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身子虚弱至极,意识却渐次清醒。苏玉柔的目光落在锦帐上,上面的刺绣精美至极,每一个针脚都均匀绵密,平整细腻,哪怕只是一朵花,恐怕也要绣上很久,才会绣出那样丰富的层次和色彩。
后宫中的绣娘,整日里飞针走线,闺房中的女子,也是一针一针缝着嫁衣。盼着嫁一个人,能够一心一意白首不移……
白首不移……
刚走到门外,就看见鹿鸣、寒实守在门外,一脸凝重。既让他成为众叛亲离、背信弃义之人,让他无法在明国生存下去,又让他失去争夺苏玉柔的可能!
“寒实,重建御书房,派心月复十人日夜把守,不得令任何人窥探,建成之后,所有知情者——杀无赦。”
贺凌云还未等开口,就见北灏泽收起折扇,轻轻的敲打着手心,眉头轻蹙,说出一番话来:“就算将军认出,苏皇后就是将军夫人,倘若明皇不承认,苏皇后也不承认,这世上相似之人不是没有,只怕将军也无法讨回爱妻!”
上官凌摇了摇头:“时间太仓促,只是觉得她脉息微弱,唇间隐隐发黑,如果不加调理,应该活不过来年夏至。”
在他身边站着的是上官凌,床榻上是被下了迷药的贺凌云和北明玉。
苏玉柔双手捧过药碗,目光开始涣散,她一口一口的喝下药后,只觉得心头闷闷的,全身提不起力气,人也越发困倦起来。
贺凌云正有明日上朝,当着文武百官质问祁振之意,经北灏泽一说,他冷下声音接道:“四皇子此番来京师,怕不是为了贺某的私事,若是想寻回六公主,六公主已经在此,若是有国事,贺某也不便久留——”
寒实俯去:“是!”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北灏泽时,多了一分沉重:“在下会为此事做出交代。”
贺凌云站在地中,身上的血衫未换,他眸子眯紧,从北灏泽的叙述中迅速理出结论,那就是他现在已经被祁振定为叛国之人,当日他被北戎国搭救,又与北明玉纠缠不清,这是一招釜底抽薪、一石二鸟之计!
贺凌云面色微微有些尴尬,上官凌已经斟了一杯茶递过来,贺凌云接过茶杯,低声道:“殿下何出此言,贺某有对不起六公主之处——”已想得后。
北灏泽先是一笑,然后点了点头道:“将军不愧是常胜将军,聪慧过人,在下毫不否认对将军的欣赏之情,如果将军能够助在下一臂之力,在下当然不胜欣喜!若能与舍妹明玉共结连理,那更是好上加好!但是——”
她身上仍然穿着之前的白色衣衫,枕着袖子,半盖着大红被子,青丝遮住了她的容颜,整个人安安静静的蜷缩在床榻上。
“撬开。”祁振冷沉着声音,脑中却在回想当日闯入皇宫内室,见到泰文帝、后自焚尸体的情景。
贺凌云的脚步停下来,看向北灏泽之时,目光已经变得深沉:“这是在下的私事,不劳四皇子挂念!”
北灏泽看着已近隐忍边缘的贺凌云,微笑着说道:“在下虽然愚钝,却知道将军定然不受拉拢,所以虽然有心,却不敢有意为之。否则当日在下就会把将军献给父皇,岂不是立了大功一件?俗言道,惺惺惜惺惺、英雄惜英雄,将军处于如今的境地,始作俑者,并非在下,而是贵国的明皇陛下!”
“玉妹……”
“贺将军!”北灏泽见状,站起身来,抖开扇子微微一笑道:“将军醒得真快!”
苏玉柔失望的垂下头去,涩涩的开口道:“算了。”
“苏柔儿——苏玉柔——”北灏泽的唇角淡淡的扬起,似乎是自言自语:“这下,有好戏看了。”
“可惜了。”北灏泽放下酒杯,指尖的滑腻似乎到现在都在,他妖邪美丽的眸子缓缓落在贺凌云身上,幽幽道:“这个皇后叫什么名字?”
上官凌点了点头,答道:“是。”
“知道她中了什么毒吗?”
祁振眼神微微一黯:“带朕去看看。”
“不准想他!”祁振捏住她的下颌,将药递送到她唇边,羞恼地开口道:“喝了!”
鹿鸣、寒实同样想到,脸色也随之凝重起来。
“是!皇上!”鹿鸣领命。
就算他活着,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只是早晚会是个隐患,若被邻国得知,只怕会引起更多的麻烦!
贺凌云微微皱了下眉,沉声道:“六公主,贺某多有得罪,后会有期——”
他并不担心泰文还活在世上,他要想的是如何处理贺凌云和戎国之事。
“此事关乎我戎国与大明国,岂是将军个人的私事?说来话长,上官,给将军倒杯茶。”北灏泽捏着杯中酒微笑道:“都是皇妹惹出的麻烦,明玉一直胡闹,在下这厢给将军赔礼了!”
北灏泽摇摇头,依旧笑得无伤无害:“将军说哪里话!男欢女爱,总要两情相愿,明玉她暗恋将军数载,若是做出什么事来,也是她不懂事太过鲁莽,更何况,将军尚有妻室——”
“你是说,她主动配合的你?”半晌,北灏泽才幽幽开口。
“苏柔儿。”上官凌压下眼中的一丝不悦,还是恭敬的回答。
“原来明皇对皇后的感情不过如此……”
“贺——凌云——”床榻上,北明玉刚刚醒来,就听见贺凌云要走,她扶着床头,捏了捏晕眩的额头,就急急的下了床榻。
祁振皱了皱眉头,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她,只得憋闷着离去了。
贺凌云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北灏泽,儒雅俊逸的面容上多了一份冷然:“这不正是四殿下所希冀的吗?”
只是——这期间受益的除了祁振,还有他人!
祁振面色阴沉的走向苏玉柔,手里捧着一碗汤药,一步一步走向她的床畔,凝视着她呆滞的表情,坐在她身边:“在想什么?”
——————————雨归来——————————
床榻上的贺凌云缓缓的睁开眼睛,腾地站起身来:“玉妹!”
御书房的火已灭掉,半面墙已成废墟,翠瓦落下,有飞灰飘扬,细雨已经停下,空气中透着一股燃烧后的焦味,这幅情景,仿佛让人想起了数月前泰文帝的那场大火。
贺凌云环视一周,这是一个极为陌生的环境,空气中的甜香让人心中生闷,精致雕琢的装饰,怎么看怎么像女子的闺房,他眉头缓缓蹙起,声音冷了下来:“多谢之前四皇子搭救,贺某有要事在身,告辞了!”说完一拱手,就要离开。
“将军可是要去见苏皇后?”北灏泽上前一步,面带微笑。
苏玉柔缓缓转过头来,对上祁振的目光,冷淡的开口:“你知道。”
“皇上——”苏玉柔见他要走,低低的唤住了他,平静无波的眼中总算有了一丝表情:“我能见见一个人吗?”
庆花园,华灯初上,莺声燕语透过出纱橱传来,北灏泽捏着酒杯,迟迟没有喝,这一次他并没有召唤哪个花魁,而是盯着玉质酒杯,似乎在思索什么。
刀剑撬开地上的金砖,一个可供一人进出的密道呈现在三人面前,以往从未听闻过这里还有这样的机关,想必是太祖皇帝早已铺设好的后路。难道当日泰文帝并没有死,而是从这暗道里逃了出去?
祁振用帕子为她仔细的擦掉唇角的药渍,见她冷淡的模样,愤怒的将手帕扔在一边,腾地站起身来。
祁振眉头皱着,以为她说的是贺凌云,眉头立刻蹙起,沉声道:“休想。”
鹿鸣持剑,顺着密道进入,寒实铺设好一道地毯在其上。祁振站在御书房内,冷眉之下,是一双深沉的目光。
“今日之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鹿鸣,你个人负责追查这条密道通向何处,里面有何机关,再暗访民间,倘若发现可疑之人,一定要亲自向朕禀告!”
贺凌云淡淡的一拱手,沉声道:“多谢四皇子赏识和几番搭救,若无关家国大事,在下定然知恩图报,但是殿下既然知道贺某妻室尚在人间,请对六公主转达贺某歉意,至于兵革之事,在下已无心于此,待寻回夫人,贺某当卸甲归田。告辞——”
苏玉柔缓缓的闭上眼睛,方才的话语仍旧在耳边回荡:“好,朕和你赌……”zVXC。
“皇上,御书房被火烧毁,露出一个密道!”
“将军!”北灏泽摇头道:“难道将军不知,祁振已经把将军置于死地?他向外声称,将军已经成为我北戎国的驸马,此番入宫是为了行刺于他,故此还要征讨北戎国,在下此番前来,就是为了缓和此事,所以将军的私事,已经关乎两国安宁!”
御书房的内殿,因为椽子落下,在地上砸出一个缺口,可以依稀看到下面是中空的。外人已经撤去,内殿只剩下祁振、寒实和鹿鸣。
“贺凌云,你要了本公主的身子,就想一走了之吗?”
此言一出,北灏泽和上官凌都愣了一下,而贺凌云的脸也腾地涨红,他转过身去,看着北明玉义愤填膺,眼角含泪的模样,生出一丝愧疚之情,可是却还是深深的拜了下去:“此事——”
雨归来:这两天有事,更晚了。雨开始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