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中医她当然不认识,可老中医那位江湖朋友却面熟得很。
一把枯骨似的体型,络腮胡,贼眉鼠眼,这幅尊荣,就是化成灰,叶菁也不会忘记。
顿时一张口,惊呼一声:“野外工作者!”
“哈哈,大妹子,哥哥就说吧,山水有相逢,你看看,这不就又见面儿啦!”野外工作者从老中医身边走过来,热情洋溢跟叶菁打招呼。
沈涛、辛博唯、陶甜甜、王豆豆,大家伙儿齐齐纳了闷儿妍。
叶菁连忙给大家介绍:“这位是——”
话到嘴边儿又收住,压低嗓门儿问已经走到面前的这位:“你的名字能见光不?”
“有什么不能的,哥哥我是穿山甲,又不是老僵尸!”穿山甲豪气万丈,无所畏惧地拍了拍胸膛菡。
叶菁一乐呵,连忙重又给大家介绍:“这位是穿山甲先生,野外工作者,也是文物义务发掘保护者,我和爷爷还有小安以前在盐步湖戈壁滩上幸会过这位,他还帮我爷爷疗过伤。”
“大妹子抬举了,哈哈哈!”穿山甲笑得一脸光明磊落,大咧咧地拍拍叶菁肩膀,“哎妹子,老哥哥和那位大兄弟过的怎么样啊?都还太平吧?”
“他们都很好,”叶菁躲闪着他的手,偷偷瞟一眼辛博唯,尴尬地笑,“你的药很管用,我爷爷胳膊恢复得很好,谢谢你哦!”
“哎,大妹子说什么话,哥哥的命都是你们几位给的,帮那点忙算什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以后没准儿在哪里碰巧就又见面儿了呢,哈哈哈!”
叶菁真是打心眼儿里羡慕这位野外工作者的快意,虽然他一身江湖气,多多少少显得有些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而且“工作内容”又多半见不得光。
可人家来去自由无牵绊,日子过得潇洒快活,永远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红尘俗世一切烦恼都跟他无关。
辛博唯冷眼旁观,面儿上倒是没露出明显不悦,可眉头却皱了起来。
尤其是穿山甲拍叶菁肩膀的时候,辛博唯真是恨不得上前去一掌把那只土耗子掀到十米开外,开什么玩笑,那是他辛博唯媳妇儿的肩膀,谁都能拍吗?
要不是沈涛适时给他他递眼色,搞不好穿山甲还真就被辛博唯这只老鹰一爪子给拍扁了。
沈涛适时介入,笑眯眯插话,“这两位是我昨天刚请来的贵客,没想到嫂子也认识,这敢情好,省的我两边儿做介绍啦!”
叶菁笑道:“我也就只认识穿山甲,那位我可没见过,你还是介绍一下吧!”
沈涛连忙扯过老中医,“辛队、嫂子,这位是我以前请来给豆豆开偏方的李大夫——”又给李大夫介绍:“这两位是我战友兼上级辛大队以及他的夫人。”
李大夫笑得一脸谄媚,抱抱拳,“幸会幸会,咦,辛夫人面相慈蔼、额角光洁紫气萦绕,这是大喜之相啊!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辛夫人身怀六甲了吧?”
大家伙儿一阵肌肉哆嗦……叶菁已经开始显怀,身子那么笨,谁看不出这是怀孕了啊,还能跟面相有关?
辛博唯挑挑眉头,闲闲开口:“沈参,你这位朋友的业务范围还设计方术面相啊?”
李大夫洋洋得意捋了捋没长胡子的下巴,“那是,自古医巫不分家,我这一身手艺传承自老祖宗,可都是些救死扶伤的真本领,沈爷最清楚啦,对吧沈爷?”
不待沈涛接话茬,转身立刻冲着叶菁笑若灿莲:“辛夫人,一看你就是大富大贵之人,话说今天可真是巧啦,正好我带了一盒宫中秘传出来的仙丹蜜丸,是我这位穿山甲兄弟祖上貌似顺出来的,配您这身份再合适不过,你看——”
“李大夫——”沈涛一脸尴尬抹着冷汗,“蜜丸的事情稍后再说,先让我朋友进屋喝杯茶吧!”
叶菁偷偷冲穿山甲一眨眼,“你祖上怎么又跑到宫里去啦?该不会是你从地底下淘弄出来的吧?”
穿山甲憨厚地笑了,压低嗓门嘀咕:“嘿嘿大妹子,你是明白人,那蜜丸就算是真的,也早就过期几百年了,你可千万别被他给忽悠咯!”
叶菁眉开眼笑,竖了大拇指,“穿山甲先生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讲义气!哎对了,记得那次你临走时,说要去寻找占婆王朝的宝藏,后来怎么样啊?找到了吗?”
辛博唯进了门,扭头一看叶菁还在跟穿山甲嘀嘀咕咕,顿时板了脸,不耐烦地喊了一声:“叶菁,还不快进来!”
“来啦!”
叶菁头也不抬冲屋里摆摆手,招呼穿山甲一起进屋,边走边问占婆王朝的宝藏,兴趣十分盎然。
穿山甲一脸得意,“那还用说,我当然成功进入地宫,见到了占婆王的真面目,狗日的真扫兴,本来以为是个美艳女王,谁知道竟然是一具干瘪的矮个子小老头,臭气熏天,害得哥哥我趴在棺材板子上吐了个天昏地暗!三天三夜没吃饭,肚子里就那点积食儿,全倒给占婆王了,女乃女乃的真是浪费啊!”
叶菁脸颊一阵抽搐,喉咙里忍不住“呃”一声,连忙摆手,“别说了,再说我就吐了!”
心里真是千百个后悔啊,干嘛一时好奇要问这个,得,这下被恶心着了,活该!
辛博唯和沈涛跟大家伙儿寒暄几句后便一起进书房商量事情去了,客厅里顿时成了老中医李大夫和穿山甲的主场。
其实说实在话,跟李大夫相比,穿山甲还算是比较“内敛”的。
没遇到叶菁这个熟人之前,穿山甲先生基本上没怎么说过话,一直默默站在李大夫身边扮空气。
有了“老朋友”,憋闷许久的穿山甲顿时活泛起来,揪着叶菁问东问西,内容不仅涉及叶老首长的健康状况,方方面面都打听个遍。
甚至还气哼哼地问叶菁从盐步湖戈壁滩回鹭岛后,辛家那个“老古董”有没有再继续为难,如果有,他穿山甲立马出场负责摆平,挖个洞溜进辛家把老古董报销了!
陶甜甜一阵感慨唏嘘,“菁丫头,你这个哥哥哪里捡来的,太够意思了!比你那个干哥可强多了哈!”穿山甲大大方方摆了摆手,“哎这可不能胡乱说,我也就是顺口这么自称惯了,叶菁这丫头现在身份不一般,我可没那福气给她当哥哥!不过总归一句话,但凡跟我穿山甲打过交道的,不管那条道儿,四海之内皆朋友,有什么事儿只要打一声招呼,看得起我穿山甲,哥哥我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话说大妹子,你今年多大年龄?家也住在鹭岛?这么年轻应该没嫁人吧?眼睛里怎么有一点小忧伤?哥哥愿意做一朵解语花,不知道大妹子愿不愿意敞开心扉一吐为快呢?”
陶甜甜哈哈大笑,伸手扯了扯穿山甲的络腮胡,“穿山甲大哥还蛮有幽默细胞的嘛!可惜我年龄太大了,前几天才刚去棒子国做的拉皮儿,过几天还得去泰国变性,唉,要是我年龄能小一点,性取向能正常点,一定愿意对你这朵解语花倾吐心声,怎么着也要交你这个朋友!”
“不会吧大妹子?”穿山甲打了个冷嗝,“不带这么开玩笑地,你脸上皮肤紧绷绷水灵灵,最多也就二十岁,别拿哥哥开心哦嘿嘿!对了大妹子,哥哥马上又要出发去大漠寻找孔雀河边七十二古国,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成为野外工作者呢?”
“我有我有!”一张甜腻腻的笑脸冷不丁从沙发靠背后面伸过来,桃花眼内波光璀璨,笑得无比谄媚,“大哥哥,带我去吧,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掉进一个山洞,怎么也爬不出来,忽然看见一个不明小动物哧溜一下从一个小洞钻走,我连忙跟着往里钻,结果还真就重见天日了!就觉得这个梦里装了什么好兆头,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只小动物就是穿山甲大哥,带着小弟我穿过小洞走向光明辽阔的康庄大道啊!”
有人拍马总归是件惬意的事情,穿山甲叼着牙签儿,洋洋得意问,“这位小兄弟是何方神圣?”
“在下苏篱——”苏篱直接抱住沙发靠背翻过来,坐到穿山甲身边儿,撩撩额前那一丝儿微卷的头发,满脸软笑,“大哥哥,带我去嘛!”
“哎呀娘嘞,真肉麻!”穿山甲打了个哆嗦,伸手在苏篱胸前捏了一把,“是不是做过变性手术?”
客厅里顿时哄笑一片,苏篱笑嘻嘻眨巴眼睛,“实不相瞒,我跟刚才和你聊天那位大美女原本是孪生姐妹,我比她先变一步,不过她下一步很快也就变了,到时兄弟俩一起跟你去寻找孔雀河七十二古国,意下何如啊穿山甲哥哥?”
穿山甲腮帮子抖了抖,冷汗涔涔问叶菁:“大妹子,你的这些朋友还真是千姿百态类型各异啊!”
哄笑声中,苏篱抿唇微笑,把手里一个东西塞给叶菁,“昨天揣在身上忘了——这是我摘的辛夷,晒干后做了这个小枕头,春天来了,空气里花粉很多,你现在肚子里有宝宝,得预防一下鼻炎,健康的妈妈才能生出茁壮的宝宝。”
叶菁有一点轻微的花粉过敏性鼻炎,辛夷是一种中药材的学名,其实也就是玉兰花的花骨朵,具有预防治疗过敏性鼻炎的作用。
苏篱说得云淡风轻,可叶菁又怎么会想象不到他从玉兰树上一个个往下摘花骨朵,然后仔细晒干了做成药枕的那份用心……
接过来,捏在手上,轻飘飘的枕头,沉甸甸的心。
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表达出心底的感激,叶菁心潮澎湃半晌,鼻子泛着细碎的酸涩,却也只能淡淡笑道:“你把花骨朵都摘下来,你家院子今年春天没玉兰花了……”
“那又何妨,”苏篱浅笑摇头,“每年都开,万般繁华喧闹,也不见得有人欣赏,今年枝头寂寞一回,反倒别有一番诗意。”
书房的门响了,辛博唯和沈涛大概商量好了事情,一起走出来,也加入到客厅座谈。
叶菁还没来得及把那个药枕放到包里,辛博唯早就看见,目光微微闪烁,却并没有说什么。
客客气气跟苏篱打了声招呼,然后在叶菁身边坐下,拿着她耳后散落的一撮头发往皮筋儿上绕,满眼宠溺地嗔她:“总是这么粗心,扎马尾也不照照镜子,军营里待太久,性格都变粗犷了!”
苏篱淡淡笑着,桃花眼中原本璀璨的笑意逐渐黯沉下去,终于还是没能遮掩住心中失意,脸上浓浓的,全是挥之不去的伤痕。
沈涛干咳一声打破尴尬,“这样哈,我请李大夫过来呢,主要是想请他给我爸妈教五禽戏的,当然,我们年轻人也可以跟着一起练,强身健体嘛呵呵,对吧李大夫?”
李大夫正为这会儿被穿山甲抢了风头而犯恼呢,一看有人抬举他,顿时乐开了话,捻着没长胡子的下巴,口沫四溅夸夸其谈开始推销他家祖传的豪华升级版五禽戏,顺便把大蜜丸也拿出来推销一番。
苏篱站起来,双手插在裤兜里,笑容勉强得令人心碎,“你们去练五禽戏吧,王叔叔和阿姨买菜这么一大会儿还没回来,可能买了很多东西,我去接一下!”
沈涛立刻不乐意了,抓住苏篱肩膀复又把他摁进沙发,“那是我爸妈,用得着你去献殷勤?你小子好好坐着,要是懒得练五禽戏,那边儿桌子上有我妈织了一半的毛衣,你去接着织!”
“哇塞,苏篱你还会织毛衣哇!老娘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有这种功能呢?太牛掰啦!哈哈哈!”陶甜甜搂住苏篱肩膀,笑得险些喘不过气。
大家伙儿这么一乐呵,气氛勉强又被粉饰太平。
五禽戏当然没人愿意练,用陶甜甜的话说,本来现场有两只禽兽的,结果一只跑出去找老丈人献殷勤,剩下这一只气场太强大,谁敢跟他一起“戏”?
于是乎,大家伙儿一股脑涌进湿地公园的有机水果示范区,打算钻大棚里摘新培育的牛女乃草莓。
到地方了,苏篱嫌大棚里面儿热,不愿意进去,两位江湖朋友因为没人赏识五禽戏受了打击,也不屑去参与摘草莓之类的红尘俗世,于是三个人坐在大棚门口的桌子边,吃的陶甜甜和叶菁摘好的草莓,晒着太阳,时间过得爽歪歪!涛说的没错,这厮跟李大夫、穿山甲还真是能扯乎到一块儿,都是满嘴喷酸气儿的家伙,文绉绉摆起龙门阵,倒也算不亦乐乎。
辛博唯一个大男人,当然也得拽拽面子,不肯就这么弯腰绝顶的去摘什么劳什子草莓,但是又不放心叶菁,于是站在大棚里杵着,专门负责给陶甜甜和叶菁提篮子。
两只篮子还没摘满,辛博唯的电话响了。
放下篮子,看到来电名字是岳红,顿时有些拧眉头。
岳红到底是个爽快人,废话一句都不说,开门见山直接告诉辛博唯,她刚收到X大队兄弟发来的消息,马克木刚刚召开完穆民大会,准备着手大搞穆民聚会,全体穆民相聚一堂,共度今年的圣纪节。
圣纪节,是穆教信徒的三大主要节日之一,在这一天,穆民们通常都要聚众举行纪念活动。
诵经、赞主赞圣,宣讲穆圣传教历史和圣训以及个人生平事迹等。
另外还要宰牛羊集体设宴庆贺,表示对穆圣的缅怀。
按道理说,身为北市主教堂的大阿訇,马克木拉开场面聚集穆民共度圣纪节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可问题就出在,云逸鸣才刚被秘密拘禁,立刻便有人前来执行暗杀任务,而费格森也于今天一大早乘坐专机飞往尼泊尔边境,秘密回见达达来。
而马克木派往尼泊尔边境的圣者恰好也是今天早上到达,已经坐在了达达来的客厅里,和乐融融地开始接受宴会招待。
马克木,穆教精神领袖;达达来,尼泊尔边境地区佛教大头目;费格森,藏传佛教护法遗留在异域的后人,外加世界经济强国的秘密特种军队统领着,战术方略方面绝对站在世界前沿的一流军事专家。
这样的三个人,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同时蠢蠢欲动开始筹备密不可窥的各种会议。
狼子野心,昭然可揭。
挂掉电话,辛博唯皱紧眉头,一阵沉吟。
昨晚来暗杀云逸鸣的那个人已经开始尸检,到目前为止,法医给不出任何有意义的数据。
基因显示那个人是东方人种,可东方国家大大小小也有好多个,究竟该归算到哪国,还没有确凿答案,得等法国彻底花眼了死者胃里的食物成分,研究分析他的饮食结构,以及身体药理性分析反应,大约才能有个准确的判断。
云逸鸣被抓捕这件事情,恰如那只不经意间煽动翅膀的蝴蝶,无形无声中,造就了太平洋上横空刮起的一股飓风。
三个蛋疼的人,三股强劲的力量,想要瞬间斩断根源一起扳倒,谈何容易?
仅凭某个人,或者说某个组织,甚至某个国家的力量,都无法扳倒这三股根深蒂固的顽强力量,这个说法可以说一点都不算夸张。
千里走单骑,注定无法行走太远。
可是有人同行,一切从长计议,究竟能走多远,那却就未必了!
辛博唯想,他该去见见一个人了。
篮子往地上随便一扔,挥挥手臂喊了一嗓子,“叶菁,我有事先走啦,一会儿让沈涛送你回家!”
“啊?不是说好了周末什么事儿都不干,专门回家陪我嘛……”叶菁一脸失落直起腰,牢***还没发完呢,辛博唯迈着大步早就已经出了草莓棚。
回想起甜甜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军嫂这活儿可不好干,饱了撑死,饿了饥死!
话丑理端,一点儿都不假,还是甜甜造诣深啊!
谁还有心摘草莓啊,唉,无聊!
叶菁扁起嘴巴怏怏嘀咕:“真没劲,就咱俩摘,算了算了,不摘啦!”
陶甜甜抹抹额角的汗珠子,苦巴巴地跟着嘟囔:“外边儿那三个货嘴巴比垃圾桶都大,摘了老半天,咱俩还没吃呢,全进了他们的嘴!”
两姐妹儿拎着篮子走出草莓园,外面儿石桌上吵得正热闹呢!
只见神医李大夫桌子拍得砰砰想,面红耳赤青筋暴起,抓住苏篱一只手,怒呼呼地咆哮:“他是我的!”
“是你的才怪!”穿山甲同志情绪十分激动,一只脚咣当踩上凳子,眼明手快捏住苏篱另一只手,吹胡子瞪眼睛怒吼一声,“是我的!”
纳尼,这两位神仙在争苏篱?
叶菁和陶甜甜只觉得晴天闪过一道霹雳,两人华丽丽被此情此景震撼得当场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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