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永远都是不让人愉快的,所以,有关林笑和众人依依不舍的场景,自是不提也罢。
当五天后的清晨,林笑踏着那一抹晨曦,驾着座下飞雕迎风而起时,他突然浑身一暖,感受到了一股“生命”的喜悦。天地仿佛是自己的父母,那敞开的怀抱中,尽是无穷的温柔美意,此时此刻,他别无所求,唯有展翅高飞,放声歌唱。
“天也悠悠,地也悠悠,花草树木,虫鱼鸟兽,知否?知否?不若人之一生,醒也悠悠,梦也悠悠……”
正当林笑徜徉在大自然的美景之中,奔向前途未知的远方时,在距离青山城数万里之外的凌霄宫,赵小柔也倚窗而坐,微皱着眉头,喃喃自语着似乎有一股幽怨的心结无法打开。
“哼,不来便不来吧,死了也是你自己活该。”将手中的“雪晶花”往窗外用力一甩,赵小柔真希望能把脑海中的林笑也随之一起甩到九霄云外去。
“小姐,你既然这么恨他,干嘛又要暗地里帮他呢?”眼见此景,一旁的月儿不由疑惑地问道。
“哈哈,小姐这是女儿心思,我们还是不要瞎搅和的好。”仙儿则是捂嘴笑道,早已看出了一点儿端倪。
“仙儿,你要是再像老母鸡似的咯咯乐,小心我把你也一脚踹下去!”赵小柔往窗户外面比划了一下,立刻吓得仙儿吐吐了舌头,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小姐,你真的打算向决绝岭施压,不让他们插手青山城的事吗?”见仙儿在赵小柔的婬威之下瞬间就蔫吧了,月儿连忙转移话题道。
“嗯,决绝岭一直想收回青山城和双塔城,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过,这并不符合我们在西北连环十二城的利益。”赵小柔点头道:“向决绝岭施压,一方面可以延缓他们的部署,为我们凌霄宫进一步扩大影响力奠定基础,另一方面,又能送个顺水人情给青山城,何乐而不为啊?”
“小姐,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喜欢思考起来啦?”听完赵小柔的话,月儿大惊小怪地咋呼道。
“去,我一向都是这么睿智的好不好?”赵小柔有些心虚道。事实上,为了想出适当的理由来,她这两天可算是绞尽脑汁,为林笑的事儿操碎了心啊。
“对了小姐,老爷说今天金公子会过来看你,吩咐我们要好好帮你打扮一下呢!”仙儿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不得不打破沉默道。
“金三郎?我靠,他来看我作甚?”赵小柔一脸不屑道。
“这……当然是因为你跟他早就订下了女圭女圭亲,明年便要拜堂成亲,正式结为夫妻了呀!”仙儿下意识地提醒道。
“哼,什么女圭女圭亲不女圭女圭亲的,本姑娘才不会理他呢,既然是老头子订下来的,就让我爹自己嫁过去吧!”赵小柔毫不买账道。
“不行、不行,小姐,咱们和东北的遁影神宗一向交好,彼此都有许多需要互相仰赖的地方,就算你不愿意嫁给金公子,也绝不能把关系搞僵啊。”仙儿连忙劝说道。
“我就想不明白了,咱们凌霄宫在西北这边混得好好的,干嘛非要去捧遁影神宗的臭脚?也不知道老头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太没有骨气啦!”赵小柔还在继续发飙。
“小姐,不是老爷要巴结人家,而是金公子他爹对咱们凌霄宫有恩,曾救我们于危难之中,正因如此,我们必须以礼相待,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仙儿循循善诱道。
“没错啊小姐,而且,我看金公子他人也挺不错的,长得一表人才不说,一身玄功又是难逢敌手,称得上是咱们年轻一辈人中的佼佼者,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要抢着嫁给他呢!”一旁的月儿也跟着趁热打铁道。
“你个小花痴,既然这么看重他,那我就把你嫁给他吧!”赵小柔一脸坏笑道。
“我倒是想呢,可人家也不愿意要啊!”月儿苦着一张脸道,直逗得赵小柔和仙儿两人窃笑不已。
“得了吧,金三郎虽然长得还算一般般,但本小姐是看重内涵的人,压根就不注重外表,知道不?”赵小柔继续编排道:“再说了,凭金三郎那几下子,也只能在他们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里嚣张跋扈,拿到外面来,便根本排不上号了嘛!”
“不是吧,刚满二十岁的人念高手,无论放到哪里都应该当得起‘天才’之称,怎么会排不上号呢?”仙儿立马提出异议道。
“咳,我可以举例说明啊,远的就不用提了,光是林笑这厮,便已有足够把握击败金三郎了,这点你们不会否认吧?”赵小柔抛出自己的杀手锏道,果然让两位贴身丫鬟嗫嚅了半天都讲不出一句反驳之词来。
“林笑是谁?竟能让小柔妹妹如此看重?”不料,仙儿和月儿没了声响,门外却传来一把高亢嘹亮的嗓音,未见其人,只闻其声,便可想象出一位翩翩佳公子的形容,足见来人实非等闲之辈。
“金三郎,你敢偷听我们讲话?!”依着赵小柔的火爆脾气,这会儿自然是一脚便踹门而出,对着院子里的年轻人怒目相向。
“哈哈,小柔妹妹还是这么冲动,真是惹人怜惜啊!”说这话的年轻人约莫二十上下的年纪,一张俊俏的脸庞,再配上风度翩翩的举止,绝对是人见人爱的少女杀手型。
只可惜,站在对面的赵小柔,却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从他身前一扫而过,轻蔑地说道:“金三郎,林笑究竟是谁,你大可以自己去打听打听,我只怕,知道的太多反而会对你不好呢……”
“为什么?”听了赵小柔的话,金三郎的两道剑眉不由皱成了一个倒八字。
“打击自尊呗!”赵小柔毫不犹豫地说道:“林笑比你年轻,实力又比你强,你除了一个'出身'可以在人家面前夸口一番外,还能拿的出什么东西?”
“哼,小柔妹妹这话,未免也太过武断了些吧?我遁影神宗再怎么不济,也不会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这你是知道的。”金三郎面带不悦道。
“之前,我或许真的这么认为过,但现在嘛……”赵小柔这番欲言又止的潜台词,只要不是傻子,自然都听的出来。
“现在又怎样?难道我就一定不如他了么?”金三郎愤愤不平道。
“哈哈,他已是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你说你比的过他吗?”赵小柔不假思索道,立马就点燃了金三郎的怒火。
“好、好,好一个林笑!千万别让我碰到你,否则,定要摘下你的人头证明给大家看看,到底谁才是年轻一辈的第一人!”金三郎心中暗道,丝毫不觉得自己有迁怒于人的嫌疑。
“对了,金三郎,你在东北待得好好的,干嘛又跑到我们凌霄宫来?”眼见金家公子脸色发青,好像被自己气得不轻,赵小柔暗爽的同时,颇不情愿地转移话题道。
“还不是因为我担心你嘛!”金三郎似乎就等着赵小柔问出这个问题呢,笑着继续道:“你爹派人找到我们遁影神宗,说小柔妹妹你身迷谷,行踪不明,如果再找不到人的话,就只能麻烦我们施展‘流光倒转’的手段,所以,我便带着布阵的法器匆匆赶来了。”
“哼,幸好本小姐自己就找到出路月兑困了,不然,岂不是又要欠你们一份人情?”赵小柔一脸庆幸的表情道。
“这种小事,完全是举手之劳,还谈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呢?”金三郎颇为豪爽地摆摆手,接着说道:“倒是小柔妹妹你能安然逃出迷谷,着实让我放心了下来,看来,我们明年的婚期是无需变动了啊!”
“婚期?你和我们家老爷子的婚期么?”赵小柔明知故问道,惹得身旁的月儿和仙儿抿着嘴巴,憋笑憋得那叫一辛苦。
“小柔妹妹,这是咱们两家大人定下来的事情,你可不能反悔哦!”金三郎眉头一挑,略显严肃地说道。
“我从来都没答应过,请问,何来反悔啊?”赵小柔毫不退让道:“再说了,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什么?你已经有了心上人?为什么我会不知道?”一听到这个消息,金三郎忍不住叫出声道。
“废话,你是我什么人?谈个恋爱也得向你报备么?”赵小柔理直气壮地回道。
“不、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金三郎的样子还真像是情根深种,又一朝被人连根拔起的感觉。
“骗你个大头鬼啊,我的心上人就是林笑,除非你能做掉他,否则,女圭女圭亲这件事儿从今以后都不用再提啦!”将这个黑锅扔给了林笑背,赵小柔总算觉得心里舒畅了一点儿,再加上金三郎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她的心情便愈发愉快了起来。
“好,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你看的!”金三郎也算是个有些骨气的汉子,被赵小柔这么一搅和,扭头就走,准备去好好找找林笑的麻烦。
“小姐,这么做合适吗?”仙儿面带不忍之色道。
“合适,相当合适!林笑不是不想来咱们凌霄宫么?我就弄个人天涯海角地去找他,烦也能把他烦死了,哇哈哈……”赵小柔的笑声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恶趣味,直听得她身边这两位忠心耿耿的丫鬟毫毛直竖,为林笑提前念起了挽词……
再说回林笑,自从离开青山城后,他便一路向北,往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黑水城”进发。
说起黑水城,最让人们印象深刻的,莫过于环绕着城池的一片片黑水田了。这些黑水田盛产一种遇火即燃的油状液体,当地人称之为黑水,经常拿来做各种日常生活的照明和燃烧能源之用。后来,人们发现黑水的真正价值,乃是在炼制法宝和丹药上,从此,黑水城便成了一块香馍馍,成为众多势力争夺的焦点。
只不过,想独霸这么一块风水宝地,没几下真功夫是万万不能的。当年,逍遥宗日薄西山之后,西北三巨头强势插足西北连环十二城的事务,拔得头筹的自然是实力最强的凌霄宫,他们一口气便吞下了以云岚城为首的五座城池,成为最大的赢家。
而紧随其后的,就是神秘莫测的一品堂。他们抢在决绝岭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黑水城的地盘,为日后将势力逐步扩张至四城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嗯,根据李四给我的资料显示,黑水城城东的‘黑海’中隐藏着一只人级妖兽,‘独角火龙蜥’,如果能够得到他那只蕴含数千年地火火毒的独角,炼制解毒药的成功率便可增强数倍。”林笑一边模着下巴喃喃自语,一边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黑水城轮廓感慨不已。
那是一座真正的黑石大城,规模比之云岚城来也毫不逊色,绵延十几里的城墙是用黑色的‘乌青岩’一块块垒成的,硬度甚至超过了一般的青冈岩,堪称是坚不可摧。
“走吧,让我们一起去碰碰运气!”模了模座下的飞雕,林笑信心满满地直冲而去,乐观的情绪甚至将老天爷都感染到了,将原本阴沉的天空扒拉开一条细缝,透射出一缕难得的阳光来。
“客官是从青山城来的吧?”接过林笑手中递来的驿牌,黑水城驿站里的员工亲切地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林笑并没有否认,而是很好奇地反问道。
“这块驿牌上都写着呢,不过我们是用自己的通讯符号标记的,所以你们这种不经常旅行的人很难辨认出来。”接待林笑的这位小伙儿显然很健谈,拉着林笑的手便仔细介绍起来:“你看,这里表示的是你的目的地,而这里,则表示你中途曾在‘双塔城’、‘蓝光城’这两个地方换乘过。”
“哟呵,还真看不出来,小小的驿站也有这么多名堂啊?”林笑心悦诚服地感叹道。
“当然,我们作为修盟会主持下的两大机构之一,不仅有覆盖整个东极大陆的交通网络,还有一整套自己的规章制度,以真诚服务大众为宗旨,以解决百姓出行问题为目标,绝对是您出门在外最值得信赖的朋友啊!”
“我靠,别的我不予置评,就您这一长溜的宣传词,应该是专门练过的吧?”林笑一脸敬佩之意道。
“哈哈,既然吃了这碗饭,当然就要把活儿干好,客官应该明白,削减了脑袋想挤进修盟会做事的人很多,我们这些普通员工的竞争压力也很大啊!”小伙儿坦诚相告道,差点儿没把林笑给逗乐咯。
“敢情,你们这还是正经八百的铁饭碗啊?”林笑拍了拍小伙儿的肩膀,调侃的同时,突然感受到了修盟会的可怕之处。
这是一种超乎普通门派的强大凝聚力与认同感,仿佛修盟会在数百年的不断发展中,已经渐渐变成了超然物外的一种存在,偏又与人们的衣食住行息息相关,存在于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让每个人都能潜移默化地被其所影响。
“哈哈,说是铁饭碗也毫不为过,只是,我们驿站的待遇还比不上中心银号的那帮人强。他们一个前台的接待,月俸就是我的三倍,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小伙儿面有不甘地说道。
“他们天天跟钱打交道,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也不会亏待了自己。”林笑点头道:“不过,想进中心银号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
“嗯,你猜得没错,我听里面的人说,想进中心银号都得靠关系,有了关系,还要用钱去打点、铺路,总之就是很麻烦啦!”小伙儿略显遗憾地摆摆手,似乎知道自己这辈子肯定是没什么进去的希望了。
“别过早放弃嘛,机遇总是会留给有所准备的人,说不定你将来的成就远比在中心银号混日子还要强。”林笑笑着鼓励道。
“呵呵,说的也是,保不齐哪天我也能像你们青山城的林笑那样,成为叱诧江湖的风云人物呢!”听林笑这么一说,小伙儿的脸上不由乐开了花。
“咳,林笑也未必就真的那么风光啊……”想到自己身中剧毒不说,还要孤家寡人的偷偷出来打探消息,林笑真是伤心的事儿说不出口,心碎的眼泪往肚里流哦……
“对了,小哥儿,你知道黑水城哪里打探消息最方便吗?”自怨自艾了一阵后,林笑又及时清醒了过来,忙不迭地问起这件重要的事情。
“这个嘛,就要看你舍不舍得花钱了。”小伙儿眼珠一转,意味深长地回答道。
“舍得,当然舍得,钱乃身外之物,花出去了才是自己的啊!”林笑不留痕迹地塞过去几枚念币,一脸了然道。
“哈哈,兄弟你真是太见外了,你我一见如故,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打赏呢?”小伙儿一见林笑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把钱又递还给他,详细解释道:“你要是不舍得花钱,可以直接去城中广场,那里有很多以物易物,或是买卖消息的勾当。不过,如果想知道一些隐秘难得的消息,我建议你去黑水城的西门,那儿有一个外号叫‘包打听’的人,最喜欢坐在‘来往酒楼’里喝茶,只是……”
“嘿嘿,只是他的消息比较贵,对吧?”林笑总算是明白了小伙儿的本意,忍不住笑出声道。
“客官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啊!”小伙儿奉承了一句,两人便就此告别,林笑开始依着他的指点往城西的方向行去。
“小小的接待都不愿收受好处,修盟会的人,还真是高深莫测啊!”摆弄着自己手中的几个念币,林笑并没有去琢磨那个虚无缥缈的包打听,而是在心中暗暗对今日的所见所闻留上了意……