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感觉脸上痒痒有东西划过,我睁开眼睛满眼的雪白,一抬胳膊看见手背上插着输液管子,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皮肤白皙眉眼清秀的男人正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把我的手放在他手心里暖着。
“梦见打架输了么?睡觉还掉眼泪。”萧骥柔声说道。原来刚才是他在帮我擦眼泪。
“你没告诉萧骐吧?”我可不想让他以为我无事生非让他来陪我。
“媳妇,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老想着他,多想想我呢?”萧骥一副痞相坏坏地笑。
“你什么时候能不管我叫媳妇呢?”我把手抽回来,看到他还穿着昨晚的衣服,就知道他在这陪了一整晚。
“我妈除了你也不认别的媳妇呀。不过说真的,昨晚哥的及时出现像不像夜礼服假面?”萧骥重新把我冰凉的手拽回他温热的手心里,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立时头上三条黑线:“我本想代表月亮消灭他们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学分都修完了?菲姨身体好吗?”。
“女人真可怕,弱成这样了还跟机关枪一样。”他撇撇嘴抱怨。
“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走了吗?”。我瞪他一眼换了个问题。
“嗯,宝贝让我留下我就不走了,”他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经。
“我还想让你去乌干达呢,你去么?”
“女人,是我救了你,你不以身相许也就算了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么?”
“不是不报,是你档期太满,想找你吃个饭都得领号牌。”
“NO、NO、NO,”他左右摇晃着食指,一脸深情地说道,“你不用排队,宝贝是VVVIP,哥的档期随时为你调整。”
“歇了吧,我还不想被你那些争风吃醋的主儿跟踪绑架泼硫酸呢。”
“我说过做人要低调,可她们非要给我掌声和尖叫。”
我嘴角抽了一下,顿觉无力:“回去洗洗睡吧,别在这祸害我了。”
“也行,天也亮了,我回去洗个澡。”他打了个哈欠,“宝贝想吃什么,让我妈做好了我给你带过来。”
“别麻烦菲姨了,让慕思随便买点就行,”说完我才发现醒了就没见到慕思,“姚慕思这个始作俑者怎么没影了?不会畏罪潜逃了吧?”
“她接了个电话说下楼去接人,不过也不排除肇事逃逸的可能。”萧骥站起来伸了个舒展的懒腰。他长得跟萧骐不太像,萧骐属于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的风流,萧骥则是清秀中混着雅痞的魅惑。但是他们的身高相差不多,都在185左右。也算玉树临风吧。
“你知道慕思去接谁吗?”。萧骥耸耸肩膀表示不清楚。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没事。”我看得出他的疲倦有点心疼。
“没事儿?你知道你挨了这一下有什么后果吗?”。他换上严峻的神色。
“你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我就不信他能说出什么好话。
“大夫说了,你这属于头部重创,”说到这他停了下来,满面愁容地看着我。
见他说的挺靠谱的,我不由得紧张:“会怎样?”
“后果是智商直降40,宝贝的智商现在真的是零下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默默注视了他三秒钟,手指着门口吐出一个字:“滚。”
“走了啊,亲个。”强忍住笑的他耍帅地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在嘴上按了一下然后指了指我,飞了个媚眼转身出门去了。
我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低头看看身上宽松的病号服,扯得后脑勺上的伤口嘶嘶拉拉地疼,我试着用保持颈部笔直的方法避免再牵动伤口,缓缓地踱步到窗边。在清晨的薄雾里,萧骥修长瘦削的身影出现在我窗前的林荫小路上,他迈着矫健的步子,一边走一边活动着脖子,脸上是千年不变的满不在乎的表情。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担忧或是难过,一次都没有。哪怕我们俩闯了再大的祸,他都拍拍胸脯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有我呢。要说他最怕什么,应该就是我哭,只要我一哭他就手忙脚乱。
萧骥出现后的很多年里,我都搞不清楚状况,天真地以为菲姨就是萧骐的继母,萧骥只是随了继父箫叔姓。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在小学教务处门口,箫叔和菲姨带着他去报名,那天他穿着明黄的小雨衣和翠绿的小雨靴,白女敕的小脸上一双灵动的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箫叔跟我说,蓝蓝啊这是萧骥,以后你带他一起玩。我冲他友好地笑笑,他用他的大眼睛把我从上到下看了个够,绷着小脸没冲我笑也没说话。后来分座位的时候他自己拿着书包一声不吭地坐在我旁边的位置。
有一天,上课铃响过,起立问好之后,前桌和后桌的女生同时爆发出了惊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我打开文具盒,一条毛毛虫赫然躺在那里,我忍住如获至宝的狂喜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捏住毛毛虫脊背上的长毛把它拎出来放在桌上,然后从文具盒里选出一支笔尖合适的铅笔。然后我就在前后桌女生的哭声里,仔细地研究了毛毛虫对于来自外界不同方向不同力道的刺激所作出的各种反应。当时我并没注意到身旁的萧骥投射过来的充满崇高敬意的目光,但是从那之后,萧骥就把我当成他最好的哥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跟我分享。现在想来,我岂不是从小就很有气势很强悍?
上了小学之后,我在邻里街坊面前的形象渐渐地由恶劣的野蛮丫头成功转型为典雅的娇柔少女。因为自从有了萧骥这个骁勇善战的跟班,我再也不用亲自出手解决争端了。不了解真相的大人们纷纷感慨,真是女大十八变哦。而我爸妈经过分析得出的最科学可靠结论是,因为有了萧骥这个小伙伴,我幼年时因为孤独而衍生出来的叛逆得到了很好的改善,是友情及时地挽救了我。
他们不知道,我每天跟萧骥在一起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绝对不会是天真烂漫,而应该是狼狈为奸。到了小学二年级,慕思转学来到我们班,那时候她还叫姚爱童,臭味相投的我们一拍即合,很快成了牢不可破的铁三角。
时光流转,萧骥完美地成长为一个公子,姚慕思也径直奔着花花公主的方向去了,只有我,不管日月星辰如何变幻,还抱着萧骐这一块硬骨头啃着。我也曾经问自己,蓝旗你这些年变着花样地折腾难道真的是为了复仇大业吗?你该不会真的爱上萧骐了?
于是我跑去姚慕思家郑重地问了她同样的问题,只见姚慕思放下啃了一半的玉米,眨巴眨巴眼睛特惊诧地看了我半天:“蓝旗,你才知道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