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果然看见绿枝瑟瑟发抖地缩在床角,抱着被子一脸的惊恐不安。
看见白素素回来,绿枝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的感觉,扑到白素素怀里就大哭起来。
白素素婉言哄了好一会,绿枝才抽泣着说了客栈发生的事情。绿枝在客栈碰到的事情跟白素素在大街上的遭遇大同小异,也是禁卫军配合着定康府衙的捕快们前来搜捕宫里的“逃犯”。反倒是客栈老板圆滑,说话讨巧又暗中给那些捕快们塞了好多银子,所以捕快们也是每间房去看一看,例行差事,客人倒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惊扰。
绿枝被吓成这副模样,一是她胆小,二是她心里有鬼。白素素又问了好些细节,确定她没有受委屈才放开心事,笑道:“绿枝,这下好了!宫里的人都认为死的是我们,逃掉的是那两名宫女,这下我们大体上安全了!”
绿枝瞪大了眼睛,她并不知那些捕快们要搜捕的是什么人,也不知是因何事惊动了禁卫军。白素素笑得愈发的灿烂,事情还真朝她策划中的发展了。
当下,她把事情给绿枝说了,绿枝听得也是喜色连连。白素素嘱咐道:“绿枝,那两名宫女已经死了,这个案子,注定会成为无头公案,闹腾不了多久就会歇了。这五年来,除了她二人外,见过你我的那就那位常给冷宫送饭的宫女了,日后你再不需要这般担惊受怕,这世上认得我们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姐姐,是哦!”绿枝欢喜的拉着白素素的衣袖破涕为笑,忽然又敛了笑容,闷闷道:“您也说了还有厨房那个送饭的宫女,她几乎日日给我们送饭,您见得少,但是她一定会认出我的!”
“傻瓜!”白素素身上拍了下绿枝的脑门,“她日日居于深宫,如何出得宫来指认我们?何况,她必也听说了冷宫的事情,认定我们都是‘死人’了呢!”
绿枝一怔,然后重重点头,昂着梨花带雨的小脸,不好意思的冲白素素傻呵呵的笑。
白素素伸手擦去绿枝脸上的泪水,低声道:“等这阵风刮过之后,我就去找蔓菁,请她帮我们在定康落个户籍。有了户籍,我们就是离国的合法公民了。日后,不管是买房买地都可,就算宫里再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也跟我们无关了。”
绿枝边听边点头,忽然站起来欢喜的低呼道:“姐姐,既然离宫的人认为我们都死了,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回月国去?云妃娘娘若见到您,一定会很高兴的!”
“绿枝,不可!万万不可!”白素素隐去笑容,声音低而沉重:“我也非常思念母妃。但是,我们不能回月国!而且,就连我们的身份……不,就算是‘月国’这两个字,你都绝对不可在人前提起!记住,现在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现在开始彻底忘记我们是月国人!”
“姐姐?”绿枝眼里又盈满了惶恐和不解。白素素耐心解释道:“绿枝,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你该不会不清楚吧?即使我们顺利回到月国,想不声不响跟母妃见面可能吗?若是从明道上见到母妃,那皇宫之中谁人还不知送到离国的和亲公主回国了?只要月国皇宫人尽皆知,那离宫又怎会不知?到那时,我们不仅会被贯以逃妾的罪名,说不定冷宫那桩命案也会栽赃到我们头上。”
绿枝不语,心里反复琢磨着白素素的话,不多时便逐渐明了和释然起来。这丫头也算个明理。白素素暗自点头,接着道:“记住,日后无论任何人问起,就说你从记事起就跟在我身边,我们都是孤儿,也不知自己是哪国人,从小跟着师傅生活在骊山深处。嗯,我的医术就是师傅所传,你没有学医,师傅却请了山中人家教了你女红。自去年年底师傅逝世后,我们才离开深山的家,第一次走出骊山来到定康。”
白素素把一早想好的“身世”反复对绿枝说了许多遍,直到她倒背如流,随便白素素怎么问,随口就能答出这番话,白素素才放了心。
白素素和绿枝在来福客栈又住了三天,外面依旧风声鹤唳,搜捕行动还在进行中。客栈里也有官兵二次搜捕,但是白素素亮出沈家的名号,那些衙差们无不绕着她们走,连哼都不敢哼一声,白素素心里暗笑,怕是沈尚书真的抽空请了徐府尹和蒙将军喝茶了罢?
确定真的无事后,第四天早上,白素素带着绿枝来到位于外城南城柳树坊的段府拜访沈蔓菁。
沈蔓菁昨天就收到白素素的拜帖,到了约定的时辰,早早就带着家人亲自等候在大门口。
段思飞也在。他很早以前就在母亲处听说过白素素,也知道沈蔓菁的病史白素素治好的。跟沈蔓菁完婚之后,也没少听到妻子对白素素的感激之言。所以,听说白素素要上门拜访,他干脆推了一整天的事情,专门在家陪妻子招待贵客。
白素素一下马车,就被段府门前一小溜人给吓了一跳。看这架势,沈蔓菁怕是倾全家人口来欢迎自己了……白素素心里黑压压飞过一群乌鸦,抬头对着沈蔓菁和她身旁的俊朗青年微微一笑,带着绿枝迎上朝自己走过来的沈蔓菁夫妇。
“素素,可把你盼来啦!”沈蔓菁一把拉着白素素的手,眉眼间毫不掩饰的笑容直看这白素素傻笑。
白素素弯了弯大眼,她戴着面纱,不过从她眼中盈满的笑意不难分辨出她正在开心的笑。白素素看了段思飞一眼,冲沈蔓菁眨眨眼:“蔓菁,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俊朗不凡的公子?”
沈蔓菁玉脸一红,娇嗔的瞪了白素素一眼,才落落大方看着段思飞笑道:“素素,这是我的夫君段思飞。思飞,这是我常常与你提起的素素。”
段思飞一直在暗自打量着白素素,方才白素素那句话,在这个时代的人听来其实有点轻佻了,但是段思飞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不妥,反而觉得这样的话由她嘴里说出来,有着说不出的洒月兑和可爱。
段思飞对白素素抱拳作揖,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白姑娘,思飞有礼。”
“客气,段公子不必多礼。”白素素微微一笑,托着手福了福。
“好了,瞧你们酸的!素素又不是外人,我们进去吧!”沈蔓菁很是高兴,拉着白素素率先往府里走去。
段府不甚大,三进的宅子,却胜在布局精巧、房舍景物皆精美不凡。前院是待客大厅,二进是主院,中间隔着一个小花园;后院还有一个不小的池塘,种着怒放的睡莲;池塘中间有座凉亭,与岸边用画廊连接。
与沈蔓菁夫妇一起用了午饭,众人又一起来到后院的荷塘小亭里,煮茶赏荷。
沈蔓菁问了白素素这几日的情况,又唠叨了一番说她怎能住客栈那种地方。
白素素笑着听了,闻着清雅的荷香,说出了来意。
当然,白素素顺口对沈蔓菁夫妇说出自己一早就编好的身世。沈蔓菁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白素素提起自己的身世。第一次见面时,她看白素素只身入山采药,以为她是京中那个医馆的女儿(徒弟),自然而然的把自己的理解告诉了沈家人。后来白素素上门给她治病,沈家人为了表示对白素素的敬重,也没有当面追问她的身世。白素素与沈家人第二次时,已是沈蔓菁出嫁之日。白素素治好了沈蔓菁的病,沈家人更是不会追着她的身份不放,所以大家都淡忘了此事。
乍然听到白素素是孤儿,从小跟着师傅在深山老林里长大,沈蔓菁心酸得几欲落泪。搞得一旁睁眼说瞎话的白素素又心虚又不好意思。
“蔓菁,别伤心。白姑娘虽然是孤儿,却胜在从小有师傅疼爱,又传了她一手好医术。你该为她高兴!”段思飞知道妻子心善,温言安慰她,也解了白素素的窘迫。
“嗯,思飞说得对。”沈蔓菁红着眼睛笑了,紧紧地拉着白素素的手,“素素,户籍的事情就交给思飞去办。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子!”
“呵呵!白姑娘,如不嫌弃,可唤我一声姐夫,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段思飞也看着白素素温和的笑,对妻子说:“蔓菁,你在家陪着白姑娘,我这便拿了帖子到府衙去办理户籍。”
“好,你赶紧去!晚饭我们等你回来吃。”看丈夫待白素素亲厚,沈蔓菁很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