈站定,冷冷横他一眼:“皇上,本王已经成了婚,住在宫中诸多不便。你现下也已长成,有了自己的担当,总得尽快学着独立,趁着此时后宫无女子,多用心国事,本王不能一辈子替你打理朝政。”

令狐义忽然落下泪来,“皇叔这般说,还是想丢下朕不管是不是?皇叔是生朕的气了,是不是?皇叔,朕真的离不开你。”

何清君无语抚额,话说,他们是叔侄吧?怎地搞得这般煽情,活像是令狐薄负了有情有义的小情人似的。

令狐薄眼角抽了一下,怒喝:“瞧你哭哭涕涕的,哪像个皇帝!回宫批折子去!”

小皇帝被他这一喝吓了一跳,也不敢哭了,转身溜溜地往皇宫走去。远处的太监见状忙带着马车追上去:“皇上,请上车。”

小皇帝怒喝一声:“朕愿意走着回去!一边去!”

一直未出声的三王爷令狐靖摇了摇头,让诸位大臣各自回府,命侍卫们赶紧跟上令狐义,保护他的安全。然后追上令狐薄,问道:“老六,听说人受了重伤,恢复得如何?”

令狐薄顿足,转身笑道:“劳三哥挂念了,已基本痊愈,三哥不用担心。”

令狐靖点头,“如此便好。”目光在令狐薄鬓侧那两缕白发上停顿了一下,转向何清君,笑道:“六弟妹一定要好好对老六,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老六为一个人这般忧心如焚,竟然年少白发,实在令人心疼。”

何清君目光也落在令狐薄的鬓边,她早已对那两缕白发习以为常,此时经他一提,此刻又觉得那两缕白发竟是如此刺目。南宛皇家中,也只有三王爷是真正将令狐薄放在心里、当他是兄弟的人。她感激的朝三王爷点了点头,“我会的。”

令狐靖微微一笑道:“老六先回去休息,有些事情,等你恢复上朝后,再跟你说。”

令狐薄点了点头,朝令狐靖拱手告辞。何清君突然想起一事,冲令狐靖的背影笑问:“三王爷,小世子还让你叫爹爹吗?”

令狐靖身形一僵,转回身来,脸色微现尴尬:“这小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了,叫娘时,一口一个娘,喊爹时,却非让本王叫他爹!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欠他的。”

何清君“噗哧”笑出声来:“那一定是三王爷平时陪他太少,不受他待见。”

令狐薄也忍俊不禁,道:“叫儿子做爹爹的,古往今来,怕也只有三哥了!”

令狐靖倒也不以为忤,大笑着道:“不错,这可了乱了父纲了,回去得好生教教他明白,谁是老子,谁是儿子!”然后朝两人拱手离开。

此时薛青已赶着马车追上来,“王爷,你伤势刚愈,还是坐车回府吧。”

令狐薄却牵着何清君的手道:“薛青,你当本王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么?”侧头对何清君道:“三个月未回安洛,咱们随便走走如何?”

何清君欣然点头,转头对薛青道:“薛大哥,今儿个放你和梅草的假,你们可以去游游湖逛逛街,若是舍得银子,去清音阁听听曲也可以。”

薛青一脸惊喜,忙躬身道:“多谢王妃,只是……清音阁就不必了,那里总是风月场所,王爷不太喜欢手下往风月场所去。”

何清君侧头望向自家亲亲夫君,不喜欢手下去风月场所啊,这却是为何?

令狐薄示意薛青带着梅草先离开,道:“既然回来了,不如索性先回你师父家瞧瞧,也好让他们放下心来,你被劫后,师父与师娘一直对你极为担心。”

何清君惊喜望着他,谁说咱们王爷冷酷的,瞧他想得比她周到多了,忙不迭地点头。于是两人相携往刘府走去。

“千岁大老爷,为何不许手下去风月场所?”她一边走一边随口问着,她可不认为千岁大老爷正直到连手下都约束,不许他们纳妾*。

令狐薄脚一顿,看向她:“清君可知五哥为何开设清音阁?”

何清君一愣,清音阁?恍然一笑,“是为了收集消息吧。”

令狐薄轻笑,“便是如此,色字头上一把刀,进了风月场所的男人,酒色之下,有几个能当真管住自己的下半身,管住自己的嘴的?本王绝不允他们泄露任何消息出去。”

何清君模模额头,怪不得啊,怪不得关于绝尘公子和摄政王的关系,蜂雀阁是怎么都打听不出,原来如此啊。

她笑了笑,瞧向令狐薄,对他,她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防患于微然,总好过事后惩罚杀人。“千岁大老爷怎么看小皇帝今日之事?”

令狐薄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走了好一会儿,才道:“令狐义终究是长大了,疑忌之心大长。”

何清君一怔,今日小皇帝的哭闹实在令人意想不到,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是有意在众臣面前如此一闹,应是存了什么心的,并非当真的想将皇位还给令狐薄,可是她又猜不出原因。

令狐薄道:“令狐义今日这般做的目的有三个。”

何清君愣住:“三个?”

令狐薄淡淡地解释着:“不错,本王此番去天晋,虽然是为救你,却趁机与天晋解决了吴山的归属问题。令狐义便心慌了,吴山之争,从先帝前便存在,先帝未能解决,反而教本王解决了,更何况,先帝曾昭告天下,欲传位于本王,令狐义是怕百官和百姓因吴山之功更要拥戴本王,取代他为帝。可是他现在年幼,既无实权又暂时无能力挑起南宛朝政,更无功绩建树,若百官和百姓非要拥戴本王为帝,他该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皇位?”

何清君猛地回头,杏目瞪大,原来小皇帝打得是这般主意!小皇帝令狐义分明是以退为进啊,他故意趁迎令狐薄进城之机,哭闹诉苦,嚷嚷着要将皇位还给令狐薄,百官见状,自然以为这孩子虽然年幼,却并不贪图皇位极权,是诚心诚意对皇叔感恩,想将皇位还给他。

他日若摄政王动了夺位的念头,众臣必会不耻他的无情不义,受众臣阻拦,令他夺位野心难以付诸行动。

再一个,就算令狐薄有心皇位,在百官面前被他一闹,任谁都无法就此答应登上皇位,必会出口拒绝。只要他当着百官的面出口拒绝,百官必会认定摄政王无心皇位,便淡了拥他为帝的心思,只会交口称赞摄政王大仁大义,果然不负先帝所托,一心辅助皇帝侄儿,为他的皇帝之路铲除一切障碍。如此以来便先在百官面前堵了他的路:你看,我诚心给你皇位,是你不要,有百官为证,若是以后再来抢夺,百官又岂会容你?

还有,他此举也是试探令狐薄来着,以令狐薄的聪明睿智,若是无意于皇位,举止之间必会令他放心。但是他又怕令狐薄趁解决了吴山之机,便要归政去逍遥江湖,而他尚且年幼,难以独力支撑南宛大政。如此一闹,倒教令狐薄无法就此还政于他了。

反正他才刚满十四岁,再哭再闹,在众臣眼里,也不过是个孩子,累极哭闹再正常不过。

何清君不由得对小皇帝不满起来,愤愤地道:“这小皇帝当真奸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以为每个皇家的人都想当皇帝吗?他不是早就对千岁大老爷放心了吗?千岁大老爷为保他的江山殚精竭虑,他却如此多疑,当真可气至极!”

令狐薄淡淡一笑,伸指在她鼻尖一点,道:“你气什么?本王并非为他保江山,本王殚精竭虑所为的是南宛社稷,保得是令狐家的江山,再说本王本就无意皇位,对令狐义,不过是受先帝之托,报答先帝之恩,摄政六年,足矣。”微笑道:“想在皇位上坐稳,没有心机是不行的,他有如此心机,本王以后反而走得毫无牵挂。由着他去折腾算计去,只是苦了你,要跟着本王圈在这皇宫中受苦受难。”何清君拉起他的大手握住,笑道:“还有两年而已,忍忍就过去了。再说,也算不得受苦受难,至少衣食无忧嘛,只要千岁大老爷待我始终如一,在哪里都是家。”

令狐薄闻言,心下一阵感动,大手不由自主将她的小手握得更紧。

到了刘府,见师父刘匀泽不知为何正站在院里发呆。

“师父。”何清君笑吟吟地叫道。

刘匀泽一瞧见何清君进来,猛地扑过来,“清君!”绕着她看了一圈,哈哈笑着:“清君果然是福大命大,安然归来,我就说嘛,我的徒弟怎么会轻易出事!”

何清君得意洋洋地昂头,“那是,我何清君素来福大命大嘛。”

“还是我的乖女婿有本事,清君啊,你不知道,你被劫走的那些日子,把我的王爷乖女婿险些折磨死啊,为了找你,他硬是三天三夜未合眼,却哪知你早被刘匀松那老匹夫偷运出了城。”提起刘匀松,刘匀泽的脸一沉,哼了一声:“刘匀松那老匹夫,瞧师父回头怎么收拾他!”

“呃……”听师父提到刘匀松,何清君脑子“嗡”地一声暴开,嘿嘿讪笑道:“不劳师父动手了,刘匀松已经死了。”

刘匀泽惊诧不已,脸色有些怪异,“他竟然……死了?”

何清君搔搔额头,“呃,是死了,师父难道不觉得他该死吗?他不止劫了我,还要杀了我呢。”

刘匀泽那小眼睛睁大,“他还敢要杀你?”

“是啊,他仗着师父发过的誓,料定乐山的人都不敢动他,所以有恃无恐,非要杀了我呢,还大骂师父无耻小人,抢走师娘,说若再教他遇见师父,必打得师父满地找牙!”她咬牙扯谎。

刘匀泽闻言怒跳起来:“这个刘匀松劫了我的弟意,竟还敢大言不惭?”转向令狐薄问道:“乖女婿,那老匹夫是这么说的吗?”

令狐薄干咳一声,淡定地睁眼说瞎话:“是,本王亲耳听到的。”

刘匀泽在院里打转,嘴里骂骂咧咧,“这老匹夫,竟敢胡说八道,打得老夫满地找牙?他这是死得早否则,老夫倒要瞧瞧谁能把谁打得满地找牙!”

何清君以袍袖掩唇轻笑,放下袖子时,脸上已敛了笑容,道:“自然是师父打得他满地找牙了,师父武功天下无敌嘛。令狐薄,你说是不是?”

令狐薄镇定自若:“当然。”

刘匀泽双目一亮,“乖女婿真会哄师父开心。哼,天下无敌不敢说,但对付刘匀松还是绌绌有余的。”

何清君无语,师父啊,你的乖女婿只说了“当然”两个字,怎么就会哄你开心了?明明是她哄的好不好?“呃,师父,你说刘匀松如此可恶,该不该死?”

刘匀泽抓抓头顶:“他确实该死,不过……唉,身为南宛人,却帮天晋算计南宛,死了就死了罢。只要不是咱们乐山的人杀得他,就跟为师没有关系……唉,就当是从来没有过这个兄弟。…。”他虽这般说着,可能因为毕竟是亲生兄弟,仍然忍不住问道:“他是被谁杀的?”

何清君心虚得看看令狐薄,令狐薄忍不住勾起一丝笑容,淡定的道:“他是被晋皇赐死的。”

刘匀松愕然张嘴,“被晋皇赐死?他不是跟与晋皇亲如兄弟吗?”

何清君背上盗出薄汗,敢情师父虽与刘匀松因情成仇,原来却一直关注着他啊,连他与晋皇的关系都知道,那他会不会知道是她杀了刘匀松?她俏脸有些变色,不敢说话,一双杏目巴巴地望着令狐薄。

令狐薄暗自摇头,清君便是如此,既想保护师父,又想对师父坦诚,世上哪有两全之事?当即向她使个眼色,对刘匀松道:“是这样的,刘匀松奉晋皇之命捉了清君,逼问吴山银矿的下落,偏偏晋望之一心护着清君,以致于他无法对清君严刑拷打,未得到银矿下落,晋皇一怒之下,命他去杀了清君,却被清君偷袭成功,刺伤了他逃跑。晋皇得不到吴山银矿,清君又跑了,狂怒之下,便赐了刘匀松一杯毒酒。”

何清君偷偷抹汗,令狐薄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基本与实情相符,只除了最后一句话,可是最后一句话依照常理,又完全让人挑不出毛病。

就因为令狐薄这实情掺假的话,刘匀泽才深信不疑,连连感叹:“造化弄人啊,他一个江湖人掺合到朝廷斗争中去,本就不该,却偏偏帮着异国对付自己的国家,将晋皇视作兄弟,老夫早就劝过他当皇帝的没一个好人,他偏不信,看看吧,最后果然还是死在那亲如兄弟的人手中!”

何清君深深低垂着头,心下忏悔不已:师父,你莫要怪徒儿骗你,实在是我若不杀他,必死在他手中,可是我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为那个恶人自戕而亡。

令狐薄转目四顾,有些奇怪,他与何清君在院里站了这么久,怎地未见林秀映的影子?想起进院时,刘匀泽正独自在院中发呆,便问道:“师父,师娘呢?”

刘匀泽脸色微变,长声一叹。

何清君忙问:“师父,可是师娘出了什么事?”

刘匀泽摇了摇头,道:“倒不是你师娘出了什么事,而是柳含烟出了事,你师娘急火攻心,伤神成疾,唉——”

何清君心头一跳,柳含烟出了什么事?“师娘伤神成疾?师父,柳师妹怎么回事?”

刘匀泽再叹一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道:“你师娘就在房间里,你自己进去问吧。”

何清君忙跑向师娘的房间,“师娘。”推门进屋,只见师娘正拥被抱着双腿坐在床角内侧发呆。

“师娘,你怎么了?可有请大夫来瞧瞧?”林秀映见她进来,忙往外挪了挪,就欲下床,一脸的惊喜:“清君,你平安回来了?”

何清君奔到床边拦住她下床,点头道:“嗯,我平安回来了。”

林秀映伸出双手拉她坐在身旁,流下眼泪:“过来让师娘瞧瞧……此番被劫,是不是吃了不少苦?”

何清君笑着摇头,“还好,除了被刘匀松像狗一样栓着,但是因为路上有司徒意有意相助,到了天晋有晋望之护着,还好,不算太受苦。”

林秀映讶然道:“司徒意相助?不是他和刘匀松一起将你劫走的吗?”

“嗯,司徒意是为了把魔琴,帮刘匀松劫走我的,总算他良心未泯,一路有意照顾,我才免于刘匀松的虐待。”何清君解释着。

“好,平安就好,回来就好……你几时回来的?”

“刚刚进京,尚未回府,令狐薄怕师父师娘担心,所以我们先来回来向师父师娘报个平安。”

林秀映一怔,感叹:“真是难为摄政王了,你被劫没吃多少苦,却苦了他,一个狂傲不可一世的摄政王竟为你担扰至两鬓斑白,为寻你恨不能上天下地,抛下朝事,远去天晋相救,清君,这番情意莫说是在皇家,便是平常百姓家也难做到。最难得的就是他从未在岳家面前自恃身份,处处考虑周到,未回府先来这里报平安,清君,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到手的幸福。”

何清君“嗯”地一声:“师娘,我都知道,不说这些了。师父说含烟师妹出了事,她出了什么事,竟令师娘忧心成疾?”

林秀映脸色一黯,垂下眼皮,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清君,如果含烟也像你一般,若遇人不淑,挥剑斩情丝,大不了痛苦一场,师娘便省心了。可是,含烟不争气啊!”

何清君一听这话,便猜到,柳含烟出事八成跟五王爷有关,于是小心翼翼问道:“师娘,含烟师妹……还未与五王爷彻底断了?”

林秀映再叹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咬牙切齿地道:“岂止未彻底断了,最可恨的是……唉!她那般心高气傲,怎地竟甘心如此,实在气死我了!”

何清君心下纳闷,柳含烟究竟做了什么事?可是听师娘的意思,好像是难以启齿的样子,难道她为了讨好五王爷,又向五王爷透露了什么消息?暗暗思量,她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她已向五王爷透露了令狐薄搜罗的南党证据,大半得自蜂雀阁后,也只剩下她是蜂雀阁阁主一事了……

“师娘,含烟师妹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秀映连连叹气,半晌,才道:“……含烟怀了五王爷令狐箫的孩子。”

“什么?!”何清君霍地站起,“她、她她竟怀了五王爷的孩子?!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她还未成婚啊!”

林秀映苦笑:“成婚?成什么婚,就算五王爷还要她,也顶多随随便便将她纳进府里当侍妾,怎么成婚?成婚是要明媒正娶的。”

何清君急得抓耳搔腮,在屋内踱来踱去,此时的她不再想着柳含烟是不是为爱背叛蜂雀阁,只将她视同门,为她担心。“师娘,你明知五王爷不可靠,怎么不拦着她?”

林秀映道:“你不是不知道含烟素来心高气傲,这些年我也拖累她不少,亏欠她很多,哪劝得住她、拦得住她?她口口声声说她心中有数,我知道她就是不甘心,想让五王爷也爱上她,可是我以为以她那高傲性子,必是不甘为人妾氏的,却哪里知道,她竟经常私会五王爷,前几日我发现她时常恶心呕吐,一番试探盘问,才知道她竟然怀了五王爷的孩子!”

何清君又是叹气又想骂人,这柳含烟不是极为聪明吗?怎地竟载这样大的跟头?“既然怀了孩子,那五王爷什么意思?含烟又有什么打算?总不能这样放任不管吧?”

林秀映恼道:“就是因为五王爷什么意思都没有,我才恼火,含烟怀了他的孩子,他不但不上门给个说法,反而避而不见!甚至我上门去找他,他都不出面相见,气死我了!”

“那他肯见含烟师妹吗?”何清君皱眉,五王爷是出了名的温润儒雅,他这般让一个未嫁女子怀孕,却不给任何说法,实在不似他的作风,难道他不怕因此事坏了他的美名吗?

林秀映怒拍大腿:“见什么见!他若肯见含烟,我自能找着他,非抓着他问问为何敢做却不敢当,便把这事闹到摄政王那里,让京城的那些大官都瞧瞧他的嘴脸。”

何清君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出…。“师娘,含烟师妹是怎么打算的?难道她什么意见没有吗?”

“她什么都不说,每天都跑到箫王府门口当上半个时辰的望夫石,回来便一声不吭地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正说着呢,听到外面脚步声响,林秀映皱眉道:“含烟回来了。”

何清君盯着门口,片刻后,瞧见柳含烟迈着细碎的步子进来,许是她在外面瞧见了令狐薄,因此看见何清君并未吃惊。

柳含烟抬眸看了何清君一眼,淡淡地道:“恭喜王妃平安归来。”

“……”何清君付之一笑,但愿她是真的恭喜她平安回来。

柳含烟哼了一声道:“想当初你可是为了见我一面,每次都要忍痛掏四十两银子的,当了王妃后,果然架子大了,竟不将我这师妹放在眼里了。”

何清君嘴角一抽,“我记得含烟师妹是从来不屑与我同门的,如今竟肯认我这师姐了吗?”

柳含烟斜眼睨她好一会儿,嗤之以鼻。

何清君模模鼻子,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柳含烟这妖孽还是不屑与她同门的,她印象中,这妖孽似乎素来就未正眼瞧过她。

林秀映对柳含烟的态度极为不满,轻斥:“含烟!”柳含烟转向林秀映时,神情已带着几分轻柔,“娘,身子可感觉好些?”

林秀映对她轻叹,注视她良久,“心病需心医,含烟该知道娘的心病是什么?你的事情解决不好,娘这病永远好不了。”

柳含烟秀眉紧蹙,下意识地回身瞧瞧站在屋内的何清君,“娘,你是不是告诉她了?”

林秀映点头,道:“不错,娘是告诉她了,含烟,你这身子拖不得了,必须得解决,清君好歹现下是摄政王的王妃,若由她出面,令狐箫总得给她三分面子。”

柳含烟脸色苍白,忽地恼怒道:“我说过,我的事不用任何人管,我心里有数!”

林秀映也恼了,猛地站起,甩了她一个清脆耳光,怒道:“你心里有数?!你心里有什么数?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叫做有数?那个男人知道你怀孕却避而不见,叫做有数?等你将孩子生下,被人骂是没有爹的野孩子,叫做有数?”

柳含烟捂着脸颊,泪珠滑下,“我酿的苦酒,我自己全部吞下,绝不求助于人。娘就当我自甘下贱好了!我一直相信五王爷不是那般无情的人,他这样做必定是有什么苦衷,我等他,多久我都等!”

“你——”林秀映只觉眼前一晕,险些摔倒,“你、你…。”到底是一口气未上来,气得晕倒过去。

何清君眼疾手快,在师娘跌倒之前,身形一晃,接住师娘,将她抱上床,拉上被子盖好。转头,瞧见柳含烟一脸关切地盯着林秀映,于是恨恨地道:“柳含烟,收起你的假慈悲来吧,你若真关心师娘的身体,为何不听她的话,害她忧神成疾?”

柳含烟怔怔地盯着林秀映,喃喃地道:“我不想的,可是我有什么法子……”

何清君手指抬起,想抽她一个耳光,终还是忍住,说起来柳含烟被五王爷玩弄成这样,她也有责任,五王爷是因为对她起疑,才故意接近柳含烟、引诱柳含烟,否则他可能永远都不会靠近柳含烟,也算是她未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你不想这样子,为何不听师娘的劝与五王爷了断了,却怀了他的孩子,将师娘气成这样?养育之恩大于天,你不知道吗?你就是如此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柳含烟抬起美眸看了何清君一眼,冷冷地道:“何清君,你是来瞧我笑话的吧?”

何清君愕然,她和她算是同门,同门有事,她能瞧她笑话吗?未等她说话,柳含烟又道:“何清君,我知道你现下正风光着,何必来向我炫耀?我柳含烟不会一辈子命如纸薄,我绝不相信五王爷是那般无情的人,他是有苦衷的……他曾对我那般温柔、那般疼惜……”

何清君冷声打断她:“柳含烟,你醒醒吧!令狐箫对谁不温柔,对哪个女子不疼惜?柳含烟,为何你明知那是个火坑,还要往下跳?”

柳含烟那妖孽的美脸有些泛白,声音也有几分激动:“火坑?何清君,你还不是一样跳过火坑!你被白逸扬搞得身败名裂,贻笑天下,有什么资格说我?现在你能如此风光,也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何清君听她提到白逸扬,心下有些生气,愤然转向师娘那一侧,声音微大:“你错了,当年的白逸扬并不是火坑,至少他有一颗爱我的心,至少他肯冲破母亲的压力,明媒正娶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的江湖女子,至少他成亲两年从未想过要纳妾!”

却听身后的柳含烟哼了一声:“你这般替前夫辩解,我倒为摄政王不值了,亏他那般对你,你竟然还对前夫念念不忘!”

何清君心下那个气啊,咬牙,再咬牙,去你的柳含烟!去你的五王爷,你们爱如何就如何!关她何事!她不过是想告诉她,五王爷不仅吝于给她感情,连名份都不肯给她,还不如白逸扬!既然她执迷不悟,她又何必管她?

何清君目光落在师娘身上,只是……可怜了师娘,含辛茹苦养大一个女儿,竟被气成这样!师娘不好过,师父就不好过,师父不好过,她又怎么好过得了?可是如今的柳含烟却是撞了南墙都不回头,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转身往外走,算了,她不在这里置气了,等柳含烟撞得头破血流,愿意让他们出面帮忙的时候再说吧。只是这一转身不要紧,吓得险些惊叫出声!令狐薄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为何他得脸黑得像锅底灰一般?!

她咬牙瞪向柳含烟,这妖孽是故意的!她定是瞧见了令狐薄,故意说她对前夫念念不忘!嘟噜一声:“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

她绽出自以为最有诚意的笑容,扑到令狐薄身旁,双臂缠住令狐薄的胳膊,“千岁大老爷,我们走!”心下惴惴不安,他脸色难看到极点,想来必是听到了她和柳含烟最后说的话…。王母娘娘,她平时没少向她祈祷,怎么也混了个脸熟吧?关键时候,能不能照拂她一下啊,瞧令狐薄的脸色便知,这把火烧得够旺啊!

好在令狐薄脸色虽极黑,却什么话未说,任由她抱着他的胳膊拉着往外走。瞧见院里的师父,何清君道:“师父,师娘被柳含烟气晕了,你劝着点师娘……”她话未说完,只见眼前灰影闪过,师父已进了屋子,然后听到师父暴喝一声:“滚出去!”

何清君模模鼻子,她本来想让师父劝劝师娘,柳含烟的事少操点心,她听不进劝的。听得师父这一吼,她想她也没必要再说了,师父对柳含烟是容忍到极限了。

片刻后,柳含烟出来,冷冷瞥了何清君一眼,转身走向她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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