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沁娃也不是洛雪,却是可拉,就是那个告诉我薰陆香秘密的女人。
她是图尔丹的女人,只是她从未得宠过,所以我一直也猜不出她告诉我薰陆香秘密的真正目的为何,那样冒着风险亲自去告诉我,总不会是她的心善吧,这样的事我犹自不信了,这草原上,太多人的心机是我学也学不来的,所以我永远只会防而不会攻。
但是无论她究竟为何,对她,我最是感激的,她的及时出现让我现在有了我的孩子,否则这一生我都会遗憾,我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可拉妹妹,快过来坐。”
可拉依言随我一起坐下,我甚至忘记了刚刚的孕期反应,还有那一桌子的吃食与女乃茶,“我已经很久没离开过落轩阁了。”我低声说道,其实心里却清楚,我是离开过两次的,一次是出逃,一次是去冰宫,只是这两次我不知道是不是整个巴鲁刺的人都知道了,但是今天的确是我自生日之后第一次来向额娘请安的。只因图尔丹一直是禁止我出行的,他不许我与任何人往来。
这样想了却突然间感觉有些不对了,本来是我打算要来看母后的,而且图尔丹也同意了,可是我还没有来,母后就相邀了,难道是图尔丹说了什么吗?
正想着,额娘开口了,“可拉要不要一起吃些。”
可拉却与我一样只规规矩矩的坐着道:“额娘,我也是吃过了才来的。”
我坐着与可拉一起端起女乃茶,才想起刚刚就是因为对女乃茶的反应而欲跑出去,却不想遇上了可拉,这一次我忍着不让自己再有作呕的感觉,吸着鼻子让鼻子透不过气来,然后小小的喝了一口女乃茶就放下了。这草原上的规矩其实也没那么多了,要是在大周,如果额娘在用膳,我这样的媳妇是断不可以坐下的,必须要站在额娘的身边侍候着才行。
额娘在慢慢的用膳,我与可拉闲话家常,很想问着可拉为什么会选择今天来,可是想了又想我终是忍住了,还有那薰陆香,在这样的场合里我终是不便问她的。她能来,那证明她与额娘也是很亲近的人了。
“妹子,我有一些上好的龙涎香,还有一些新茶,都是极好的,等明儿个我让若清先拿些送给额娘,再送些给妹子,也让妹子你尝尝新鲜。”总是要谢她的,这里不便说着那些事,可是我的心意我总是要表白一下的。
我的话音才落,门口的帘子一挑,一个人影风摆杨柳一般的飘进来,心一跳,今天这里我来错了,太过热闹了,这是我不曾想的。
人未到近前却声已先到:“沁娃见过额娘,见过王妃,见过可拉妹子。”
我一笑,轻应道:“妹子也来了。”
沁娃迎着我走过来,随意的一扫我面前的女乃茶,挑衅地说道:“王妃可真是有心啊,额娘赏的女乃茶却连一口都没喝下去呢,指不定是怕着里面有什么吧。”
我一时语塞,女乃茶我喝了只怕又要吐了吧,我不能喝啊,真要是又吐了我只怕又会惹人猜忌,我有孕的消息我是断不能走露的,那是我的孩子,我要保护他,图尔丹是不喜欢孩子的,他一直都不想让我要孩子,不是吗?
可是沁娃的话却是让我无法逃避,那女乃茶我不喝就真象是对额娘不敬了一般,额娘的饭桌子已经在慢慢撤下去了,她精神十足的看着我,也看着沁娃与可拉,仿佛在等着我如何回答一般。
我眉头一皱,只得应道:“我这几天病了,在吃些药,大夫交待了不能多喝茶,这女乃茶一半是茶一半是女乃,所以也是不能多喝的。”
沁娃却嚣张的走到我身前,端起那碗女乃茶看了又看,“我看是额娘偏心在里面添了什么吧。”
她要做什么,怎么这么恶毒,不过是一杯女乃茶而已,也要兴风作浪。
额娘欠了欠身,从椅子上移到了暖炕前的软榻上坐定了,看向我道:“丹儿说你最近闷着了,才让我叫你来坐的,如今你们姐妹们见了,也热闹些了,你且就随意吧。”
随后额娘又看向沁娃道:“沁儿,不要胡闹了,总是这么不知礼数的。”
她的那一句不知礼数无疑是剜了我的心一般,那话明着是说沁娃,其实是在说我啊,总不曾想一碗女乃茶可以让大家这样不痛快。
算了,索性喝了吧,我接过沁娃迟疑在半空中的碗,闭着眼,看也不看那女乃茶,一仰头,我一饮而尽,喝光了,把碗轻轻的放在桌子上,真怕再弄出什么声响沁娃再说我是对她有怨气的,那么岂不是说也说不清了吗。
怪不得额娘要宣我来,原来是因为图尔丹的话啊,他也怕我闷了吗?难道他不怕这巴鲁刺上的女人再对我说些什么吗?
想一想,才突然顿悟,其实该我知道的我已经都知道了,从薰陆香到其其格,这草原上又何来秘密怕我知道呢,怪不得他会让额娘叫我过来一起坐。
可是照现在的情势,我却觉得图尔丹从前的决定也是不错的,这些人这一番见了,我是再也不想见了,额娘她早就算计好了我不会推却,所以也通知了沁娃前来,她不想失了她的身份,而我面前这个趾高气扬的主却是有着她来撑腰,什么事什么话都敢说敢做的。
这样的场面,再也没有人为我解围了,与她们斗,我只有一个累字可言。
一碗茶落肚,我一直在默祷自己千万不可以反应不可以要呕啊,越是想着心里越是紧张,想要离开,可是也才坐了一会,刚刚额娘在用膳,甚至连话也没说上几句,这样走了又是不好。
我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肚子越来越是不舒坦了,又要吐了,我忍着,脸憋得有些红热。
倒是可拉与我比较近,她冲着我说道:“王妃可是真的病了,额娘你瞧,姐姐她脸色真的很不好啊。”
我感激的看着她,这个时候倒是只有她才会帮我,口里却愈来愈是酸了,紧闭了口,我还是不敢说话。
“瞧着刚刚还说要送什么茶给额娘给可拉,怎么这会子喝了女乃茶就当真病了吗?难不成额娘的女乃茶里真有什么东西。”
沁娃的话越发的歹毒,让我的头有些痛了,胃里面又汹涌起来,我再也忍不住,第二次的向门外冲去,幸好门边的侍女及时的为了挑起了门帘,我终于又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虽有些冷,却是我极爱的,那屋子里我真的再也不想呆下去了,太多的陷井,一个比一个深,深得让我连站在井边都会颤抖着腿。
“哇”的一口,我吐了一地,吐得肚子里的肠子都在痛着,真是累啊,好久没有这样了。
终于将那女乃茶一古脑的吐净了,虚弱的想要站起来才发现腿已没了力气,倒是燕儿扶着我,使劲的拉了我起来,“王妃,你没事吧。”她说着递给了我一块帕子,我接过,擦了擦嘴角轻声道:“我没事。”不过是我害喜罢了,我知道自己是没事的,只是倒是把燕儿吓坏了,这让我有些不忍心了。
“王妃,咱们回去吧。”小丫头担心的说道。
“我没事。”我重复着这三个字,似乎是在让她安心,也似乎是在让自己安心。抬起腿,我还是向额娘的蒙古包再次走去,我不是逃兵,即使离开我也要光明正大的离开才是。
燕儿被挡在门外,她是我的侍女,额娘的蒙古包里是除了她的侍女再不让其它人进来的。我回她一个笑脸,算是让她安心。
重新再迈进这蒙古包,包里的气氛似乎更加怪异了,我只希望沁娃或者额娘随意的挖苦我几句就好了,她们千万可别想到我有了身孕的这件事情上啊,如果知道了,我瞒了许久的事就要传遍这巴鲁刺,那时候图尔丹会逼着我吃下堕胎药,会让我亲手杀死我自己的孩子,心里慌乱了,我不敢想了。
“哎哟,怎么还真是病了吗?可是刚刚明明是好好的一个水灵灵的人呢。”沁娃又是阴阳怪气的说道。
我有些气恨了,这样的女人最是我的不屑,我看向她道:“云齐儿的好与坏,只有额娘只有大汗才可以过问吧。”
我的话轻声而落,倒是让沁娃一时反应不过来,我是王妃我就是比她的等级高了那么一些些。
她不服气的转而看向额娘道:“你瞧,她拿着额娘来压制我了。”
我看着额娘,尚未等到她开口,马上说道:“云齐儿不敢,云齐儿是来给额娘请安的,这样的许久未见,也才一见,云齐儿只想让额娘高兴,不想再生什么事端。”
额娘看了看我,却是柔声问道:“云齐儿刚刚出去怎么了?可是吐了?”
我一惊,难道我已被她看出了破绽吗?
我还没有说话,门边的侍女立刻恭恭敬敬的回说道:“王妃刚刚确实是吐了。”
额娘听着却是不理沁娃,而是让侍女扶着从榻上下来向我走来,“云齐儿,让额娘看看,你是不是害喜了?”
天,头一晕,越不想的事越是被额娘给猜个正准,看着她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那一声声仿佛一把刀狠狠的扎着我的心,很痛很痛,却更是无助。
听着那一声声,除了无助,我更是怕,额娘的神情让我想起那一次的验身,想起那一次的屈辱我的腿已经在颤抖了。
我想逃开,想立刻在这个蒙古包里面消失,似乎我来这里总是没有好事一样,来一次就一次比一次更加痛苦。
母后一步步的向我走来,我下意识的一步步的向身后退去,“母后,我没有,我没有身孕,我只是病了,吃着药最忌讳茶了,所以我才吐了。”
“真的吗?”我的身后已再我退路,我看着额娘的面孔在我面前放大再放大,“那就请个大夫来看看病吧,你这样病着也要好好调理一下才行,额娘叫一个资深的大夫来给你看看,说不定一两剂药也就好了。”
想要推托,可是我推托得掉吗?看着母后的样子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这么做了,那门边上的一个侍女已经领命出去了。
我呆呆的,任着额娘拉着我的手走到她的榻前一起坐下,她温柔的样子却是让我惊心,倘若真有了孩子,她是会让我留还是杀呢,屋子里还有两个女人,如果是沁娃她会想方设法的让我流掉这个孩子的,可拉的心我还不懂,是敌是友我还分不清,但至少我知道,她是不希望我失去做母亲的权力的。
果真,沁娃挑了挑眉,开口道:“额娘偏心,沁儿病了的时候额娘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
母后却一反常态的白她一眼,“怎么没有,那千年的参额娘都送了你十几支了,那可是大金国朝贡的参啊,一年也才那么几支而已。”
撇撇嘴,我听着沁娃小小声的嘟囔道:“什么劳什子的参啊,我才不稀罕,额娘尽可送云齐儿吧。”
她叫着我的名字,顺口的很,想来私下里她与母后都是直呼我的名字的吧,也不知说了我多少的闲话。
母后却不理她,“云齐儿,娘知道从前丹儿是委屈了你,有什么事你尽管跟额娘说,额娘会给你做主。”
我听着她的话,暗忖着,瞧额娘的意思,似乎是希望我有一个孩子一样,可是从前那薰陆香的事保不齐她也有参与进去,我有些懵懂了,我不知要如何来面对她,承认或者不承认,我都不能保证我肚子里孩子的安全。
抬眼看向可拉,真希望她能帮我,帮我解月兑眼前的困境,我是真的有身孕啊,我不想让额娘知道。
可拉果然会意,她嫣然一笑道:“额娘,说不定王妃是真的病了呢?她那里大汗也有些日子没去了。”
她的话先是让我舒了一口气,可是随即我又后怕起来,如果额娘听了她的话不在查下去,那是我的福气,可是倘若真的查将下去而查到了我的身孕,那么她的这句话足可以把我害死,这孩子明明就是图尔丹的,那是在我出逃之后,他与我唯一的一次欢爱,只是那一次他却是在狂醉之中,或许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吧。
我只想着身上的冷汗就一直冒,再看向可拉,她再与额娘说着什么我已然听不进去了,我只觉得一阵晕眩,头痛欲裂,或许她也没有害我之意吧,她并不知我已有了身孕啊。
天,我只盼那时间慢着些过,只盼那大夫走到半路就马失前蹄,就无法赶来才是最好。
大夫啊,请原谅我的咒语,我只是想保住我的孩子,保住我来之不易的孩子啊。
一碗水轻轻的放在我的面前,嘈杂声终于没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我看着那碗水,不知所措。
“云齐儿,漱漱口,就会好过些。”额娘温柔的样子让我想起娘。
端起那水,才发现喉咙里一团的苦,喝着温热的白水,再漱了口,人才稍微精神了些。
看着门边,只盼那门帘子永远也不要拉起来。
拉开了,大夫就来了,那么我又要无所遁形了。
这一次额娘并没有如上一次般的恶意对我,她这样仿佛是真心的关心我一样,这样的待我倒是让我心里一暖。
可依旧是满心里的焦急,真想叫着门外的燕儿,叫她去请来铁木尔或者图尔丹来救我月兑离这困境,可是此刻屋子里的静已让我听到了蒙古包外马的嘶鸣声,听到了一串急切的脚步声。
来了。
怎么这么快。
心里狂跳着,我怕那个大夫的到来,可是越是怕他却偏是来的欲快,甚至连给我想办法逃月兑的时间也没有。
绞着手指,心里越发的慌了,额头的汗悄悄的沁出来我却犹自不觉。
额娘离着我最近,她似乎是看到了我额间的冷汗,“云齐儿,把那丝巾摘了吧,瞧你一头的汗。”
那丝巾是我用着来挡着疤痕的,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解开的好,否则屋子里三个有身份的人瞧见了,保不齐又是一番轰炸,此时的我已经无法再承受这一些了。
却在这时,门帘子挑了开,几个人把视线从那丝巾转移到门边上的人群,丝巾的事多少让我松了一口气,可是眼前的祸事又要如何处理呢?
抬首望着门前陌生的大夫,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此一刻,我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角,先失了方寸,我才一个多月的身孕,也许这喜脉眼前的这个大夫他保不齐就模不出来呢。
心里默念着,只希望他什么也看不出来,那是最好。
却在这时,母后她向着大夫问了一句:“白仓,怎么是你?”
那大夫身边的侍女忙应道:“奴婢看主子着急了,一路跑将出去,走了一半恰巧就遇上了白仓大夫,所以就急着带着他来了。”
“哦。也罢,你过来给王妃瞧瞧,她说她最近病着了,你且瞧瞧她是什么病,可给我看仔细些。”
“是。”那叫着白仓的大夫大步向我走来,然后在我面前站定了。
我扫视了一屋子的人,犹豫着真想冲出去,可是我还是忍了,听刚刚额娘的话似乎是不喜欢这个白仓,说不定他是庸医也说不定。
我慢腾腾的抬起手,白仓低着头目不斜视的扶着我的手腕,手指轻轻的把在脉上。
蒙古包里更加的静了,额娘在看着,沁娃也在看着,就连可拉似乎也对我是否有身孕的事情而感兴趣了。
时间在分分秒秒的过去,我也在默默的等待,等待着白仓的宣布,或者是我的无孕,或许是我的死刑,距离结果越来越近了。
所有的人摒住了呼吸,都在看着白仓,仿佛他身上有着什么玄机一般。
我的心乱乱的跳,这样的脉他把起来会更加的难吧,越怪才越好,也才让他更容易出错。
他的两个手指还是按在我的手腕上,好一会儿了,很认真的在听着我的脉动,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这似乎是不好的征兆,我忙问道:“好了吧?”
他慢慢的收回手,表情凝重,我有些不好的感觉,我的死刑立刻就要到了吧。
低着头,理着自己紊乱的思绪,此刻我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其实是急着知道他把脉的结果的,可是却也更怕知道,知道了,会很惨。就算母后她是想多抱一个孙子,可是看图尔丹的样子是断断不允许我有身孕的啊。
“白仓,你说说看,王妃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母后她急急的催问着。
白仓却不回答她的话,而是面向我问道:“王妃最近是不是经常的呕吐?”
这一问已经让我的脸白了又白,这大夫哪里是什么庸医,刚刚我吐着的时候他并不在,也不知我在这蒙古包里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可是你看现在他问的就象是亲眼所见一般。
想说不,可是还有三个人在紧紧的盯着我,我只能点点头,话已说不出来,只能以无声来答。
咬着唇,我准备着听那个真实的答案向着屋子里的三个女人公布了。
可是他却不急,他掐着指头仿佛在算着什么。
是在算着我有孕多久的时间吗?
天啊,他还不如早些的公布答案,也省得让我除了惊心就还是惊心。
终于他站起来,走到母后的面前,深施一礼道:“回太后,王妃的病并无大恙。”
真是废话啊,怀孕当然不算病了,我当然就是无恙了。
“那是怎么了?怎么会一直吐?”
“王妃,”他忽而转向我,面无表情的看着我道:“王妃最近是不是吃过鲇鱼?”
我奇怪他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可是他的面色毫无异色,只是在期待我的回答。
天气这么冷哪里来的鱼啊,我心里在思量着他的话中之意,鲇鱼,为什么他要说起鲇鱼,我突然想起从前在书中有说过那鲇鱼的卵是不能食用的,吃了会引起呕吐,心里一下子恍然大悟,不管他是不是在帮我,我都要搏一搏了。
“是的,我娘家的总管前一阵子来的时候曾带来一些鲇鱼,不过都是冻着的,我这几天有吃了一些。”骗过这一时再说吧,只是如果他真的帮我圆谎,那么母后要是真去我的落轩阁里查将起来又要怎么办啊。
一个接一个的乱,真是让我心惊胆战啊。
“这就对了,王妃的病只要稍加休息,就无大碍了。”
白仓这样说,更是让人无法理解了。
我有些晕,难道他并不是要帮我,而是要固意耍弄我来着。
“听白仓这样一说,我家云齐儿她可是有了身孕了吗?”母后依旧不依不饶的追问真相。
白仓清了清喉咙,那声音却是让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更加的紧张了。
我也亦是,于我,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我抬头扫视着我面前的一应众人,最后我把视线落在白仓的身上,我看着他,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有些信任他了,我相信他是不会说出我有身孕的秘密的。
果真白仓缓缓说道:“王妃的病确实没什么大碍,却也没有身孕,不过是误食了鲇鱼的卵了,所以才引起了呕吐。”
他的话音才落,母后立刻说道:“真有这回事?”
白仓立刻跪倒在地上说:“是真的,奴才把了王妃的脉象本是不相信的,所以不敢直接说出来,只是与王妃确认她确实有食用过鲇鱼之后奴才敢断定的。”
母后似乎是白欢喜了一场,再没有作声,只摆摆手就让白仓下去了。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走出去,心里真是感激他了,却不知他到底为何要帮我呢。
忍着满心头的疑问,却还是要面对母后与沁娃,蒙古包里面的气氛有些怪异,我不作声,只想着再坐上一会儿就向母后告辞了,这里再多呆一会我只怕连眼神都会变成一把刀向我插过来。
没了身孕的庇护,母后是不会再帮我了,我看着可拉走到母后的身前,轻轻说道:“额娘,姐姐的身子不过是有些弱了,等将养好了指不定以后会怀上的,额娘且再等上一等,用不了多久,额娘的身前就是一群的孙儿承欢膝下了。”
“唉!也就可拉最懂我的心思了,你们且都下去吧。”母后挥了挥手示意我与沁娃可以离开了。
我舒了一口气,终于要解月兑了,心里默念着,母后的蒙古包我再也不会进了。
轻轻的站起身,俯身向额娘行礼,走吧,也要记得额娘的好,她还是喜欢我有着图尔丹的孩子的,她的心我已经看懂了,这就足够了。
一步步的向着门走去,真想一下子出了这黯然的世界,却依旧还是慢腾腾的依着我的身份而走。
却还在只差那么两步的时候,沁娃再次开口了:“姐姐,你这身衣裳可真是素净啊,不会是想着要为谁奔丧吧。”
头有些沉,沁娃她这话又是何意,难道是说我对母后不敬吗?可是我这身衣衫也无不妥之处啊。
我抬头,看向母后,她正憔悴的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呢,却哪里要管这些闲事,算了,只要母后不说,就由着她说去吧,我不理沁娃,示意侍女掀了门帘子,我要走了。
“姐姐是日也盼夜也盼着那活死人去了,姐姐也就好霸着大汗了。”沁娃的话硬生生的传进我的耳中,脚下的步履一滞,却随即举步而出了母后的蒙古包。
想象着那晃动的门帘内,沁娃跺脚的神情,她是恨透了我吧,我与其其格,她巴不得我们都死了才遂了她的心愿,其实日也盼夜也盼的是她而不是我,对其其格,我并无那样的心啊。
紧着走离那蒙古包,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母后给唤回去,身后是燕儿紧紧的跟着我。
两个人,一前一后,都没有出声,只是向着我的马车而去。
小心的上了车,生怕肚子里的孩子有个闪失,却没有掩好帘子,我向着燕儿道:“这车里宽敞,你刚刚在外面侯着又冷又饿的,你也上来坐吧。”
“是,王妃。”燕儿规规矩矩的向我行个礼,就上了车。
“走吧。”才一掩上了车帘子,我就吩咐赶车的人马上出发。
马车缓缓启动了,揪着的一颗心终于又回复了原位,好累啊。那个沁娃我其实是恨不得杀了她的,都是她,害得这所有人差一点就知道了我的身孕。那个白仓他到底是谁呢。
拉起燕儿的手,我直视着她,“燕儿,你说,那白仓果真是侍女半路遇到的吗?”
燕儿笑道:“他还真不赖,还真帮你解了围,又说的有板有眼,呵呵,就连太后也信了呢。”
我呵着她的痒,这鬼丫头越来越是精灵古怪了,“你说白仓他是不是你请来的?”我前思后想了刚刚的种种,似乎也就只有燕儿这唯一的一种可能了。
燕儿一边躲着我一边娇笑道:“才没有,是王妃的福气大。”
我眨眼笑她:“又没正经的,快说。”
“真的是王妃福气大,我看着你吐了之后,就觉得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了,所以我急忙跑出去,要找二王爷来这里,等二王爷到了,他自然就给你解围了,可是到二王爷那里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半个时辰,我拼命的跑啊,一边跑一边后悔怎么都忘记借一匹马来骑了。正想着那迎面骑马来了一人,我一看正是二王爷身边的大夫白仓,二王爷走南闯北都是带着他在身边的,我也见过的,所以就求了他来解围,不想他还真是聪明,果然不负我所望。”
原来如此,可是我还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有身孕的事情啊。”
“奴婢也有些身手的,是二王爷派奴婢留在王妃身边保护王妃的,其实若清姐姐……”她说了一半却突然顿住了。
我已然领会,一定是铁木尔告诉她要小心若清了,所以她才会如此,“那你早知道我有身孕了?”
“回王妃的话,奴婢并不知的,二王爷也没提及,只是说王妃现在的身子金贵,一定要我好好的看顾你。我是看你那一吐就也随着太后一样的猜疑了,我从前见过我娘怀着我弟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所以就断定了王妃的身孕是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燕儿说着眼圈竟有些红了。
“你娘她怎么了?为什么你要离开她。”
燕儿低着头,有些哽咽的说道:“我娘与弟弟都已经不在了。”
我听着心里凄然,比她,我要好上许多,虽然娘现在很不安全,可是至少娘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燕儿,总会好的。”我握着她的手,努力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一分。
掀了帘子看向车外,阳光四射,却也挡不住无边的冷意,腊月里的天真是冷啊。
数着日子,明儿好象就是小年了。回去了,少不得再让侍女们扫一扫屋子里的灰尘,来年才会顺当啊。
“王妃,其实二王爷他人挺好的。”
我点头,“是啊。”没了他,也就没了我云齐儿,更没了我月复中的孩子。
“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什么,可是我懂得他的心啊,他心里是再也盛不下别人的了。”悠悠的一声叹息,响在马车内,更是响在我的心里,那是一个沉重啊。
我看着眼前的燕儿,我突然间就懂得了她的心思,遇到她我是何其而幸运啊。
马车越来越快了,远远的已看见我的落轩阁,那门前似乎有人在远远的看着我的方向,那是谁,是娘吗?难道是娘到了。
我向着马车上的车夫喊道:“快一点。”
那人影从一点点慢慢的变大变大,我终于看清了,却不是娘,而是铁木尔,他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赶着来了。
下了车,他迎过来,拉起我的手从头到脚的看一看,想要把我看进他的心里一样,“云齐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
“亏得是燕儿遇上了白仓,否则这会子也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了,来,快进屋吧。”被他拉着我终于又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悄悄的坐定,已然安心。
铁木尔看了看屋子里的侍女道:“燕儿留下,其它人等都下去吧。”
看着一应的人都走了出去,他又说道:“还好燕儿机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看来额娘那里以后你还是少去的好。”
“王爷,我懂得了。我娘她有消息了吗?”
“雪大封路,这几天都没有消息,我算着日子,就是走的再慢年前总也是会到了。”
“真的?”我犹自不信。
“嗯。”铁木尔点头,给了我一个安心。
“那就好。我今天见了额娘,额娘她似乎很想多抱几个孙子一样?”
“哦。”他轻应,却不再说话。
“王爷也早该成个家,也好让额娘放心啊。”
“哦。”
我的话似乎让屋子里更加的安静了,倒是燕儿及时的开口,打破了一室的尴尬道:“待老夫人到了,王妃打算什么时候起程?”
这鬼丫头她倒是比我还要心急一样,可是她不是应该留在铁木尔身边吗?她明明就喜欢他来着,“怎么你也要跟着去吗?”
“是啊,主子早就说过了,王妃去哪我也去哪,好想回中原啊。”
我转首看向铁木尔,“你要让燕儿与我一起回大周吗?”难道他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再次离开的行程。
“是的。等到新年的那一天离开最好,那一天巴鲁刺的防备最是松懈,白月(即指春节)当晚,我们连夜赶路,这样比较安全。”
有种心惊的感觉,白月的那一天,我还要与图尔丹一起啊,想起他送给我的那些衣服就是派这个用场的。
“我可不可以就借着这呕吐的病不去参加那年夜饭啊。”真不想去,不想见额娘,不想见沁娃,更不想见图尔丹。
铁木尔沉思片刻道:“那不好,这样会打草惊蛇,还是去吧,也免得让他起疑。”
他的话不无道理,也罢,就再忍一忍吧。
只盼着其其格她千万不要有什么差错,否则这年夜饭我只怕是很难顺心顺意的吃完了。
年尾年头,还是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够快乐平安的度过每一天。
腊月二十三,我正依着大周的风俗指挥着侍女们清扫着落轩阁,想要扫去一年的不快与无奈。
手抚着肚子,感觉着孩子的心跳,让自己的心随着他的心跳而平稳,天下无争,无争天下,云齐儿就做一个无争的女人吧。
这时,吉日嘎朗快步从外面走进来:“王妃,大汗请您去参加祭火仪式。”
我听着,才想起这祭火是蒙古人最重视的一个年祭,一年也才一次,就是在每一年腊月二十三的小年举行。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场合,我明着还是图尔丹的王妃,所以少了我总是有些不妥吧。
可是想起母后想起沁娃我还是心有余悸,那场合我真的不想去啊。
“吉日嘎朗,帮我回了,就说我身子不适,怕扰了大家的吉祥,就不去了。”
“王妃,这……”吉日嘎朗仿佛有些为难的样子。
“怎么,不行吗?”
吉日嘎朗低着头有些忐忑的说道:“大汗吩咐了,王妃一定要去。”
又是用强的了,我不屑,“你回他,就说我虽不是蒙古人,但这些蒙古族的风俗习惯我一向都很尊重,只不过云齐儿现在已经卧病在床,所以真的不方便去了。”我说着就真的斜歪在暖炕上,靠着软枕,眯着眼,仿佛真的病了一般。
“哦。”吉日嘎朗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看着她,不疾不缓的说道:“云齐儿我明明就是病了,昨儿个白仓大夫给我看了病也是这样说的,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谁乱嚼舌根来着,那这巴鲁刺她也不用呆了。”我大声的说着就是想让这屋子里的一应侍女都听清楚了。
吉日嘎朗一凛,退后一步道:“奴婢领命去了。”
我看着她渐走渐远的身影,心里其实更多的是无奈,我只想躲避那狂风暴雨,只想保护我自己的孩子。
“燕儿,你过来。”向那孩子摆手,我要趁着这打扫的空档,也顺便整理一下出行的物品,简简单单就好,其实只要银子带足了,也就什么都有了,可是有些东西,总是万分也啥不得的。
“王妃。”她低头回应,人前她的样子说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真是讨喜,这一次的事我已决定再不会预先告知若清了,不过离开的时候我还会带着她走,必定她是我从大周带来的丫头。
“把那些画帮我收起来吧,这些书也都收起来,我也不想看了。”画代表记忆,记在心里总是一种朦胧,所以我是要带去的,至于书太重了,索性就留在这落轩阁吧。
“王妃,这琴呢?”
“先放着。”琴还是要时常弹,为着我的宝贝,我也要弹,相信他听了我的琴声,一定会为着那音符的甜美而快乐而笑着的。我的孩子,我要保护他,给他一个安然的环境,或许就去南方吧,四季如春的美丽中,再没有冰与雪,只有我与他,还有娘。
我沉浸在美好的向往中,微笑着,让自己的心情更愉悦。
却突然一声厉喝吵到了我,他是谁啊,真是惹着我烦呢,把我的梦一下子惊到了天边去了。
我抬首,看着图尔丹怒气卓然的脸,我轻轻的笑:“你来了。”那语气仿佛他只是我刚刚才认识的一个陌生人而已。
“今天的祭火你为什么不去,是想要我来亲自请着你你才会去吗?”
我笑,温婉如花的笑,“云齐儿病了,昨儿在额娘那里就查出病来,难道你不知道吗?”我被沁娃污辱的还不够吗?那些人我躲着还不行吗?又为何总是要把我拉进那深不见底的淤泥之中呢。我只怕我一旦被人拉了进去,就再也无法出来了,一如那一日沼泽中的马,不过马是不经意间的失蹄,而我,是被人推着进去的。
这些他总知道了吧,他的耳目那么灵,他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也或许他就是喜欢把我放在火上烤着,放在刀尖上行走着,他才快意,他恨我,恨我让他的其其格毒更深了,病更重了,所以他就要报复我吗?就连见了也是这样的吼着。
我笑,我依旧回他一个虚假的笑意,不是我的真心,却是我的无奈。
“坐了车去,结束了就回来,总没事的。”他语气好了些,好似我是他的宝贝一般。
“我会吐的,我那样子,真的不适合那样的场合。”
“一定要去,就是坐在马车上呆着,也要参加这祭火。”他的声音虽低可却是极严厉极确定,倘若我不去今日就会是我狂风暴雪的一天。
我欠着身子,慢慢的坐起来,“好吧。”总要离开他了,又何必在乎这多的一天呢。
上了马车,他的马也在一旁不远不近的跟着,倒象是我的护卫一般了,我笑,我突然很想去见他的其其格。
下得车来,我才发现母后与铁木尔,还在图尔丹的那些个女人都已花枝招展的等在那里,有些歉然,我竟是让他们久等了。
我到了,熊熊的火燃了起来,额娘带头将黄油撒入火堆,火更旺了,她口中念念有词,于是我们这一应众人就严肃的将那早已准备好了的白酒与牛羊肉还有许多的祭品虔诚的投入火堆中。听着额娘口中的蒙古语,她求五谷丰登,她求吉祥如意,她念得最多的却是人畜两旺,额娘她内心最深处还是想要多抱些孙儿,可是这些却不是想有就有的。
我与她没什么感情,可是必竟她做了我半年多的额娘啊,人总是有情的,快入土的人总也希望儿孙满堂吧,但是她却无法如愿以偿,她的宝贝儿子,一个不娶,一个不让自己的女人生,于她更是一种无奈了。
捧着哈达,俯身献给母后,就象是献给我娘一样,一样的为人母,那是我所期盼的。
祭品投完了,火更旺了,夹杂着油的味道,酒的味道,还有牛羊肉的味道,我的喉咙一阵粘腻,那味道让我受不了了。
我侧身,隐着欲呕的感觉,疾走几步,让自己不要去惊扰祭火中的那份威严。
蒙古包后,我蹲下,捂着嘴,真希望能忍下去。
地面上火光映照着一个人影在我的身侧,修长的身形,腰间一把弯刀,他轻轻的捶着我的背,他是图尔丹,铁木尔是断不敢在这样的场合这样对我的。
吐了满满的一地,他便也一直轻捶着我的背,体贴的让我的心暖然,总是奇怪为什么突然间他又是对我好起来了。可是奇怪之后我会想到,在那薰陆香之前,他对我其实更是好。但我模不到他的心,也不懂他的心。懒怠去猜,随他吧。好是他,坏也是他,总也就是一个矛盾的混合体了。
吐过了,人舒服了些,我站起来,他牵着我的手,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率先带着我进了他的蒙古包,我们身后是他的众多女人们。
我庆幸,幸好额娘先进了去,不然她一定又要以别样的眼神来面对我了。而沁娃,有图尔丹在的场合里,她一向都是温柔贤惠的。
他的手心里传递着一份温暖,让我心安,让我不再怕了,原来他才是主宰这巴鲁刺的一只苍鹰,即使额娘也是忌惮他的吧。
祭火就要结束了,要家宴了吗?我不想,我轻轻的一边走一边低语道:“我想去见见其其格。”
手却是被图尔丹紧紧一握,脚下的步子依旧没有停,我还是被他带到了他的蒙古包里,而眼目所及却没有其其格的影子,那与我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女子她又在哪里呢?
额娘稳稳的坐在上首,我看到她身旁的铁木尔,我向额娘行礼,却是目不斜视,仿佛见也未见到他一般。
心里一个乱啊,这样的无视我与他也才安全吧。
都别跑着钻到额娘的怀里,额娘扶着他的小脸,满眼里都是慈祥。
我也笑了,为着我的宝贝而笑,我期待着他每一天的悄悄成长。
所有的人都坐定了,四目轻扫,才发现沁娃的怀里多了一个孩子,眉清目秀,极水灵漂亮的一个小女孩,她乖乖的靠在沁娃的怀里,仿佛对这一切有些恐惧一样,她是见不惯这样多的人吧,小女孩的神态告诉我她一定就是沁娃的孩子,那么小也才几岁啊,她甚至连见人的机会都少有,如果不是因为祭火,她也许永远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看着她有些怜惜,比起她的母亲沁娃,她更要让人喜欢,虽然她有些呆,有些傻,可是那却无损她的美丽。
招招手,想让她过来,想要抱着她坐,她果然看到了我,却是越发的往沁娃的怀里钻,“来,让母妃抱抱。”
“海棠,你过来。”图尔丹叫着她的名字,她听了,下意识的看着沁娃,她要征得她母亲的同意,这孩子,其实没有传说中的呆傻啊。她的名字好美啊,我很喜欢。
“去吧。”沁娃的声音透过空气传到了我的耳中,原来她也是这样温柔的一个母亲。
海棠向我走来,却在这一刻我惊呆了,原来她的腿走路是一瘸一拐的,一只脚走路的时候脚尖却是向着另一只脚,那样甜美的小脸配上这双腿,我叹息了,我起身,跑过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好重啊,我只好抱着她重新又坐回到我的位置上,我看着她再不理周遭的人,为什么她是不健康的,为什么没有人给她医病,她是病了,如果早些时候治,说不定就可以好了呢。可是,如今的她已经错过了最她的治疗时间。
“水。”柔柔的童音响在我的耳侧,我刚要拿起桌子上的女乃茶,她却指了指腰间的一个小水壶,“这。”简短的一个字却已说明了她的心思。
俯首的片刻,她的小手抚上我的脸,柔软的小手轻触着我的肌肤,然后她的手向我额头上的丝巾扯去,我惊讶了,这孩子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了,果然她小小声的呢喃道:“血啊,死了,杀死了。”
这声音,我听了,全身一僵,已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