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逆战那双浅碧色大眼睛蓄满水一声不吭时,叶菁都无限地内疚,觉得真是太对不住岳红和逆战了!
岳红从大漠来到这里,故土相隔千万里,出身那么复杂,想回个娘家都没地方接纳她,宝贝儿子还被长征整天欺负,真是太不像话了!
叶菁咬牙切齿地骂长征:“小混蛋你快点长大,好让我狠狠揍你一顿释放一下心里的愧意!”
长征这回没哭,不知是不是血浓于水,知道爷爷心里不好受,又生着病,好歹按捺一下,保持室内安静。
辛红旗躺在卧室内,眼窝很干,干的都有些凹陷妯。
方医生最近连续加班,索性就住在辛红旗卧室戈壁书房内,日夜保持警惕,随时嘹望病人状况。
到底是老了,工作那么繁冗,干不动咯——辛红旗感慨着,黯然神伤。
辛博唯安慰他老爹,行政中心有那么多高级官员顶着,一切事件和安排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秩序很好仰。
辛红旗掀开被子去趿鞋,说看着窗外阳光不错,想去花园里走走,很久都没悠然自得晒过太阳了。
其实辛红旗也就是低血糖稍稍严重了些,站起来时总犯眩晕,这要隔一般草民其实不算什么事儿,吃点药也就行了。
可毕竟辛红旗不是一般人,就算一个小小的伤风感冒亦要被一群人重视,更何况低血糖,所以便被一群热心的“左右臂膀”循循善诱劝回家,嘱其安静调养身体。
辛红旗对身体的自控调整力十分惊人,上班时绝对分秒必争,可现在既然已经放下工作,他也就立刻进入休养状态,躺了两天,美美得睡了两天饱觉。
阳光灿烂的这一天,突发奇想要去散步,儿女媳孙自然都主动围聚过来,陪着这位一辈子为了国家鞠躬尽瘁的老人,缓缓行走在生机盎然的花园内。
其他人都忍着没往出说,可叶菁是个憋不住气儿的人,在听到辛红旗叹出第三口气后,终于按捺不住,面带微笑开了口——
“爸爸,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小镇空气新鲜纯净,站在房屋里面,隔着窗玻璃就能看见终年白雪的遥远山顶,那个地方简直就像仙境一般,空气里含着充沛的氧气和冰雪气息,简直能把人的身心一起洗涤干净,是个非茶有利于休养身心的好地方。爸爸,你去那边旅游吧,住一段时间,保准儿身心轻松返老还童!”
“咳,”辛东来咳嗽一声,连忙瞪叶菁一眼,“弟妹你这不是存心揭人伤疤嘛!弟弟你也不管管她!”
“有什么好管的,她又没说错!”辛博唯笑得一脸慵慵然,“我们度蜜月时去过那里,确实是个疗养的好地方,叶菁这个建议很好,我赞同!”
“我也赞同!”辛果儿附和一声,讪讪笑道,“不过,爸爸临出发之前,能不能先借给我一点钱,我的项目规划书都写好了,就等着有眼光有深度的风险投资人赏识呢,嘿嘿……”
辛东来立刻抢白一句:“我赛车竞技场这么好的项目,爸爸一分钱都没舍得支持我,你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好项目,还指望从老虎牙缝里扣肉?”
“诶……好恶心啊大哥!塞在老虎牙缝里的肉肯定都是腐肉,否则早就掏出来了!我才不要呢!”辛果儿被她大哥恶心得只犯呕。
岳红淡然乜辛东来一眼,“我们这样的家庭,一举一动全世界都在看,你那个赛车竞技场趁早收拾了吧,别给家族制造负面言论!”
“爸爸,我的项目保证是正当行业,是有利于民生大计的事情,爸爸……”辛果儿巴巴儿地瞅着辛红旗。
辛红旗收住脚步,满园春色再也无心看下去,颓唐地摆了摆手,微微侧转肩膀,对站在他右后方的叶菁说:“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去呼吸一下清新纯净的空气!”
叶菁顿时笑得眉眼弯弯,“哎!我和博唯这就去联系您的专机!”
“民用航班即可——”辛红旗转身,阔步向屋内走去。
辛博唯俯身,在叶菁耳畔小声鄙视一句:“马屁精!”
“去你的!”叶菁一把掀开他的脸,撅着嘴巴,一本正经给他上课:“你懂什么,妈妈和爸爸之间就只隔了薄薄的那么一层纸,可是他们都是爱面子的人,谁都不肯主动戳破。我这样做完全是念及妈妈受的那些苦,以及她对我们的慈爱。要是爸爸妈妈和好了,我们这一大家子该有多圆满啊,对不对?”
辛红旗这次要乘坐民用航班出行,显然是做了微服、低调的打算,否则元首专机一进入法国领土,那还不惊动得满世界风雨,想要只是纯粹地去呼吸一下阿尔卑斯山下的清新空气,恐怕就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想象了。
辛果儿满脸不高兴,冲着叶菁发脾气,“都怪你!本来我打算趁着爸爸这几天待家里,好好儿伺候他老人家喝药吃饭,用孝心打动他老人家,为我的项目启动基金创造机会,结果你一句话把爸爸扔到法国去了,我的项目基金怎么办!”
辛博唯冷嗤一声:“小孩子家家,还是去教你那只鸟儿说话唱歌去吧,张口就要几个亿,几个亿能是你这个黄毛小丫头驾驭得了的?”
“哎,你这话我可不赞同!”叶菁打断辛博唯的话,满脸鄙夷地撇撇嘴,“有志不在年高,什么黄毛丫头不黄毛丫头的,口气怎么跟大哥一样啊?辛博唯我告诉你,马克思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女性经济独立,才能充分获得高度尊严。果儿能有这个宏伟理想,是非常有出息的事情,我举一百只手表示赞同和支持!”
“举一百只手,你当自个儿是蜈蚣啊?”辛博唯板着脸冷嘲道:“还有,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是哪一位马克思说的?叶菁你还真是应该去上学,如此胡乱混淆概念,太可怕了!记住,以后不要把资本论和西方经济学混为一谈,至少在我们国家,这是两个独立的体系!”
“你以为我不想上学啊!”叶菁鼓起腮帮子,满脸委屈,气哼哼把呜呜哇哇的小长征往辛博唯怀里一塞,“把你家拖油瓶带走!别妨碍我去上学!”“啧啧,”辛东来脑袋伸过来,笑呵呵地凑热闹,“猪八戒扔耙子,弟妹这是要撂挑子不干了啊,哈哈哈,有志气!”
“去去去,别闹——”辛果儿伸手把辛东来掀到一边儿,顺便没好气地瞪一眼辛博唯,“都怪你,惹我二嫂生气,一会儿让我的鸟儿好好骂你一顿,哼!”
然后亲亲热热挽住叶菁胳膊,笑得那叫一个谄媚,“嘿嘿,二嫂,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举一百只手对我的项目表示赞同和支持,内个,嘿嘿,怎么个支持法啊?”
叶菁扑哧笑了,“我能怎么支持啊,精神支持呗!帮着你努力顺服爸爸还有哥哥,争取从他们身上刮一层油下来给你,这样支持可以吗?”
“切——”辛果儿顿时把胳膊从叶菁肘弯里抽出来,悻悻嘀咕:“还以为你有多少位数的私房钱能拿来支持我呢!”
叶菁一阵冷汗涔涔,“果儿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在部队是学员,没正式入编制,工资只有编制内军人的一半,而且还没上服役几个月就被你哥撵出部队了……哪里来的私房钱嘛!”
“我哥总该有工资吧,部队衣食住行全包,就连裤头都不用买,你们难道没攒点儿钱?”辛果儿满脸不相信。
叶菁抹着额头倒苦水:“你个工资再高,也不能高出我们国家军人紧贴标准制度,存款当然不能说完全没有,可是要往你那几个亿的项目预算面前一站,绝对是一粒灰尘和整个宇宙的比例,太太太微不足道了,扔进去塞牙缝儿都远远不够。不过你要是看得上,我和你哥绝对愿意拿出来给你用,百分之百支持你!”
辛果儿苦巴巴地仰头望天,咬了半晌嘴唇儿,怏怏丢下一句喟叹:“辛家怎么这么穷!”
辛东来揪揪她头发,“你一张口就是几个亿,野生动物园的狮子也没你口气大,谁就是再怎么不穷,也不能这么由着你瞎折腾!别惆怅了,进屋去,帮大哥瞅瞅新设计的赛道——”
所有人都涌进了屋子,辛博唯也进去了,把长征交给护士,自己去联系民航方面,为辛红旗安排秘密出国事宜。
整个“游园”过程,岳红一句闲话也没参与,不过她一向都是这样,大家也早就习以为常。
直到园子里只剩下妯娌俩,岳红才微笑开口:“叶菁,你真的还想上学?”
“当然想!”叶菁点头,目光十分坚定,“嫂子,你也知道,那时候我曾经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留在猛禽大队,然后走军校途径来提升自己,可惜后来却被辛博唯那家伙赶走了,唉!现在有了孩子,上学真成为一个遥远的梦想了啊……”
叶菁下定决心要成为一名特种兵的那个阶段,胳膊受伤的岳红正在陆军总院养病,回来后遇上决定学员去留的野战生存训练,结果叶菁所带领的那个小队,七名女兵全军覆没,最终一个也没能留在猛禽。
不过叶菁为了能留在猛禽而付出的那些努力和毅力却是有目共睹,至今驻地的女兵仍然把叶菁的那些事迹时不时搬出来励志。
自从猛禽们上次跟天獒那些肌肉女们交过手之后,一直念念不忘怀恨在心,齐声为我国缺少那样一支类似的特种兵队伍而抱憾。
群众的心声那绝对是要充分尊重滴,为了响应大家的呼吁,驻地今年春天一口气扩招了一个连的女兵。
一个连,乍一看这单位人数,貌似有些过于庞大。
可辛博唯在看过新兵连首次训练表演后却连连摇头,毫不留情地拍了砖,“这一个连的女兵,最终要是能留下五个,就算是教官立了大功!”
说实在话,新兵连里的女学员,在训练上能有叶菁当年那个狠劲儿的,还真是掰指头数不出多少个。
叶菁真要咬牙做什么事情,那份决心还真是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岳红沉吟着,顺手将散落到脸颊上的短发捋到耳后,爽朗而干练地拍拍叶菁的肩膀,“叶菁,只要你想,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你考虑好,如果真想上学,辛博唯的工作你自己做,爸爸那边如果有问题,我负责帮你解决!”
想当年,辛红旗对岳红可不是一般的欣赏,即便是现在这幅境况,岳红阴差阳错成了辛东来的媳妇儿,在这个家里轻易不说话,可一旦张口,别人且不说,首先辛红旗对她绝对持百分之百的赞同态度。
岳红这么愿意帮忙,辛红旗那边即便有磕绊也不用担心了。
其实按现在的形势来看,叶菁如果要上学的话,只要辛博唯没意见,别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枉然,在地狱战鹰面前只能是白蹦跶不顶用。
之所以要考虑到辛红旗的态度,不过是秉承尊重老人的优良美德,多少给几分薄面,求个天下太平,大家一个屋檐下过日子,面儿上总得一团融洽才像样儿。
谁知道叶菁要上学这个事情在辛家宣布之后,竟然呼声如潮,谁也没有相反一件,一致赞同,全票通过。
瞅着这形式一片大好的激动人心场面,叶菁一阵阵风中凌乱,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辛家人在这件事情上竟然都这么通情达理,一点磕绊也没打,就这么顺利办妥了!
亏得她还苦思冥想老半天,把各种被反对的场面都想象出来,并且一一想好用什么话去顶。
哎,这还真是以那啥之心度那啥之月复了嘿嘿……叶菁心里一阵不好意思!
全家人一起送辛红旗去机场,看着老头儿孤零零上了飞机,又让辛博唯私自安排的两名警卫员偷偷跟着先后登机,兄弟姐妹妯娌们这才齐齐放下心来,重又一起返回辛家。
一到家,客厅里边热火朝天一阵讨论。
围绕着叶菁上学这个话题,大家七嘴八舌出着主意。辛博唯要安排个人去某所学校,绝对是件轻而易举的简单事儿。
可问题是叶菁自己觉得这样很不爽,不仅为自己,就算为了长征,她也一定要凭借自己的努力考进去,否则以后长征问起来妈妈考了多少分儿进大学的,该要怎么回答?她可不愿意被孩子鄙视一辈子!
辛果儿撇撇嘴巴,“说得好听,你只考虑到自己的志气,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保密的问题?你现在身份特殊,可不是一般老百姓,就算走正规途径参加高考的过程没泄密,可是进了学校呢,编学籍转户口,还不全露馅儿了?到时候你可就是大大的名人儿咯,全世界人民都会笑呵呵地说,哇,原来Z国未来的第一夫人生完小孩才去考大学啊!恐怕你上哪个学校,哪个学校就得倒血霉,一天得派多少人来维持学校秩序!”
啧啧,小姑子这番话说得可真够长,中间儿都不带喘口气儿,肺活量各种惊人,头脑清晰得简直呱呱叫嘛!
叶菁在心里悄然拍案称奇一番,还没来得及竖起大拇指称赞小姑子的超长理性思维,只听斜刺里一声轻笑——
辛博唯在沙发上习惯性坐的笔直,对辛果儿的这番担心十分不以为然,“果儿,你都知道咱们家比较特殊,那你怎么就想不到,如果是你是校长的话,知道国家元首的儿媳妇入校学习,你会把这消息泄露出去吗?”
“当然不会,我又不傻!”辛果儿连连摇头,忽然又觉得这么说貌似有点把自己套进去的意思,立刻补充一句:“不过校长傻不傻我可就不知道了,嘿嘿……”
“谁傻都没你傻,篱儿,你说对不对?”辛东来笑嘻嘻地瞅着辛果儿刚放到茶几上的鹦鹉,看着长得五花斑斓的,忍不住一阵心痒痒,伸手去拽它翅膀上的羽毛。
“对不对,对,不对,啊!啊啊!”篱儿一阵惊叫,翅膀拍得啪啪响,在茶几上一阵扑腾,警卫员刚筛好的几杯茶全都被打翻,茶几被闹腾得一片狼藉,到处都水淋淋的遭了灾。
辛果儿也不嫌那只鸟儿沾了一身茶水,眼明手快一把将它从茶几上拎起来。
抱在怀里扒拉它身上的茶叶渣,恨得牙齿痒痒。
抬起脚,卯足了劲儿,猛地踩到辛东来脚背上,眉毛挣得红红的骂:“大坏蛋!欺负我的篱儿!我踩死你!”
一边踩一边嚷嚷:“踩死你!踩死你!叫你坏!”
篱儿也跟着喊:“叫你坏,叫你坏!”
辛博唯蹙眉摇头,果断站起来往外走,决定远离这个乌七八糟的战场,以免刚擦亮的陆战靴和熨烫得四棱见方的墨绿军装被无辜殃及。
夫唱妇随,叶菁当然挽着辛博唯胳膊一起出去。
站在大门口,给他抻了抻军装下摆,柔声问:“是要回驻地吧?”
“嗯,”辛博唯一抬手,爱昵地在叶菁头顶揉揉,俯身,啵儿,亲亲热热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新兵训练计划等着我审核,那帮子女学员匪着呢,比你难缠多了,我得好好琢磨个法子给她们拔逆鳞!”
扑哧……叶菁肩膀一阵抖,笑得眼睛都成了弯月牙,扑扇着睫毛问:“能有多匪,比我还匪?”
“比你匪多啦——”辛博唯捏捏叶菁俊俏的小鼻子,“昨天傍晚散训后,***驻地大门口岗哨,调虎离山后二三十个结群跑出去,结果在山上迷了路,驻地险些没被她们搅翻天!”
叶菁咦了一声,“傍晚了跑出去干嘛,她们不知道驻地在山里么,也不怕被狼吃了,胆儿真肥!”
辛博唯冷哼一声,“孙劲和项冲带人去找她们时,一个个被狼赶上树哭成一团,魂儿都吓散了,要不是项冲他们去的及时,还真是要出大事儿。后来带回驻地一问,你猜怎么着?狗日的一个个毛病得的深,竟然嫌驻地伙食不好,仗着训练了两个月,觉得自己都长本事了,想趁着天黑进山抓兔子!”
……叶菁笑得嘴唇都抽风了,驻地里有女兵,还就是热闹啊!
男女搭配,训练有劲!嘿嘿……
辛博唯板着脸训斥:“老子都快被气死了,你还笑!”
叶菁吐吐舌头,依旧嬉皮笑脸,腻歪歪揪着辛博唯的衣领,酸溜溜地嘀咕:“你有什么好气的,对付女兵,别人没辙,你还能没办法?这应该正中你下怀才对嘛,一个连的女兵,哗,我老公好有福气,嘿嘿!”
“就是说嘛,一个连的女兵,多大的福气!”辛博唯哈哈大笑。
“你——臭流氓,就知道你心里痒痒着呢,难怪急着要回驻地,哼!”叶菁哼哼着扭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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