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若柔儿与苍祁国公主同生龙子,皇上会立谁为太子?”
祁振一时并未领会,只摇摇头道:“朕不会和亲!”
“皇上,回答柔儿。舒蝤鴵裻”
“朕的子嗣只能你来生。”祁振答道。
“皇上——”苏玉柔的小手轻轻地放在他的大手上:“皇上,臣妾的意思是因为皇上的母妃是北戎国女子,先皇并非不喜欢皇上,而是怕后明落入北戎之手。”
祁振面色阴沉下来:“就因为这个,他就防我如防贼吗?”
苏玉柔幽幽叹道:“做皇帝的,就算家事也是国事。先皇将皇上封在最北的燕地,实际上已经让皇上割据一方,这未曾不是一种偏爱。只是从国家社稷考虑,他不能不担心,后明的血统。就像皇上若迎娶北戎国公主和苍祁国公主,衡量的不是爱那个孩子,而是后明的国政。”1375727itb。
祁振听罢这句话,迟迟没做出回应。
苏玉柔小心地为他拨去那些玉屑,用清水洗去他手上的鲜血,再用布给他包好,才低低叹了口气:“当初何苦如此,高处不胜寒。”
祁振沉下眸子,缓缓将苏玉柔抱在怀里,低声道:“柔儿,有你朕就不会孤独。”
苏玉柔的身子也微僵了僵,她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地抱回去。
夜已深,一番沉醉,枕边人已入眠,苏玉柔却始终难以合眼。
她的腰肢被祁振紧紧锁住,想要翻身都很困难,索性偎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感受着他的体温,窝在那里。
红烛早已灭了,帐子遮得很严,声音也特别静。
她早就知道,他对这江山的渴望,不仅仅是权势欲在作祟,还有多年来形成的心理阴影,以及缺失的父爱。
他对她的那片情亦是真实的,或许是在他最低靡、隐痛之时,她的出现,才让他感觉到简单的温暖。
一个女人这一生,能有人真心爱过,无论结果如何,就已足矣了。
现在,是他前所未有的困境,而她,又怎能眼睁睁地看他纠结?
停了半晌,她偷偷起身,穿好衣服出了坤宁宫,冉冉向御书房走去。
打开那些奏折,她最终落在苍祁请旨和亲的那一个,她摊开一张圣旨,拿起笔饱蘸了墨,缓缓写下几行,看了几遍,又将玉玺取出来,落上了印,放到已批复的那一沓中。
——————雨归来———————
同是深夜,贺凌云和北明玉换上一身夜行衣,已探到泰文帝的藏身处。
瓦上,听到极低的刀剑碰撞声。
揭开瓦片,只见泰文帝的贴身侍卫已渐渐招架不住,地上横尸几具,鲜血横流。
刺客们摆明了要以死相搏,目标直指坐在蒲*团上的泰文帝。
泰文帝年轻的容颜上显出几分悲凉,他缓缓地从*蒲*团上起身,沉声道:“都先住手吧。”
他的手指捏着念珠,一身淡黄色金丝镶嵌的袈裟衬托得他别有几分出尘的味道,声音虽然不高,却透着慑人的威严,他一步一步走到阶前,停住脚步。
正在相持的两队人突然停下,侍卫急声道:“皇上——”
泰文帝看着地上的鲜血,蹙了蹙眉道:“罪过,罪过,你们想要的不过是我的命,就放过他们吧。”
那几个刺客蒙着面,眼中露出几分狠戾的神色,对视几眼后,手里的刀柄捏得更紧了。
“让我自行了结吧。”泰文眼中露出几分凄然的神色。
母手是嗣。“皇上,万万不可!”侍卫眼中已喷出火来。
“这里早已没有什么皇上,吾只是一个出家之人,若以我死解救无辜,那就死得其所了。”
泰文帝看着那几个刺客道:“你们回去可以告诉皇兄,其实这皇位,他来做更合适。”
说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怅然:“只是愧对了父皇的信任。”
说着,泰文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瓶,刚要打开,侍卫已经冲过来:“皇上,万万不可——”
而那几个刺客也提刀上去,扑棱棱那瓶药突然跌落在地,药瓶碎裂,地上冒起一道青烟。
贺凌云和北明玉从放上落下,刺客瞠目之时,贺凌云已提起手中兵刃,厉声道:“还不退下,留着找死吗?”
那几个刺客看清是贺凌云,脸色大变,一个飞身冲上来,没过几下,被贺凌云一记重创,击在胸口,倒退了数步,撞在柱子上才停下来。
贺凌云长剑横扫,将那几个刺客逼得连连后退,泰文的几个侍卫也全都冲上来,局势瞬间扭转,将那几个人逼到角落。
“留他们一条命吧。”泰文开口道。
贺凌云眉头一蹙,剑身一收,抖出一条绳索,将那三人捆得严严实实。
“陛下——”贺凌云翻身跪倒:“臣贺凌云救驾来迟——”
“贺将军,起来吧。”泰文帝上前,双手扶起了他,见他安然无恙,幽幽叹道:“将军得以生还,真是天佑福将。”
贺凌云心中翻腾,涩声道:“陛下沦落至此,是臣子无能。”
“俱往矣,不提也罢。”泰文转过身去,殿正中是一座佛像,佛香尚且袅袅燃着,他低声道:“现在就是寻一处修心净土也不可得了。”
“皇上若是想夺回社稷,贺凌云万死不辞。”
泰文帝缓缓摇了摇头,他低声道:“皇兄如今已登基称帝,我已不想过问世事了,若是见到他,替我祝贺他吧。”
主臣二人,相对沉默半晌,贺凌云方道:“陛下如果不愿再起兵戈,肃王已决定修建一座皇家寺院。”
“不了。”泰文帝幽幽叹道:“国无二君,我既已离开宫禁,就不再回去了。”
“那皇上可有其他打算?”
泰文帝道:“天地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地吗?”
“臣愿追随护佑皇上。”
泰文缓缓摇了摇头,淡淡地开口:“如今既然已有人知我未死,我即是一条祸根,为今之计,只有一死方能干净。”
“皇上不必如此!”贺凌云上前一步,半跪在地,从袖中掏出珍藏已久的一封先皇亲笔撰写的旨意,递呈给泰文帝。
泰文帝看罢,叹道:“父皇太过多心了。”说完,他突然将那封信撕得粉碎,纸屑纷纷扬扬落下:“他便安心坐好他的皇位就是。”
贺凌云见状,长叹一口气,亦涌起无限悲凉。
“贺将军,若你还记着我们的君臣情分,可否再听我一次?”
“皇上请讲。”
泰文帝道:“虽我不在宫禁之中,却也知道如今三国鼎立,各自争雄,你若肯,就辅佐皇兄安定后明,抵御外敌,将父皇手创的基业发扬光大,就是贫僧最大的心愿了。”
“皇上——”
两个贴身侍卫也已剃度,跪在泰文脚下,眼中有热泪涌动。
泰文挥手道:“你们两人跟随我已久,如今就各自散去吧。”
贺凌云看出泰文帝已生出死志,他沉声道:“皇上,肃王得知我手中有先帝遗诏,自然不会再追杀皇上,如今皇上若不宝爱龙体,怎能让地下的先帝安心?况且不更增加了肃王的罪孽?凌云以为,不如回到后明,后明国土之大,无处不可安身。”
“贺将军所言甚是,皇上三思啊!”
泰文停了半晌,才开口道:“后明我亦回不去了,当日孔子曾说过,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我去海外也罢。”
贺凌云凝思了一下,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侍卫簇拥着泰文往出走,贺凌云对北明玉做了一个手势,北明玉会意,待泰文出了佛殿,她推倒香炉,将布帛堆上,看着火起,才追了出去。
火光之中,绳子被烧断,其中一人踉跄着跑了出去。
——————雨归来——————
三日后,御书房内,祁振面色阴冷,听着鹿鸣和那名死里逃生的刺客回禀完,他眉头渐渐放开。
忧的是,贺凌云护送泰文去了海外诸国,这一去就如同鱼龙入海,只怕再也找不到了。
喜的是,那封致命的遗诏被撕毁烧掉了,此后在无人能够挟持他了。
既然泰文“已死”,苍祁也再无要挟他的可能。
只是,他终究不太放心,沉声道:“鹿鸣,朕命你以巡查海外为名,去追踪泰文下落,一应花费,皆有国库配给。”
鹿鸣领命去了。
正在此时,德来匆匆上殿道:“皇上,苍祁使者有国书传来。”
祁振唇角微扬,道:“来得正好。”
看他们如何收场!
“宣——”
苍祁国使臣上殿时,已笑容满面,他们跪倒问安后,呈上了苍祁国国王的文书。
德来接过文书递给祁振,祁振看过脸色一寒,啪的一声将文书摔在桌案上:“朕何时同意两国和亲?又岂会派人迎亲?”
苍祁使臣也愣了,他们中有一人鼓起勇气道:“陛下,君无戏言,前日陛下已答允我皇提议,如今怎么又生出此言?现有这封国书为凭!”
祁振接过国书,看上面清晰地盖着玉玺,再看字体,微微一愣。
这时,闻讯赶来的苏玉柔缓缓上殿,清声道:“皇上,这也是臣妾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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