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在外的朱敏哪都不敢停留的时间太长,就怕被谁看出来。她不是那种很老练,城府很深的人,所有稍有心事都会表现在脸上。外加她一出走,学校更是把她当成了头号嫌疑犯,到处悬赏缉捕。
弄的这么满城风雨也是大家始料不及的,所以柿子和孟强才发觉了事态的严重性。虽然他们心里很不想事情是如此的,毕竟有人死的话对谁都不好,何况事情还是由他们带起来的。
他们现在只期望,可以早警察一步先找到朱敏,问她怎么回事,是不是真拿了那份图纸才好。看事情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但朱敏现在可不是那么想的,任凭谁打她电话都不接,她把那些人一概挡在外面,就怕大家会把她给交出去。另一方面,既然已经死了两个了,也等于完成了一半的任务,所以只要接下去的完成,自己就能解月兑了。
她想到邻居小诺由于是个脚有些残疾的孩子,平日里一直独自在家。人虽然小,但心志不小。父母长年在外打工,为他赚医药费,所以他也非常懂事。能自理的一般不想麻烦别人。
但他因为一直很寂寞,倒有时候也经常和朱敏挺聊的来。他心里把朱敏当成了自己的知心大姐一般。所以朱敏一般随意进出他家的门,他都是不在意的。偶尔在孤单寂寞的时候,还是带着点期许的。
朱敏那大大咧咧,时常没心没肺笑的时候,倒反而可以增添一些快乐的气息给小诺,所以小诺一直很喜欢朱敏。
但朱敏心里不是那么想的,现在她只想尽快动手。凭小诺那种不和社会有太多接触的孩子来说,可能不知道她已经被通缉了。所以当她能想到住宿的地方时,才会第一个想到小诺家。兴许那里会是最安全的。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小诺家时,沉重的呼吸声打破了小诺家一惯的宁静。小诺却很兴奋的推着轮椅来到门口,激动的说:“是朱敏姐姐来了吗?快进来吧。门口冷。”
这让朱敏的心像被锤子砸了一下似的,本来带在身边的麻醉药还在口袋里躺着,刹那间像是触电般的扎了一下她的手。她本能的回了句:“小诺好啊,我来看你了。”
虽然外面早已冷风呼啸,但依旧没有冻坏她的身体。可不知为何,进了门,虽然吹不到冷风了,但朱敏心里还是异常寒冷。兴许,她本来不想杀人的,但被迫走上了这么条路,根本由不得自己。也许,一切只能怪老天爷吧。
不过小诺可能太久没见她了,反而还带着娇嗔的语气说:“姐姐为什么那么长时间不来看小诺呢?难道学业太忙了吗?还是姐姐不想小诺了?”
“小诺乖,姐姐平时实在太忙了。你看,这不是来看你了吗?就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可好?”朱敏随手模模小诺的头。却发现那一刹那,她所抚模的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神经还在活动着的人啊。
这孩子本就可怜,要是再因她而死,自己可不是罪孽深重了吗?而且面对一个求生那么强烈的人,自己的手又如何下的去呢?
朱敏的手始终紧紧插在口袋里,几次麻醉药都快被她给拿出来了,还是被理智占了上风。楞是压了下来。小诺不知道,朱敏如此的行为要克服多少心理上的恐惧。他还只是以为朱敏不舒服,一个劲的劝她坐下来呢。
屋子里很暗,依稀透进来的阳光使得这个长久一直待在屋子里的小男孩,身上的皮肤被反射的异常白皙。可看在朱敏眼力,她是真的很想亲手扎破那层皮肤,穿透跳跃的心脏,然后用剪刀亲手剪下那层可以保命的皮来带走。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真的打算下手的时候。她的最后道防线被突破了。但不知为何,眼泪夺眶而出,她突然站起来,飞奔出去。把那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小诺留在了屋子里发愣。
朱敏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够心冷,够狠心了。只要得手,以后再道歉也行,。就算小诺不原谅自己。好歹自己也可以活下来再说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到小诺的一瞬间,死活下不了手。
朱敏突然恨自己的没用,事情都已经出了那么多了,她是真的怪自己不争气。那两个人又不是因为自己而死,自己逃什么呢?逃了人家反而以为她心里有愧。但现在回去,不是更难说清楚吗?
凭自己的为人,试问又有多少人会真的帮自己说话呢?还是不要异想天开了比较好吧。但眼看小诺一个人在家,那么好的机会又为何不下手呢?
自己只是要点皮而已,却不是要他的命。他反正都已经残疾了,为何不下手呢?自己的命都危在旦夕了,难道还要在乎人家的吗?
朱敏一个人跑到大桥上,往海边眺望。心里的无奈和感伤却不能随着海风的吹拂而消散。相反,却使得她的心越发的愤怒和伤感起来。又是一天即将结束了,只剩下不到三天的时间了。自己能成功吗?
看着从地平线上消失的太阳,月亮却不知何时起,已经挂到了天上。等到朱敏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已月明星稀,云淡风轻了。这年头,没有人会因为死而造成地球不转,太阳不升的。她的命真死了,又有几个人会难受呢?
这么一想,朱敏的心突然狠了起来。是啊,自己若是都不能自主,不能为自己的命做努力的话?别人更不会珍惜了。世上的人万万千,不也如何蝼蚁一样,说生即可生,说亡就能亡的吗?
自古以来,多少人之前有着深厚的情谊。到后来还不是因为点滴小惠就互相猜疑,利用。到最后杀人碎尸都不为过的吗?自己这些又算的了如何呢?
那些因自己而死的人只是他们的运气比较背而已,不能怪自己。活着下去了也只是他们的命好而已。所以这么一想,朱敏的灵魂仿佛都下了决心一般,铁了心要取下那张小诺的人皮。
她伸手拿出了口袋里的麻醉药,转身就往小诺家走去。此时,天已经很暗了。深夜的风,吹的路上的行人各个眉头紧锁,脖子都恨不得钻到衣服里去,哪有心思会关注身边走过的人是不是嫌疑犯呢?
小诺不知自己是不是得罪了朱敏,害的她夺门而出。他哪会知道朱敏是因为自己的问题呢?不是因为朱敏跑了,他还不会多几个小时的性命呢?
但他一直以来,都是个心思细密的孩子,自然知道朱敏这一走,可能和自己有关。所以他心神不定,睡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此时,门外不知为何,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黑夜里突如其来的响声,倒是着实把小诺给吓了一跳。因为从没有人这么晚来找过他。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很警觉的起来了。慢慢来到门口,想一探究竟。
如果来者直接自报家门,兴许就会省却很多麻烦。小诺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开门,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警觉的。
但外面也没有路灯,这一带还不是建设的很完善,来的人自然光凭借月光是看不清楚的。何况这个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出门的小诺呢。情况更是如此。
他只能凭借大致的情况,来判断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因为如果是强盗,他倒也反而不怕了。大多数强盗都是为了夺财。他这种穷人人家是看不上眼的。
叫了几声以后,门外的人就是不回答,小诺急了。本想回屋去的。他本以为可能是附近的孩子恶作剧呢?有时候看他好欺负,确实会有孩子来找他麻烦。不过他也不放心上。但那么晚了的还是第一次。
可就在他打算返身离去的时候,屋外的敲门声响的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了。那声音在黑夜里不断冲击着小诺的耳膜,震的他的双耳和脑袋有点疼了。
他微微有些脾气上来了。缓缓拄着拐杖,一步一瘸的来到门口。对着门外大喊:“谁啊?能不能消停点,那么晚了有事吗?”
可无论小诺怎么喊,门外的人就是只管敲门,且一声比一声还响。但就是不答应。小诺气了,他忍不住走到门口,一把把门拉开,想看看究竟是谁,那么晚了还不让人清静。恶作剧也该有个限度。
门吱嘎一声被拉开,小诺虽看不清楚,但一下看到那敲门人的脸,不由得吓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张脸哪是个人啊?
满脸都是青黑色的肉疙瘩,流着脓水,一股腐烂的气息扑鼻而来。虽夜色浓重,却不知为何,就是可以看的如此清晰。特别是那双只有眼白,还有无数虫子在移动的双眼,简直就像个刚从墓地里爬出来的尸体似的。
小诺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呆住了,双脚都不知道要跑,就这么呆呆的在原地,任由那个怪物看着自己。
过了良久,反应过来想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脚下早已是这怪物流下的黏液。自己早已动不了了。最不幸的,是自己的胸口已经被这怪物的手给捅了进去,活生生的摘下了还在跳动着的心脏。
小诺这时才想喊,可就是已经叫不出来了。那怪物居然一下子化成了一滩肮脏的死水似的,地上只剩下了泥泞的污渍,却半点没有谁来过的痕迹。
可怜小诺直接倒在了血泊里,连谁下的手都不知道,更别提周围有人可以看到来报警了。此时的夜更深了,空气凝结的小诺的尸身上沾上了点点的冰珠。
鲜血随着冷空气的不断侵蚀而最终慢慢丧失了微弱的热量。连最后一点余温都已消失殆尽了。
朱敏虽已下定了决心,但走路时还稍带犹疑。天气又冷,所以走的也越发缓慢了一些。她心里暗自祈祷,希望小诺不要怪她,若以后有机会,她会想办法弥补小诺的损失的。哪怕她终身不嫁,好好照顾他也可以。
朱敏哪知道小诺已经死了,她走到小诺家门口的时候,本想举手敲门,却发现手下落时砸了个空,门压根没关。
她心里有点怀疑,就算小诺比较不怕别人来偷,至少也不要让门开着吧?多冷的天哪,要是被冷水吹的得个伤风感冒什么的,可怎么得了啊?
朱敏打算进去以后帮小诺把门带上,也省得她出来的时候惹人怀疑。但她刚要进去,就被地上躺着的小诺尸体给绊了一下。当即她就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出来了。莫非?
果然,她借着黯淡的月光,看清楚早已冷却多时,却还睁着双眼的小诺时。突然心生凄凉,没想到她还惦记着以后要好好照顾的人,突然就这么死了。心里怎么可能不痛苦?她又不是个没血没肉的人。
本来还想帮他送葬,但不免惹人怀疑。当务之急,还是先把皮取了要紧。剪刀在身边早已按奈不住了,刚拿出来就往小诺的背上剪去。很快,第三张皮就到手了。
那皮借着自己本身仅有的一点余温,紧紧的贴合在了那羊皮纸上,显得分毫不差。
朱敏加快步伐,逃离了那所房子。她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但她清楚,但第二天一早,如果有人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小诺的时候,肯定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现在恐怕在外人眼里,她早已是个杀人如麻的冷血杀手了吧?
可事实又有多少人知道,她是出于无奈,更加是被迫的呢?只是为了保命,不曾想夺取别人性命,但别人却因她而死。这也不是她所想的啊。
重新回到学校附近,望着里面黑漆漆的样子,朱敏心里一直在感叹着。为什么偏偏是她。只因为她得罪了一些人,就要受到如此惩罚吗?是不是得到和付出不太成正比?
早已被恐惧迷惑住双眼的朱敏,哪会知道自己早已被跟踪了。警方既然把她当成了嫌疑犯,自然会在她家附近布控,虽然小诺不是她杀的,但警方也足够怀疑有人帮凶。因为她在发现了尸体以后并未第一时间报警,而是选择了逃逸现场。
其实她多渴望回到学校去读书啊,哪怕要遇到那些对自己不怎么友善的人,也好过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的要承受那什么可怕的诅咒。
试问她就算把诅咒说了出来,想必也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的。最好的打算无非把她当精神病人看待,而不好的则可能直接把她扭送到警局再说吧。
她把手机掏了出来,里面都是未接电话和短信,此时里面有一个人的消息,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个人就是高佳佳。她的好友,也是她剩下的最后一个目标。
字里行外无一不透露着担心和意外。此时想必连三岁小孩都看的出来了,她被通缉,早已是满城皆知的事情了。
但高佳佳不相信朱敏会杀人,更不相信朱敏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所以就算警方如何逼问,高佳佳都愿意相信朱敏的清白。所以她不断尝试,只希望可以和朱敏见上一面,了解她的内心究竟是如何想的。毕竟她相信朱敏绝对是有苦衷的。
朱敏没想到在如此危难的时刻,还有人愿意相信自己。朱敏在这个寒冷的夜,落下了一滴温暖的泪水。泪水滴落到地上,转瞬即逝,但至少曾经出现过。
她拨通了高佳佳的电话,至少只是这一刻,她很希望这个从小到大,一直相信自己的朋友,可以站在自己身边。鼓励她,支持她,哪怕只是听听她的想法也好。
但令她很意外的就是,那电话的令一头,响声居然就是在自己背后发出的。朱敏很意外,猛一回头,才发现高佳佳真的在自己身后,但不知为何,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看着高佳佳手里拿着的东西,那是小诺的帽子。朱敏明白了,也许高佳佳现在也把自己当成了杀人凶手吧?那再解释应该也没用了。努力辩解只会让别人以为自己是在狡辩而已。
那帽子从她认识小诺开始,就一直戴着。因为小诺总说,带着帽子会让自己有安全感,所以就算是睡觉也一直带着不肯松手。现在这帽子在高佳佳手里,自然证明是她一直跟踪自己。
眼下朱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很礼貌性的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那么冷的天,不是该在家睡觉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又如何在这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吗?你这样我都快担心死了?”高佳佳意味深长的说。语气倒也不像是装出来的,确实真诚的很。
“哼,担心?难道你不想把我送警察局,然后领取悬赏的奖金吗?”不知为何,当着自己的好朋友的面,朱敏居然说着如此违心的话,实在可气又可笑。
高佳佳快被朱敏的态度给气疯了,突然指着朱敏的鼻子就骂起来:“你个傻瓜,我要领取奖金的话,就不会在这和你讲话了。早在你去小诺家的时候我就报警了,何必等到现在。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快说啊,不然我真帮不了你了。”
朱敏没想到她真想帮自己,终于露出了几天以来的第一个微笑。那笑虽带着苍白,却还稍许有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