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华春秋传 第二卷 大江南北 第十章血肉长城之一(下)

作者 : 钟情错

薛云飞此时暗自推算:敌军长途奔袭之后,必然需要时间收拢因为急行军而变得松散的队形……而且敌军就算知道自己近在眼前,在这漆黑的夜里,也必须着人探得己方虚实,除非敌军确是有备而来,如果是那样的话

就在思忖间,铺天盖地的马蹄声突然中止,敌军果然不出薛云飞所料,停止了前进。趁这个时机,明军急速后撤,负责投诚部队现场指挥的还是他们的老长官徐勇,这个人做起事来倒还利整,很快,凭借着平日里严格的训练,八千多名徐部步兵形成了铁筒般的密集方阵。三列长矛兵围做四边,予尖向外排成坚固的外围防线,不足两千名的弓弩手被保护其中,随时引弓待发——在无险可守而又不清楚敌军方位的广袤平原上做战,步兵最稳固的阵型莫过于此。薛部四千名骑兵则身处方阵正中,看来薛云飞不欲与对方在首轮直接交锋。

万元吉也骑马在步兵阵中吆喝布置,薛云飞临危不乱的战术布置令他折服。兵法云:“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薛云飞只待敌军几轮攻势结束后,再做最后较量!同时,敌军首轮进攻,一定是以试探为主,我方隐藏实力也是必不可少的防备手段。万元吉没想到一个武人,竟有如此的韬略,较之那些位高权重的各镇总兵,薛云飞的能力与心胸绝不以常理计。在重文轻武的明代,士大夫对这些当兵是从心底里瞧不起的,而就在这一刻,万元吉渐渐意识到献王部队与其他明军的不同。

薛云飞恰在此时,左右一望,发现万元吉还站在阵脚的最前沿,不由得担心对方的安全,急唤道:“万大人,快过来!”

万元吉急忙策马过来,掷地有声地对薛云飞说道:“将士们斗志高昂,这场仗,薛将军,我们不是没有胜算!”

薛云飞心中一愣,的确,徐部官兵竟难得地如此勇敢。事实上,投诚的明军以河南人居多,许多还没有参加过与鞑子的战斗,懵懵懂懂间虽然都知道鞑子可怕,但如铁筒一般的阵型一经设好,竟没感到有甚可怕,一律严守命令,面向敌人保持着严整阵列。反倒是薛云飞手下曾与敌骑数度交手的骑手们,深知鞑子铁骑展开全攻时的威力,这时从心底里发出了惊颤。

薛云飞正待与万元吉说句赞扬的话,耳边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鞑子们进攻了。

薛云飞呼吸为之一窒:该来的早晚会来!随即一勒马儿,驰至徐勇身边,总兵大人只冲他默默地笑了一下,对薛云飞的判断失误,自始至终,他没说出任何怨言。薛云飞心中一酸,这个徐勇话非常少,人难得地朴实。手下的兵士们大都是自河南伏牛山矿山中招来的“矿工”,强悍而讲求纪律,同他们的总兵是一个性子,这在晚明的军队中是不多见的。假以时日,本该成为一支不亚于北镇的“无敌”步兵队。

就在这当口儿,整个荒原被无数火把点亮,本来在无边黑夜中隐藏的清军骑兵突然出现了,那阵势有如排江倒海,成千上万只铁蹄震撼着大地,从四面八方向明军方阵发起总攻。

敌军上来就全力以赴,多少出乎薛云飞的意外,但面对步兵的布置严密的方阵,骑兵必须寻找一个突破口做为主力进攻的位置,想到这儿,他爆喝一声:“徐总兵,留意敌军攻击的重心,后队弓箭手准备射击!”

鞑子们在距明军有五十步远时停了下来,原来战场上原本有许多用来抵防东面来敌的拒马,这个时候却使敌骑来自西北的快速冲锋遭到羁绊,冲击力自然缓冲了许多。敌军的停步看似为了整理进攻队形,实际上却并非如此简单,还没等明军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所有的清兵突然将他们手中的的火把向前方抛出,虽然不能伤及明军官兵,却把整个明军阵地照映得有如白昼,霎那间的刺目光亮令明军官难以适应。就在这敌明我暗换做敌暗我明的一霎那,敌骑已汇成一股密集的铁流,有如一把利刃狠狠地**薛部方阵四边阵型已乱的西边。

好厉害的对手,薛云飞倒吸了一口冷气,催马直奔西边之前对万元吉说道:“万大人,严令其他各队官兵严守各边,不得松动,亦不许增援!”这时不能有任何一边再有被敌骑突破之虞。

薛云飞赶到时,数千铁蹄早已踏灭落地的火苗,整个战场的核心一片漆黑,只听到人喊马叫的声音,再有就是冷兵器碰撞声以及兵刃砍进人的身体,或是撞击人骨的铿锵声,却看不到撕杀的场面。他带来的两千多骑兵并没有立即投入战斗,却“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纷纷将火把向进攻的清军方向抛去。千支火种撕破黑夜,明军看到的是似乎源源不断涌入战场的敌骑。

由不得任何人去惊骇或去感慨,伴随着负责弓箭手指挥的徐勇一声令下,箭如飞蝗,雨点一般砸在清兵援骑中,前排骑兵随即人仰马翻,后排骑兵进势被扼,连续不断的骑兵攻势由此不得不中断,与明军长予兵缠斗的清军失去有力增援,陷入明军阵中,竟被数量上明显占优的明军逐一绞杀。

在战场上的其它各边,清军也没讨得太多便宜,清军指挥官发现继续下去只会增大无谓的伤亡,迅速做出了反应,留下几百具尸首,向本阵从容撤去。

薛云飞喘了口气,鞑子的第一波攻势,就这样被彻底粉碎了。但敌军稍微受挫后立即后撤,显然行有余力,接下来要应付的攻势,只怕还要更加凌厉。然而更令薛云飞心惊的是明军的伤亡,捍卫西边防线的官兵垮掉了大半,近两千人几乎全部覆灭,而这些只发生在刚刚过去的不到一支香的功夫里,这场仗该如何继续打下去?

就在这时,月亮在这轮暗无天日的进攻后,努力地挣月兑了云彩的羁绊,夜空又恢复了星月的辉映,只见淡黄色的月光下,满地的鲜红都变成一种沉凝的紫黑。

薛云飞四顾张望,发现自己要面对的不仅是两千多具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官兵们的尸体,还有所有苟存下来的步兵那惊恐的眼神和已经涣散的斗志——实在是太可怕了,敌人为此只付出了一比十的代价,满洲铁蹄的血腥和强横令从没见识过如此骇人战斗力的刘营兵将们从心底到脚底开始颤栗。

看到徐勇总兵那悲天悯人的眼神,薛云飞心中一颤,会师之日,他曾经向所有投诚官兵信誓旦旦:跟着献王,是不会打败仗的。就是这样,这些人把性命交给了自己,现在,又如何向他们解释呢。薛云飞感到嗓眼发干,他实在说不出什么,想要激励全军斗志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向敌军方向望去,那边仍旧漆黑一片,也许已经开始筹备第二轮进攻了。他又回头扫视西北,这边已经杀得昏天黑地,盱眙城上仍然没有动静,真是咄咄怪事。倘若此时刘良佐再乘机插上致命一刀,那就只有全军覆没一途。

“不能再坐等清军进攻了”,薛云飞清醒地意识到清军在适才的攻击中已经将原本滴水不露的明军方阵打开了一个随时可以被冲破的缺口,假如敌方统帅是自己,在立即就要到来的下一轮的进攻中一定还会集中兵力进攻方阵西角。目前之计,必须收缩阵地,这样西角得到充实,整个方阵四边都不会顾此失彼,但他的四千多骑兵就必须甩出来直接参加战斗。

下定决心后,薛云飞向不远处的万元吉喊道:“万大人,你暂且代我在此指挥全军,我将率队出击!”

万元吉与徐勇听罢同时一惊,面对鞑子如此强劲无匹的攻击力,主帅竟要主动出击,这种胆识当真令人钦佩。是啊,在这种情势之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在清兵还未能形成第二轮整队冲锋之前主动出击,在半途将其攻势腰斩,以保护脆弱的步兵方阵。同时也可以赢得时间,等候苏克萨哈援兵及时赶到。

万元吉虽说心中同意此举,但想到薛云飞以主帅之身,冲杀阵前,不由得迟疑道:“薛将军乃一军主帅,不可轻易出战!再说敌军势大,又正值锋锐迸发之时,还请将军另派得力裨将出马,骚扰敌军队列即可。待三轮战罢,将军再出袭不迟。”

薛云飞明白他们的疑虑,竟大笑道:“有道是:‘来而不往而礼也’。目前我军形势危急,盱眙守军动向不明,拖长时间只怕会引来处于观望中的刘营兵马,那可就万劫不复了。还不如趁鞑子尚未发动新的攻击,先全力以赴对付他们。况且,眼见全军士气因适才猛攻而低落,飞身为全军主帅,焉能身陷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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